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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珠兒,過來,我們的最後一杯酒(10000+

  108珠兒,過來,我們的最後一杯酒(10000+) 

  她一番話說得冰冷而狠厲,像極了要與他爭鋒相對的樣子。 

  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多說一個字,就這樣讓她發泄。不過終於還是因為這句話漠然啟唇。 

  「你不要什麼?」 

  冰雪般的眸子看著她,聲音驀然變得很沉悶,他上前一步,西裝褲在她前方十厘米處停下來,兩張臉的距離也拉得很進。 

  「不要我了?」 

  他說的是疑問句,可是聽起來就是平淡冷靜的陳述語氣,讓她鼻尖莫名一酸。一滴更大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是,我不要你了。」 

  這句話遲到了十多年。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看著那張精雕細琢的臉,他越發是這樣平靜無波的表情,她的情緒就越發一點點崩潰下去。剎那間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篤定喬承銘出軌了。理應說照他的性格,就算要離婚,也會冷冷靜靜地跟她說明挑明,而不是這樣撲朔遊走在兩個女人之間。 

  她終究不再敢看那雙英俊卻因為於疲勞而泛起淡淡清灰的眼睛,抬手撐住額頭,無力地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是太害怕還是太敏-感,但只要他一天不坦誠相待,她就沒辦法不往最壞的地方想。 

  …… 

  終於,沉悶的氣氛被急救室燈熄滅打破。 

  醫生從裡面走出來,語氣中帶著安撫的意味,「家屬不必太擔心,病人的情況很樂觀。」 

  聽到這句話米灼年這才鬆了一口氣,渾身癱軟地癱坐在醫院冰冷的椅子上,來回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不斷跳痛的太陽穴才安靜下來。 

  「那……我什麼時候能進去看他?」 

  「這個還要再等三天,病人年紀已經非常大了,需要絕對安靜的療養環境。」 

  「好吧……」 

  她靠著牆壁閉了閉眼,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不知道又過去多久,走廊里只剩下她和喬承銘兩個人,她才疲憊不堪地動了動嘴巴。 

  「讓我們彼此冷靜一個月吧,這一個月,我們不要再見面。」 

  ……………… 

  流瀲酒廊。 

  哪怕外面的世界早被生離死別浸泡得悲苦,這裡也永遠都是萬年如一日的紙醉金迷,狂放放縱。 

  沒了蘇暖玉,她只能孤身一人坐在散座上喝酒。 

  舞池裡男女瘋狂地扭-動著身體,音樂也是大聲到震耳欲聾,就連她平時最討厭的煙酒味,現在吸在肺里都是那麼的舒服…… 

  關於煙,這東西蘇暖玉小時候玩過,她卻沒怎麼碰。 

  第一次抽煙,應該是高中畢業謝師宴的那天,酒過三巡,KTV包廂里蘇暖玉神秘兮兮地遞給她一根。 

  她當時也是喝醉了,再加上那根煙又細又長,還是漂亮的粉紅色,當時沒想那麼多就接過來了, 

  十八歲的蘇暖玉拿出一個打火機給她點,卻怎麼點也點不著,就恨鐵不成鋼地說,「灼年,你倒是吸呀!」 

  她從來不知道不吸煙就點不著,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後重重地抽了一口…… 

  自此以後她就「學會」了抽煙,但也只是「會」而已,從來不過肺,更加沒有癮,十年了一共也沒碰幾次。 

  不過,她今晚卻很想抽煙。 

  半瓶威士忌下去,她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兩隻手握住纖細的瓶口撐著腦袋。媚眼無意識地掃了一圈,終於看到不遠處的一個紫色卡座上,有幾個年輕的男女談笑風生。 

