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等不到了
地坑四周全是軟土層，本就土質酥鬆，這一塌孔引發連鎖反應。
沙土流動的聲音，各種東西的拖動聲，一直持續了幾十分鍾，才斷斷續續減弱。
“淩向？”
顏蓉大腦一片空白，一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空白，不知道該做什麽，卻必須做什麽。
不知道摸索了多久，不知道摔倒多少次，顏蓉被身上的傷痛，疼的暈過去幾次，醒來繼續。
終於在一堆爛泥裏摸到了淩向的臉，他的雙腿被壓在石下，上方還有厚厚的沙土。
顏蓉愣了一下，頓時僵住了。
“淩向。”
她想把想扶起來，手卻不受我控製地發起抖來，無盡地悲切，抑都抑不住地往上湧。
“不是你愛的人從來都不是我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為了孟月嗎？”
摸著比背還要厚的石頭，顏蓉絕望了。
“你為什麽總是這樣？為什麽總是這樣？”
顏蓉拚命地去刨石頭上的沙土。
她必須把淩向從石頭下拖出來，必須，必須……
“蓉蓉……別，別再浪費力氣了。”淩向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帶著顫抖。
“是不是很冷？”顏蓉摸著他冰涼的臉，掙紮著想將衣服脫下來，還給他。
“別……”淩向抓住了她的手腕，“都濕透了，脫下來也不保暖，你穿著。”
顏蓉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還是脫了下來，伸開手臂，用並不寬厚的胸膛覆在淩向身上，盡量用自己的溫度為他取暖。
“淩向，你有沒有醒著？如果說話太累，就不要回答，你聽我說。”蘊了許久的眼淚，落了下來。
“對不起。蓉蓉……”淩向哆哆嗦嗦，打著冷戰：“梅子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渣男，真的很可惡。你遇見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讓你受了十多年的苦，對不起，從今往後忘了我吧，你就當我不存在吧。我媽就拜托你了，別恨她，她也很可憐。ry外冷心熱，她很喜歡你，女兒……”
顏蓉心口一悸，不知為何，覺得很痛很痛。
“別說了，別說了……我從來沒有真正怪過你，怎會需要你說對不起！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隻要你活著。”
她恨死了自己剛才的行為，幾乎想將自己胖揍一頓。
如果死亡和失去，隻能二選一，她寧願選擇死亡；可如果是淩向和死亡二選一，她無條件選擇淩向。
哪怕對她，淩向背叛過、傷害過、疏遠過、虧欠過，但她仍然不需要他的道歉。
生命中無論遇到誰，都是命中注定，每個人的一生，總會遇到那麽一個人，無論他做任何事情，你都不會真正去怪他。
而淩向，就是她永遠都無法真正怪怨的那個人。
“不愛我，沒關係！”顏蓉咬著嘴唇，在他耳邊一字一字：“淩向，我不允許你又一次拋下我。我不答應，我不同意。如果你敢這樣做，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就讓女兒改姓，讓她倆跟，跟王瑛姓。”
“……你？說什麽鬼話。”一聽王瑛，淩向立馬來氣，氣憤：“你敢！”
顏蓉就是為了刺激他，讓他打起精神來，但淩向隻是氣了一下，搖頭苦笑：“王瑛是個好男人，比我好。他也是真心喜歡你的，若不是我截胡，你們早成了。跟著他，你會幸福的。”
“你不想要我，也不用把我當垃圾，隨便塞。”顏蓉被他氣到了，用冰冷到麻痹的手在淩向肩膀上打了一下。
她也是真傷心了，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就算你再不喜歡我，哪怕是討厭我，不想再見到我。離婚也好，永遠的躲開我也罷，怎麽可以說這麽無情的話？我們有過兩年的美好記憶，還有一對女兒，怎麽可能當你不存在就不存在呢？”
“你想赴孟月之約，我不攔你，你去。別說從今往後，就從現在，此刻，姑奶奶不認識你。”
顏蓉是越說越氣憤，想擦眼淚，兩隻胳膊麻痹不能動。她就低頭在淩向的頭上蹭了兩下。
“……你說什麽傻話？”
淩向笑了一下，自嘲：“我知道我的脾氣不好，從小就沒多少朋友，長大了，我媽不讓我交朋友，因為我是淩和培和單美榮的兒子。我爸爸愛惜羽毛，不肯讓我創業。我拿著名校證書，找不到工作，隻能天天在夜場買醉。隻有你，是真心喜歡我，而不是因為我是淩和培的兒子。可是我不敢娶你，不敢和你像正常夫妻那樣過日子。我怕……”
“別說了。”十年了，顏蓉不止一次地想知道他的過去，希望他能掏心掏肺地告訴她一切，但此時，不得不叫住他，“別說了，淩向。”
她害怕這種像臨終遺言一樣的語調。
“我死在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你不該跟著我承受這一切。不要管我了，你忍著點痛，起來活動保持體溫。ry就快來了，隻是……我等不到了……”淩向斷斷續續說完最後一個字，頭一偏垂了下去。
顏蓉心髒瞬間被冰凍一般，驟然一停，隨即怒罵：““淩向，你王八蛋。你剛剛才答應我，要娶我，要和我去拍婚紗照……”
也知道哪來的力氣，她將淩向的頭抱起來，緊緊貼在胸前。
“淩向，你給我醒來，女兒還沒有成年，你怎麽忍心讓她們成為沒有爸爸的孩子？淩向，你快點睜開眼睛，隻要你活著回去，以後我會遠遠地躲開地你……”
她嗬氣，搓他的臉和肩膀，想要他暖和起來，可淩向的身體越來越冰，連脈搏都已經摸不到了。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ry，你在哪兒？救命啊！”
顏蓉恐懼又無助，比被孟光虐待時還要恐懼，還要無助。
“淩向，不要走，不要消失，不要輕易說離開。淩向，你快點睜開眼睛，隻要你醒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你醒來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第一次求你，求你。”
顏蓉不敢用力動他，隻能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祈求。
嗓子喊啞了，體力耗盡了，眼淚流幹了……
若真的醒不過來，我陪你一起！
在失去最後知覺的那一刻，顏蓉看到有光從上方透進來。
“阿向，阿向。”ry的聲音也隨著光線傳了下來。
“淩向，ry來了，救我們的人來了，你醒醒。”
顏蓉心裏這樣說，眼睛卻再也睜不起來了，最後的一點意識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