559 約定（下）
在一次次的拒絕下，又有幾人能繼續堅持呢？
他沒有來。
花圃中，坐在長凳上的少女不知道是第幾次告訴自己這樣的事實，她眼中第一次表白的完美地點已經到處都是說不出的冷清意味。
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有被拒絕的機會，少女的底線在一個個牽強的理由下一退再退，當他脫不開身的理由再不能說服自己的時候，朴智妍不得不睜開眼睛，直面她一直忽略的最大可能。
他忘了……或者說他從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女孩的矜持是在提醒男人自己的珍貴，此刻的朴智妍突然有些後悔，她後悔母親看出她有心上人時沒去多請求母親的提點，她後悔一次次把自己的珍貴心意表達得那樣直白，如果她矜持一些、含蓄一些，更有技巧一些，今天發生的一切或許都可能反轉過來……就算是他們只能形同陌路，這樣使人自哀自憐的記憶也能少一點。
拿出手機，未接起的來電一股腦兒涌了進來，單獨出行又並未向經紀人報備，在朴智妍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擔心她的人，跟進來的簡訊讓手機不斷作響，只是從頭至尾，屏幕上都沒有顯示出朴智妍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就連一個解釋都不給……
這個想法剛剛萌生，一滴眼淚就順著眼角落了下來，它碎在屏幕上化作一片晶瑩，讓朴智妍的手指懸在觸摸屏上頓住，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時間並沒過去太久。另一種情緒就把少女的胸腔填滿，她隨手抹掉眼淚。口中更是迸出了早該吐露的抱怨。
你算什麼？
就算是只有我喜歡你，你最起碼也應該有身為男人的禮節。
她站起身。隨即撥通了一個號碼，是想把曾經給這男人的評價全部收回。
「智妍？」
「敏京姐。」
忙音響了很久，當電話被接起，姜敏京的聲音明顯有些疲憊，此時她不適合作為聽人傾訴的對象，只可惜怒火中燒的朴智妍完全沒聽出來。
「你在哪？公司找你都找瘋了……」
「姐……」雖然決定好不哭的，但面對關心自己的人，朴智妍還是忍不住梗咽。
「出事兒了？你到底在哪？」
「他沒來。」朴智妍自說自話，「他明明答應我的。但是他沒來……」
姜敏京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赤著腳走向門口：「要我去接你嗎？等我們見了面我再聽你說……」
「不用，我能自己回去。」朴智妍終於正面回答了姜敏京的提問，不過下一刻卻反覆起來。
「但是如果姐姐能出來的話，能陪我去喝酒嗎？」
舉著電話在門口換鞋的姜敏京差點一個跟頭，雖然看起來成熟，但朴智妍可是實打實鑿的小女孩，在公司有金光洙這位大社長盯著。誰敢把她帶壞？
扶著牆站起身，只聽這話就能想象電話那頭朴智妍的狀態，是出去跟著犯錯，還是做一回正派姐姐好言相勸……姜敏京兩面為難。
最終。她只是問：「他到底怎麼了？」
一提起他，朴智妍的小臉上就不滿寒霜，剛剛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怨恨，不過就是想在這段感情畫上休止符前做出自己的表白。現在遇上的這都是什麼事？
「別提他，他就是個混蛋。」她恨恨說道。沒控制的音量，讓聲音飄出很遠。
成熟、穩重、值得信賴，朴智妍數小時前的形容到現在卻變成了混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姜敏京根本搞不清狀況，更別說林蔚然還幫她解了圍。只不過現在的重點是朴智妍，這位小公主雖然平日里只是看著活潑，但氣急情況下的破壞力可是不小，只是略一思量，姜敏京就決定和她同仇敵愾。
「那為了一個混蛋去喝酒，值得嗎？」
話以出口，姜敏京正打算順著朴智妍的話頭把林蔚然好好黑上一番，卻不想電話那頭一下子沒了回應，等說話聲再傳過來，朴智妍的嘴已經距離話筒很遠。
「你……來了？」
……
旁聽了不少對白的林蔚然並不是有意偷聽，如果不是朴智妍沒有刻意控制音量，那他還真有可能找不過來，此時距離兩人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雖然不是冷風刺骨的冬夜，但林蔚然也沒想到朴智妍會一直等他，宴會上高明振還是對林蔚然透露了韓唯依的動作，想來是朴智妍和其父親跟林蔚然的接觸讓他有些緊張，得知韓唯依有意將事態擴大至董事會甚至未來的股東大會上，再不能放任其隨意行動的林蔚然便當即趕回新韓，如果不是電台里正巧播了t-ara的新專輯，說不定一路開車到家，林蔚然都想不起朴智妍來。
