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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夢回,要好好的

  第三百零五章夢回,要好好的 

  北和帝去后,朝中老臣大多都受不住容王的雷厲風行之姿。 

  秦惑雖然還沒有登基,但是此時大舉才用新文,且不論出身背景,只用能力出眾的。 

  新晉的官員,又是連連燒了幾把火。 

  愣是將酸腐敗壞多年的永安城,整出了一片新風向。 

  老臣子們表面上不敢說什麼,底下卻是怨聲載道無數。 

  當時站隊的時候沒站好,自從容王執政之後,雖然還沒有明說要即位,眼下哪還有比他更合適的。 

  老大臣們每日里都是戰戰兢兢的過活,眼見著一個個消瘦下去。 

  秦惑幾乎每天都很忙,總還要同抽出空來,陪清寧吃頓飯,聊會天。 

  卻不同從前一般,賴在她房裡過夜了。 

  她雖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卻也曾聽過過新人成親之前是有這樣的習俗的。 

  不過她如今這個身體的年齡,怎麼也不太好接受要嫁人的事實。 

  不過就是趁著秦惑這段時日忙的飛起,略過不提,能拖多久便是多久了。 

  這夜裡,雨聲淅瀝,夜半的風聲侵入窗戶。 

  榻上的清寧正睡著,竟然漸漸的陷入夢魘之中。 

  那是一場無邊的滔天巨浪,冰冷的海水淹沒一切之前。 

  她還能看見爺爺站在船頭,極是耐心同她說。 

  「等到這次回去,阿寧也該找個照顧你的了。」 

  清寧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冰海,有些無奈道:「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 

  不遠處的叔父走過來,「女孩子家,總要嫁人的,也該是時候考慮考慮了。」 

  一行幾人行駛在冰海之上,正無趣著,一聽到這個話題,閑談起來,便放鬆了一些。 

  清寧對著爺爺還是極有耐心的,對上這些個湊熱鬧的。 

  不禁皺了皺眉,「我和爺爺在一起就很好。」很好.…… 

  上一世是什麼樣子呢。 

  她所記得的所有溫暖,便都只剩那個笑容和藹的老人身上。 

  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 

  甚至家族裡同輩的孩子,看到她都會用異樣的眼光。 

  「聽說你們卿家出了個煉藥天才,怎麼平時都不見她現身的?」 

  「切……也不知道是從哪來撿回來的野丫頭.……」 

  「爺爺最偏心她了,也不知道誰才是親生的.……」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到這樣的風言風語。 

  一開始還會同那些人打鬧,後來.……後來才知道,別人打輸了有媽媽偷偷抹眼淚的心疼,有爸爸衝到爺爺面上問個所以然。 

  只有她.…… 

  卿家的研究院在很偏僻的地方,為了方便種植藥物,後面便是叢林。 

  大約是七八歲那一年,被誇獎了許多次之後。 

  卿家的幾個小輩,覺得是爺爺給她開了小灶,心下越發不服氣。 

  鬧起來也不需要別的什麼理由。 

  那一次是真的下手狠了,十來歲的男孩,直接被她拗斷了胳膊。 

  別人都苦著跑回家告狀了,只有她望著參天的大樹,無處可去。 

  即便那時候還小,也知道自己的到來給老好人一般的爺爺帶來了無數的麻煩。 

  那天黑的很快,叢林窸窸窣窣的聲音很詭異。 

  清寧蹲在樹下很久,很久才想起來要動一下,卻忽然發現一坨冰涼的東西伏在在鞋子上。 

  她低頭,正看見那東西的三角頭也抬了起來。 

  蛇形鮮紅欲滴,絲絲的吐著。 

  那時候的她哪裡知道怎麼對付這些個東西,當即便嚇了個魂飛魄散。 

  一動也不敢動了,那蛇見她不動,趴的更是心安理得了。 

  好像是覺著這「東西」很有趣一般,一直看著她。 

  年幼的清寧便僵直在那裡同那條毒蛇眼對眼,兩廂都如雕塑一般。 

  夜越來越深,四周的聲音靜的可怕。 

  只有蛇信子的絲絲這麼近這麼近,聽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仍舊是一動也不敢動。 

  甚至連哭都不敢,眼淚落下去有熱氣,要是驚動這條冷血動物。 

  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 

  其實她僵直在那裡,真的已經快站不住了。 

  那種想哭又不敢哭得感覺,一生只要有過一次也就夠了。 

  爺爺……爺爺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他只拿著一盞手電筒,卻好像帶著全世界的光亮一樣。 

  那蛇見有人生走動,蹭蹭的就竄了個沒影兒。 

  年幼的清寧跌坐在地上,枯葉混雜這泥土,從始至終都不曾都什麼人注意過。 

  「阿寧。」 

  爺爺滿頭的汗的走到身前。 

  她整個人都捲縮成了一圈。 

  臉上手上都是傷,慘白著臉,三魂七魄飛了大半。 

  爺爺摸了摸她的頭,語氣里滿是心疼,「不怕了,爺爺接你回家。」 

  那夜有多黑呢,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好像所有的星星都不見了,叢林里的路並不好走,爺爺將她背在背上。 

  一邊一邊安撫道:「阿寧不怕.……阿寧不怕.……」 

  後來她才知道那一天,向來好脾氣的爺爺,發了前所未有的一場大火。 

  那幾個同她打架的小輩,自那以後,見到了她全部都繞道走。 

  雖然生活平靜一些,但是對她對說。 

  那些正常人有的父愛母慈,都與她無關。 

  她只有一個爺爺,比所有人都要珍貴的爺爺。 

  她會醉心於研究毒物藥草,多半要歸功於那條耐心極佳的毒蛇。 

  幾乎一度成為清寧必須要克服的難關。 

  別人有的雜念,與她統統無關。 

  雖說這種東西,天資極其重要。 

  但是誰又能說,後天努力就不重要呢? 