  煙霧從他們指尖裊裊升起,在紫色的燈光下同樣被染成紫色,分外妖嬈好看。 

  她起身朝著他們走過去。 

  嘈雜中,一隻雪白細膩的手伸了出來,手心向上。 

  男孩女孩看到陌生人過來都愣了愣,卡座最中間坐著一個染著白頭髮的男孩,容貌相當英俊,全身都是人民幣堆砌出來的昂貴。 

  米灼年覺得這個男孩很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了。所以眼睛看著他手裡那隻黑色包金的香煙,手也繼續那麼擺著。不說話。 

  威明東愣了一下,把香煙從嘴邊拿開。 

  「是你?」 

  長著網紅臉的美女被他冷到一邊,他就這麼站起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下意識地開始巡視她身後的四周。好像是在找什麼人。 

  [就一小孩兒,上次撞過我們的,你忘了?……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太他媽邪教了!] 

  可能是有關蘇暖玉,米灼年這才想起來他是誰,含糊不清的道,「她不在。」 

  「哦……」威明東訕訕,抬手摸了摸自己高聳的鼻樑。 

  他看著她白皙的手臂,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你……要什麼東西?」他喜歡蘇暖玉,對米灼年的態度當然也是絕對的好。 

  「煙。」 

  幾個卡座里的人登時唏噓一片,想不到一個乾淨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子,伸手要的卻是這麼一樣東西,登時有人吹口哨,有人鬨笑。 

  威明東也是吃了一驚,「你抽煙?」 

  「嗯。」 

  他抿了抿嘴唇,也是沒從這種違和感中反應過來,不過也只是過了三秒,他就從玻璃几上拿出一包黑色的香煙。 

  「要幾根?」 

  「都給我。」 

  威明東,「……」很大方地就把一整包煙都交給她了。 

  米灼年覺得太陽穴跳得厲害,加上瘋狂的音樂,讓她呼吸都變得窒悶。幾乎是用著最後的意識才去把那煙從他手裡拿過來。 

  「打火機要嗎?」 

  「好,謝謝。」她又從他那裡拿打火機。 

  可就在打火機交接到一半的時候動作就被打斷了。米灼年只覺得眼前晃了一晃。接下來整包煙和打火機都被人奪了過去。 

  「威明東。」冰冷威懾的三個字。 

  四周突然冷下去好幾度。 

  「哥……」威明東囁嚅,原本還在卡座里四仰八叉的不良少年,在男人躍入視線的剎那就蔫巴得跟病貓似的。 

  卡座里都是威明東的朋友,也知道他哥哥是多麼難惹的角色,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全都做鳥獸散了。 

  包圍起來的座位,頓時只剩下三個人,威盛南一邊把醉醺醺的米灼年攬在身邊,一邊對弟弟毫不留情地啟齒,「給我回家!」 

  …… 

  威盛南送米灼年回過一次家,所以很輕易就知道她的家庭住址。 

  醉得稀里糊塗,偏生她酒後形象又向來很可怕,這點喬承銘和威盛南都領教過幾次,不過就算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威盛南今夜還是深深被「驚艷」到了。 

  起初她也就靠著車墊睡了一會兒,安分的很。但睡了一個小時后,她的精神又養回來了,所以開始折磨人的酒後發瘋—— 

  「威、總。」 

  「……」 

  「我要、回家。」 

  「我正在送你回家。」 

  「哦,是嗎?」女人睜著黑圓的大眼睛,轉了一圈,又往車座上縮了縮,「哎……」 

  威盛南,「……」 

  他向來不太具備與人交談的技能,除卻平時商務活動不得不要說話的地方,平日都是這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 

  如今面對一個顛三倒四、口齒不清的醉鬼,也就更無話可說了。 

  「哎……」米灼年又嘆了一口氣,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上雨點的車窗,手指輕輕地爬了上去。 

  食指和中指像小人一樣在玻璃窗上走著,順著雨滴蔓延的痕迹,玩了一會,語氣崩潰地自言自語,「我的心,好累……」 

  威盛南,「……」 

  好在一路上除卻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她手腳都安分的很,沒有動來動去。一段兩個小時的車程也就這樣慢慢走到了盡頭。 

  「到了。」男人合上平板,側頭看她。 

  「哦,好,」她去推車門,不小心咚地一聲腦門撞在門框上,捂著額頭下了車。 

  威盛南,「……」 

  「謝謝,威總……」 

  …… 

  也是運氣好搭了威盛南的順風車。不然以她一個漂亮的喝醉的女人,大半夜還混跡在流瀲這種地方,最後的下場只有一個…… 

  黑色勞斯萊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走的,她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段路,突然又不怎麼想回家了, 

  這麼早回去幹什麼呢? 