一路趕來不是沒想過發條簡訊，可惜他們萍水相逢的程度甚至連號碼都沒有互換，林蔚然只能駕車重新回到舉辦宴會的會館，等找到朴智妍所說的花圃，他才注意這是一片佔地不小的大花園。
過了戶外宴會場地走出不遠，植被組成的牆壁那頭就傳來一聲『混蛋』，熟悉的聲音讓林蔚然著實有些驚訝，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裡還會有那個等著他的女孩。
不似之前的躊躇，林蔚然並未考慮自己的出現會不會加劇朴智妍的誤解，當他繞過植被組成的圍牆，正好出現在女孩面前。
四目相對，林蔚然差點和朴智妍眼角被淚水暈染開的眼妝那般化開，少女梨花帶雨的模樣被淡黃色的燈光渲染，柔和的讓人心軟。
「那為了一個混蛋去喝酒，值得嗎？」
或許是周圍太過安靜，有聲音從朴智妍手上傳了出來，林蔚然從晃神中解脫出來，剛想開口，就聽女孩不確信的問。
「你……來了？」
林蔚然點頭，雙手插進口袋，有些局促起來。
朴智妍顯然沒有聽到手機中傳來的提問，她甚至忘了自己正身處在哪，剛剛所有的不滿和抱怨在此刻都煙消雲散，她這才意識到，她最希望的，只是林蔚然出現在這。
「對不起，剛剛有點急事。」
「沒關係。」朴智妍幾乎是搶著說道。
女孩熱切的態度讓林蔚然尷尬起來，他抽出一隻手握拳擋在嘴前輕咳一聲，目光隨即向四周擴散。
對允兒，對泰妍，對韓唯依，乃至於對朴智妍，對這些女人來說，他都不是好的人，木訥且有些大男人，有時候太過理智，偏執起來又會傷人，他努力對所有人真摯，但往往會帶來傷害，信奉的那些成熟理念執行起來也不會拖泥帶水，卻顯得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奇怪。
顧寰說他太不會及時行樂，像是那種和人睡一夜便想著要負責一生的大男孩，當時被一笑了之，現在倒是有點明白。
從朴智妍帶給他的觸動中解脫出來，林蔚然還是那個固執的林蔚然。
「我有兩個女人。」
寂靜夜空下，他開始拋白：「一個已經離開我了，另一個始終不知道我還有其他女人，宴會上我說要去見的女友家人就是她的父親，已經定好了日子，沒剩下多少時間。」
「我還有一個喜歡我的女人，她是我工作上的夥伴，合作了已經快有三年，就在一個小時前我截斷了她手上一個項目的資金，為了維持項目，她必須填進自己的私房錢。雖然她一直都沒明說，但我知道她很喜歡錢，錢似乎能讓她有安全感，而我則因為我要做的事用這種方式去威脅她，即便她不幫我，也不能讓她去破壞。」
林蔚然深吸一口氣，收回的目光集中到女孩身上：「我是一個功利的人，做過很多不能見光的事，為了賺更多的錢，我會更像電視上那些唯利是圖的壞人，你漂亮、年輕，而且喜歡我，我也是個正常男人。」
「你是說你喜歡我？」
女孩不知道把林蔚然的話過濾了多少，她雙眸蒙上喜色，注意到林蔚然微皺的眉間，便立刻改口：「你是說你有一點喜歡我？」
林蔚然一愣，隨即哭笑不得，的確，他是一個正常男人，當然會有點喜歡一個為了他能獨自等上數個小時的年輕女孩，最起碼心裡會有些不忍，乃至於是憐愛。
他嘆了口氣，表情也跟著柔和許多，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沒有柔軟下來：「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其中很大有份是因為你父親在cj-e&m的地位和職位，tvn的電視劇產業應該會有你父親的一份，等明年現任社長退任，你父親會是一個很適合的人選，被他當做預備女婿，比支持另一個隨時會推翻承諾的人對我更有利，而且現在cj-e&m一半高層都有求於我，賣給他這個人情加上你我的關係，當你父親當上這個社長，對我、對新韓都將大有裨益。」
「我不笨。」
朴智妍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能想象得到，我只是想知道，除去所有這些，只是我，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想象中，這不是朴智妍想要的表白，但當她真正面對這個男人，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樣的表白，哪怕看上去沒有絲毫矜持和自尊，她似乎也甘願在他面前變得如此卑微。
為什麼？
沒人能解釋。
或許，這就是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