  她想做個爺爺說的那樣,看起來普普通通,開心快樂的女孩子。 

  所以盡量融入社會之中,儘管身懷異能,該賺的錢不含糊。 

  該幫助的弱小,也從來沒有視而不見過。 

  十八歲那一年,爺爺在家族大會上宣布,讓她正式成為卿家繼承人。 

  十年之間,那些欺負過她,說她是野孩子的人。 

  都只能仰望她的進步。 

  卻沒人知道,走到那一步,需要付出比常人多數十倍的努力。 

  別人說她性格孤僻。 

  說她不懂投桃報李。 

  只有爺爺說,「阿寧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她其實哪裡有那麼好呢? 

  只不過是因為,爺爺是她最最親近的人啊。 

  一千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她只要做爺爺說的好姑娘就可以了啊。 

  如果這一切都能停留在爺爺毒發之前就好了。 

  即便那些人總想著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即便總有那麼多的不好。 

  她可以照顧爺爺百年歸老,像他對她一樣好。 

  夏天的時候,在樹蔭底下給他要扇子。 

  忘性越來越大的時候,幫他記住一切想要記得的事情。 

  可是她的爺爺,卻在一次一次的毒發之中,強撐著病體殘軀。 

  活的那樣艱難,卻怕留她一個人。 

  世界之大,在無心歸處。 

  一幕幕席捲而來,清寧穿行在那些逐漸清晰的記憶之中。 

  再次看見了爺爺每次被毒素折磨之後,那樣無奈而又和氣的笑容,「阿寧啊,我多想……多想等到有個人照顧你.……」 

  即便她已經長大,卻始終是爺爺心裡,那個同別的孩子打了架,躲在樹底下不敢回家的小姑娘。 

  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冰涼的海水再次淹沒一切。 

  這一次,她看清了。 

  拉不住她的爺爺,不斷張合的唇形。 

  「活下去……阿寧好好的活下去……」 

  榻上的人入了夢魘,那樣不安的輾轉反側,滿身冰涼席捲而來。 

  清寧忽然猛地坐了起來,陽光已經透過小軒窗,明艷艷的叫人睜不開眼。 

  她摸了一把臉頰,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 

  一時呆坐在榻上,方才的夢境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她來這裡之後,第一次夢見爺爺。 

  那些場景卻好像把她那漫長的二十多年,全部都回顧了一般。 

  此刻才發現,她同那禍害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處。 

  年幼時候的事情,她從不曾同別人提起過,就連自己都是刻意去遺忘了一般。 

  這一場夢,卻將一切都呈現的這樣的清晰。 

  清寧擦了擦額頭的汗,起身下榻,推開門,陽光照耀全身。 

  一切都是光明而又美好的模樣。 

  「爺爺,我很好。」 

  她望著遠方,輕聲說道。 

  思緒忽然有些飄散起來,要是爺爺知道,也一定會很開心吧。 

  此刻卻忽然聽見知影在身後輕喚了一聲,「少夫人。」 

  大約是從未見她這樣的神色,一時間竟然有些躊躇不前了。 

  清寧收回目光,有些溫和沉靜的看向她。 

  「怎麼了?」 

  後者頗是驚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今日日頭好,少夫人不妨出去走走。」 

  她極少有睡到這麼晚的時候,而且看起來,好像也有哪裡不太對。 

  「好。」 

  清寧倒是完全沒有想這麼多,抬腳便下了樓。 

  只剩下知影在身後喃喃道:「這是怎麼了?看著這麼心不在焉!」 

  「換你天天有人在隔壁大吵試試!」 

  不知何時走過的張賀沒好氣的說道。 

  知影見他如此,立馬變豎了眉頭,「是我一個人吵的嗎?」 

  而且以前也不見的少夫人這麼經不得吵。 

  她看著消失在轉彎處的清寧,有些憂色道:「我還是得跟去看看。」 

  身旁張賀冷哼道:「看好你自己都不錯了。」 

  這腿傷的頗重,一時半會也養不好。 

  乍一聽她還要亂跑,不由得態度越發不好。 

  知影含怒看他,這是分明是瞧不起她。 

  正要開口反駁,忽聽得他道:「我去。」 

  這一聲冷哼,不由得就變成了冷笑,「你去?」 

  短短兩個字,其中深意卻是不淺。 

  「連徐然都自請去了銘州,就你這樣的也不怕丟了腦袋。」 

  她笑的輕蔑。 

  張賀卻面色一緊,回頭看著她。 

  斬釘截鐵道:「我跟他不一樣!」 

  「我……」 

  「怎麼個不一樣法?是你喜歡的多一些少一些,還是覺得少夫人不會.……」 

  知影正說著話,迎面就被封住了穴道。 

  當下驚得睜大了眸子。 

  張賀狠狠的皺了皺眉,「話這麼多,也不怕閃了舌頭!」 

  清寧早已走遠了,街上行人來來往往。 

  她走在其中,年輕的新晉官員,帶著侍從們經過街道。 

  眉目俊秀的少年郎,惹來姑娘們頻頻相顧。 

  江山易改,風流長在。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碧水河邊,不似初來時白雪皚皚。 

  如今楊柳依依,碧水清波,那人從不遠處緩步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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