  洗澡,睡覺,然後躺在床上一夜無眠嗎? 

  她不要。 

  在樓下徘徊了一會,她還是沒有走向樓道的方向。 

  …… 

  步行了大約二十幾分鐘,她走到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步行街。 

  這條街里的日用百貨,服裝鞋帽,珠寶鑽石,琳琅滿目,是號稱「日進斗金」的寸金之地。 

  吹了二十多分鐘的自然風,她腦袋也清醒很多了,已經深夜,但城市的夜生活也只是剛剛開始。各色各樣的小吃販、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正在這條街上熙熙攘攘著。每個角落都充滿了市井煙火的氣息。 

  逆著人流走的時候,她突然產生了一種逆著時光,回到過去的錯覺。 

  第一次和喬承銘擁抱的時候……好像就在這條街吧。 

  八年前的事了。 

  …… 

  那年十八,冬天的北京冷到彷彿整座城市都會發抖。他卻偏偏把她約到了這麼一條沒有暖氣也沒有地熱的步行街上。 

  那年冬天可真是冷啊,臨近聖誕的夜晚,步行街上空掛起了紫色的彩燈,罩在上面像天幕上的星河,唯美又浪漫。 

  當年二十一歲的喬承銘,身上還殘留少年時期的清潤,但已經形成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走在這樣的男孩子身邊,米灼年既覺得幸福,也覺得很尷尬。 

  大概不出十分鐘,更尷尬的事情就發生了—— 

  冷風一陣陣的吹,她鼻涕幾乎都吹出來了,終於還是不堪忍受。 

  「喬承銘,我覺得很冷。」她抬起眸子,晶晶亮亮的眼睛看著他。 

  少年比她高的多,肩膀也比她的頭要高,聞言低頭沒有溫度地睨了她一眼。 

  「我也是。」薄唇吐出三個字。 

  米灼年,「……」 

  ??? 

  一般這種情況,男主角們不都是脫下大衣披在女孩子身上自己硬凍著、就連男炮灰也會溫柔地拉住女孩的手,然後很深情地看著她說,「那我們再去咖啡廳里坐會」……諸如此類的嗎? 

  他說「我也是」,是什麼鬼? 

  正當她腹誹,突然就覺得整個人一緊。 

  下一秒,大手直接把她的腦袋按進質感極好的大衣里…… 

  「喂!」她大驚失色,這個動作幾乎跟擁抱沒差了! 

  「別動,」 

  不容置否的兩個字,手裡的動作也是同樣不容置否地把她圈在懷裡,擁抱幾乎嚴嚴實實地包裹住她。 

  這樣的動作很難走路,米灼年整個人都被他抱著拖著往前走,她一下子就急了。 

  「喬承銘,你幹什麼,你放開我!」 

  「冬天,人體最熱的兩個部位,」他說著,大手就毫不客氣地伸進她羽絨服帽子下和腋下靠進胸口的地方,若有若無地動了一下, 

  「在這裡……」 

  感覺到那隻手離自己胸-部隔得是有多近,她覺得他都能摸到自己bra了……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你放開我!我一點也沒覺得熱!」 

