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二番:來自,一直一直都愛你的,喬旎旎
189二番:來自,一直一直都愛你的,喬旎旎
……
紫府別墅。
白嬗秋睡得昏昏沉沉,發現到了家,才迷迷糊糊的到卧室里睡覺。
這一覺,讓她做了個夢。
夢裡回到三年前,她的嫂子剛剛離開的時候。
她其實並沒見過喬旎旎本人,或者說,是沒見過長大后的她。她還記得那時候她的父母怕喬旎旎的走,讓白祈玉想不開,同時又礙於長輩身份不想給兒子壓力,所以就派了她這個妹妹回國陪他。
白祈玉和白嬗秋,區別於喬旎旎和喬熹。他們兄妹一起在洛杉磯長大,是有真感情的。所以當她在搶救室里看到自己驕傲的哥哥奄奄一息血流如注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認知里,她哥哥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並且他那一圈紈絝子弟全部要拿他馬首是瞻。他身邊的女人,那可太多太多了,她都懷疑她哥究竟能不能找到一個老婆,哦不,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哥究竟會不會去愛一個人。
有一次,她問,「哥,你說你這麼花,以後會不會遭報應,孤獨終老?」
當時二十不到的白祈玉,呸了一聲,「你懂什麼,你哥我這是太專一,年少時遇到了太驚艷的人,以至於現在看任何一個妹子都泯然眾人……」
「我才呸,」白嬗秋當場就笑了,「就你還年少時遇到了太驚艷的人,五六歲的年少算屁個驚艷?再說了,你現在把她當真愛等著,人家說不定早就把你忘了!」
「忘了就忘了唄,」白祈玉搖晃著手裡的威士忌,淡笑著一飲而盡,
「其實孤獨終老有什麼不好,只是這樣的人生,有點太漫長了。」
……
白嬗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過來的,所有的夢境都停止在她哥哥當時說的一句——
孤獨終老有什麼不好,只是這樣的人生,有點太漫長了。
她一直覺得那是一句很悲傷的話,哪怕她當時還是個少不經事的無知少女,卻依然被哥哥那種深深刻進骨子裡的寂寞給刺痛了。
其實有時候,越是放浪形骸的人,就越是孤獨無依。
所以,當多年後的今天,她輕手輕腳跑到紫府的天台上找哥哥的時候,她依然被他身上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股孤寂震撼。
那是一個很大的天台,天上有星空,身旁有蘭花。他一個人坐在大大的沙發上,一個人對著巨大的放映屏幕,英俊無匹的容顏上放映光線明暗交替。
只是他的身邊,已經沒有陪他看電影的妻子。
他這三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白嬗秋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哥哥」。
白祈玉視線沒有從熒屏上離開,似乎看得還挺認真的,只是「嗯」了一聲。
她無話可說,只能跟著他一起看了起來。
熒屏里放的不是電影,而是一部武俠電視劇。片子已經很老很老了,年齡比他們還大。
電視劇正在播放整部小說靠後的部分,男主角和女主角已經分離了十六年,他曾以為女主角被南海神尼救走,然而卻遇到江湖上的老前輩,告訴他這個世上沒有南海神尼這號人。
男主角很悲憤,適才反應過來這一十六年原來是一場騙局。
原來是他的妻子,為了堅定他活下去信念,刻意偽造出來了十六年之約。
而她自己則早就投身斷腸崖下自盡了。
……
白祈玉看著看著,表情平靜而認真,甚至比他看任何一份數據報表都要認真。
沒有人比白嬗秋更明白,這三年來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會重複看這部片子——一部理論上他不會很喜歡的片子。
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哥,你看,楊過最後還是跟小龍女團聚了,說明你總有一天也會找到嫂子的。」
她抱著雙腿,蜷在沙發上,試探的說著。
「電視劇罷了,圖個消遣。」
白嬗秋點了點頭,知道自己安慰沒用,馬上改了口,
「哥,你要不要換幾個版本看看,總是看這一版,多沒勁呀……」
白祈玉這次終於側臉看她一眼了,然而也只是看一眼,卻沒說話,而且那個眼神不算很和善。
白嬗秋,「……」
她哥哥什麼時候開始和她爸爸一樣,走高深莫測路線了?
「哥……要不然我讓你一個人靜靜吧,我先下去了……」安慰不成,她走還不成嘛。
「不許走。」
白嬗秋,「……哦。」
居然還不讓人走了。
她又回來乖乖坐好,電視劇還在放著,剛好放到男主角傷心欲絕,跟著太陽跑,最後用蠟燭在斷腸崖上擺出兩個人形圖案的片段。
「哥啊……」
「你說她為什麼這麼狠心。」
「呃……?」她跟著他三年,還從來沒見他願意主動提過嫂子,一時間有些猝不及防。
白祈玉只是說了一句,卻沒有下文了。白嬗秋被吊著胃口很難受,窮追不捨的問下去。
「哥,你說的是誰啊,小龍女嗎?」
「不是。」
「嫂子……嗎?」
「嗯。」
白嬗秋鼓起勇氣又朝他的方向挪了兩下,「為什麼……突然說嫂子狠心呀?」
「為什麼不狠。」
這一次,她沒有再說話了。她好像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
是啊,為什麼不狠,小龍女起碼給了楊過十六年的時間當盼頭,可喬旎旎什麼都沒有,
不對,她留了一封信,白嬗秋雖然沒有看過,但她能猜到那裡面寫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然她哥哥也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更不會經常夜深人靜反覆捏著那封信看,揉碎,又展開,甚至還流過一次眼淚,
那畫面白嬗秋畢生難忘。
……
白嬗秋是個傻丫頭,她哥哥要坐在那裡通宵難過,她也就在他旁邊通宵陪著。
然而她還是抵抗不了瞌睡蟲,坐著坐著,最後還是撲通倒下去睡著了。
白祈玉把她抱回了卧室,打點好一切后,他又回了書房。
拉開抽屜,裡面是她那封信。他已經記不得這是這些年來第幾次看它了,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他都能倒背如流,可是,每次都只有這樣親眼看著、親手摸著,他才有一點點真實的感覺。
才有一點點靠近她的感覺。
……
親愛的白祈玉,展信好。
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我知道你肯定會難過,所以也不說一些安慰你的話。但是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而且我帶著你的照片,反覆記憶你。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陸藍港,更沒想過要傷害你,我知道你會原諒我,可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不能讓這樣糟糕愚蠢的自己成為你生命中的負擔,準確說,我是在自私,我不想留給你不好的回憶。
我想讓你記住那個聰明、冷酷、又有點小惡毒的我——如果這不會讓你難過的話。
好吧,我允許你為我難過一陣子,但絕對不能是一輩子。
來自,一直一直都愛你的,喬旎旎。
……
很短的一段字啊,短到根本就不配是一封訣別信,可卻偏偏漫長到要他一生去接受。
喬旎旎,你如何不狠心。要我獨自去面對這漫漫餘生。
………………
第二天,喬熹還在會議室里開會,秘書阿曼達就已經走了進來。
喬熹有些不耐煩,「阿曼達,隨便闖入會議室,就是你跟我三年的水平?」
「不是的……喬總,是……」阿曼達壓低了聲線,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下去。
喬熹一下變了臉色。
「會議先這樣,我們下午再繼續。」
留下這句話,筆直合身的西裝褲直接離開了這裡。
貴賓室,白祈玉坐在黑色上好的真皮椅子里,他身前的桌子上擺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咖啡,但他並沒有去喝。除了不斷上升的熱氣,畫面的一切都是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