  她緊張得都把他意思理解錯了,男孩垂眸看她一副純情「小處-女」的樣子,若有若無地撩了撩唇角,每個音節都輕佻入骨。 

  「我沒想讓你熱,暖個手。」 

  我沒想讓你熱…… 

  米灼年火一下子燒了臉,「……你丫猥-瑣!」 

  「我可什麼都沒說,」男孩無辜地挑挑眉,「是你自己思想太猥-瑣。」 

  「你說我猥瑣?」她一邊被他抱著往前走一邊低叫,「喬承銘你憑什麼說我猥-瑣,是你自己亂摸亂動你還要說我猥-瑣……喂你給我放開你這算什麼……」 

  「好,你不猥-瑣,我最猥瑣。乖,讓我暖手……」 

  穿黑色長大衣的男孩抱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如膠似漆纏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說不顯眼。也只是茫茫人海中的兩個人而已,但說顯眼,卻是俊男美女抱在一起,雖然有點膩歪,卻像擷了天邊的一點星光,那麼璀璨,那麼浪漫。 

  …… 

  她想著想著,突然喉嚨一甜。 

  突如其來的噁心,米灼年扶著一個花壇蹲了下來,也顧不得行人這樣那樣的眼光,很難受也很絕望地在那裡嘔吐著。 

  她一邊咳嗽,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順氣,霎時路面就像地震了一樣,在她眼睛里左搖右晃。 

  好暈…… 

  真的好暈…… 

  就在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的時候,一隻毛茸茸的東西靠了過來。 

  絨毛貼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一下一下地蹭著。開始米灼年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但直到幾聲嗚咽響在她的耳邊,她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幻覺。 

  她眯著眼睛回頭。 

  原來一隻白色的小狗,正瞪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米灼年對狗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況且這種路邊的狗,她甚至還有點害怕。萬一發起瘋來咬她得狂犬病什麼的……她一般都選擇躲避。 

  可是那隻狗不斷地朝她搖尾巴,時不時還嗚咽幾聲,眼睛也跟能滴出水來似的。 

  看起來怪可憐的。 

  剛剛吐完,她有些難受地笑了一下,抬手撫摸它脊背上的茸毛。 

  「他也不要你了嗎?」這麼乾淨,本來應該不是流浪狗。 

  小狗沖她搖尾巴。 

  「你餓了嗎?」 

  「嗚……」 

  她扯了扯唇角,然後撐著暈眩的腦袋站起來,「你等一下。」 

  走了幾步步子都是虛的,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錢,買了兩根烤香腸回到小狗旁邊。 

  「吃吧。」她把香腸放在小狗嘴邊。 

  她蹲在地上看小狗吃東西,兩隻眼睛水汪汪的,頭髮披下來垂在兩邊,語氣裡面也透著純真。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他也不要我了……」 

  「你說,他為什麼騙我?」 

  米灼年就蹲在那裡自言自語,沒有人能看見她,也沒人能聽見她,一隻狗當然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倉促又專心地吃著地上的烤腸。 

  「我好幾次都覺得,他已經愛上我了,可是……他怎麼還是騙我……」 

  他說會每一晚每一天到永遠都陪她,說以後遇到困難就站到他身後,不用去征服這個世界也不用去征服他…… 

  他還說,娶她是因為喜歡,說他可以放下珠兒…… 

  可是事實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啊…… 

  小狗很快就把地上的烤腸吃光了,心滿意足地繞著她轉了一圈。可能是看到了她眼睛里流出了眼淚,所以嗚地一聲靠進了她的懷裡—— 

  米灼年一愣,接下來,順勢把它抱了起來。 

  「汪汪……」 

  「你是在安慰我嗎……」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步行街的人便少了,剛開始熱鬧的樣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小狗一直在她的懷裡躺著,米灼年後來覺得無聊,又給它買了一包薯片喂它吃。 

  好像有一個小生命這樣陪在身邊也就沒多寂寞了。她一邊喂一邊給它梳理毛髮,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小狗一下子從她腿上跳了起來,搖著尾巴飛快地跑向另一個地方—— 

  薯片被它碰得撒了一地,她順著滿地的狼藉朝白色小影消失的方向看去—— 

  黑夜中,路燈下,一對情侶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小雪球!你去哪兒啦,急死媽媽了……」女孩一邊哭一邊把它從地上抱起來。 

  「汪汪!」小狗一下子跳進她懷裡。 

  「下次不許亂走了,跟媽媽回家!」女孩把狗抱在身上轉身就走,又罵向旁邊的男孩「叫你看住你也看不住!如果小雪球丟了我們也分手吧!」 

  「好好,我的錯我的錯……」 

  …… 

  米灼年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搖頭苦笑。 

  蹲下去把那些灑在地上的薯片收拾好,扔進垃圾桶,再重新坐回花壇上——她又只剩她自己了。 

  好像整個世界所有人都是大團圓收場的,只有她,這麼多年來都孑然一身。 

  一個想法在她腦袋裡叫囂著——回家吧,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你只會覺得更孤獨。 

  可是她卻像失去了力氣,怎麼也站不起來…… 

  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 

  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從她進了步行街就一直停在這裡,準確說,是跟著她去流瀲,看著威盛南送她回家,最後又護著她來到了這裡…… 

  車上。 

  男人穿著純黑色的襯衫,氣息冷漠清貴而優雅。他剛剛處理好蘇暖玉、卓沐風、還有頤年峰會的事情。就只能把自己的商業會談約在晚上的這輛車裡。 

  對坐的商務夥伴,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花壇旁的女人,認出來這張臉就是喬承銘巨額投資的頤年酒店美女總裁,心中登時明白了七八分。 

  「這是吵架了啊?」那男人頗為有經驗地舉了舉酒杯,說道,「哎,女人就是麻煩,男人在外面拚命賺錢養家,她們還要到處亂髮小脾氣。」 

  喬承銘聞言笑了一下,漂亮修長的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高腳杯里的紅酒,淡淡的品了一口。 

  「是啊。」 

  「要我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拉到床上好好教訓一頓,教訓到哭為止,比什麼都管用!」那個男人笑嘻嘻地說。 

  喬承銘也笑,把紅酒放回桌面上,輕輕的道,「那我試試。」 

  …… 

  店鋪一間間接著打烊了,彩光也相繼暗下去,只有一盞橘黃色的路燈亮在她旁邊,在地面上投下一個圓弧形溫暖又落寞的光影。 

  米灼年盯著那個光影發獃,就在這時,一雙精緻黑色的手工皮鞋,踩進了光圈之中……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熟悉的冷香百木瀰漫開來,男人的陰影也這麼籠罩,她才覺得這個人是確確實實這麼存在著。 

  她順著皮鞋抬起頭一點一點向上看,同色系的西裝褲筆直沒有一點褶皺,再向上是黑色的襯衫,男人那張精雕細琢沒有一絲可挑剔的俊臉。 

  「站起來。」 

  「……」 

  她不說話,頹靡又頹廢地坐在那,一動不動。 

  「好了,」矜貴的男人上前一步,把她從花壇邊緣抱起來,又細心地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玩也玩過了,哭也哭過了,你白天說的話我就當沒聽見,回家,嗯?」 

  她睜著兩隻紅紅的眼睛看他。 

  「怎麼了?」寵溺的語氣。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我有?」 

  她抿唇,酒勁還沒過,吞吞吐吐道,「懷疑她是我不對,但你越騙我我只能越懷疑……喬承銘,」她被他圈在懷裡,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來對上他的視線, 

  「你愛我嗎?」 

  「嗯。」 

  「真的嗎?」 

  「嗯。」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 

  一個被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問出來,原本以為這種感覺應該是如釋重負,誰知卻讓她的心更加懸了起來。 

  不知道是在期待還是在害怕。 

  男人無聲無息地笑,親了一下她的髮絲。「這些,以後我會告訴你。」 

  「現在不行?」 

  他定定地看著她,「不行。」 

  「那好吧,」她像泄了氣的氣球,最後一點勇氣也消失殆盡,推開想從他的懷裡站出來。 

  「再抱一會。」男人捨不得放手,這個女人也就只有喝醉了才會這樣乖乖讓他抱著,估計明早醒來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了。 

  「不要。」 

  「喬太太現在是寧願抱狗也不願意抱你老公?」 

  米灼年,「……」 

  她也沒力氣跟這個男人抵抗了,抱就抱吧,不親不做,就這麼隔著衣服抱一會也沒什麼。 

  不過他說寧願抱狗……他怎麼會知道……他一直都在嗎? 

  ……………… 

  陰差陽錯最後還是回了茗丞,那個說好與他一個月不見的期限,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宿醉后的腦袋就是特別疼,米灼年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扶著腦袋搖頭晃腦,一點一點回憶起昨晚的事情,不禁有些無奈又有些無語。 

  喝酒就是誤事啊…… 

  下樓的時候,傭人說喬承銘最近很忙,每天都要早出晚歸。等她起來的時候他也早就去上班了。 

  她哦了一聲,接著又隨便吃了一點早餐,從車庫提了一輛車出去。 

  這一次,她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去郊外的別墅,目的地直向城郊的伏凌山。 

  伏凌山。 

  深藍色的瑪莎停在山下,剩下的路,她徒步用腳走了上去。 

  盛夏,這種野外的環境就是燥熱又暴晒,蟲子和蟬鳴在耳朵旁邊,幾乎要震碎耳膜,太陽也刺得睜不開眼睛。汗水沒過多久就流了出來,貼著她雪白細膩的肌膚流進眼睛里,一陣刺痛。 

  米灼年用手背揩了一下,不會,一道天藍色的身影躍入視線。 

  「灼年姐,您來啦!」 

  風晴子今天穿著一襲白藍條紋的連衣裙,短髮也長長了一些,用同色系的髮帶綁起來扎了個蝴蝶結。配上她那雙娃娃一樣的電眼和笑臉,甜美得就更像是日系雜誌里走出來的人物。 

  米灼年走上最後一格階梯,清淡地笑了笑,「上次婚紗照拍的怎麼樣?」還記得上一次和風晴子在伏凌山相遇,她說是來這裡採風給酒店新人拍婚紗照用的。 

  風晴子笑著把髮帶別到耳朵後面,跟著她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很成功啊,那對夫妻很喜歡灼年姐你介紹的風景……不過,你今天約我來這兒幹什麼呀?」 

  米灼年帶著她又上前走了幾步,穿過一片樹林,太陽被擋住了,溫度也開始降了下來。 

  「來見一個朋友。」 

  北方夏天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飄來了幾朵白雲,遮住燙熱的陽光留下一片陰影。 

  「誰呀。」風晴子跟在她後面,撥開一叢樹枝。 

  「她。」 

  青灰色的墓碑前,米灼年站住了。 

  妹妹江珠兒之墓。 

  風晴子站在她身後一米遠的位置驀然渾身發冷,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木然道,「……妹妹……她……珠兒小姐嗎?」 

  江珠兒這個名字本身不響亮,但涉及喬承銘,整個上流圈子多少聽聞過一些。 

  曾經甚至紅極一時。 

  …… 

  只見米灼年依然不說話,白雲北風吹開了,金燦燦的陽光再次籠罩下來,刺得人眼睛都生疼生疼。 

  纖瘦清麗的女人站在墓前,從袋子里拿出幾樣東西,有水果,香燭,啤酒,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一一放在墓碑旁的草叢上。然後,她倏地朝著墓碑跪了下去。 

  風晴子心裡狠狠一震。 

  「她叫江珠兒,我們家是世交,她叫我姐姐。」 

  米灼年一邊跪在那裡說話一邊擺弄著祭品,語氣平淡沒有一絲的波動。 

  「她十五歲的時候住在我們家裡,然後,愛上了喬承銘,」 

  「我和她都喜歡他,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從來都沒有影響過我們的友情,」 

  米灼年說著就打開一瓶啤酒,是八年前她們高中畢業那晚喝的一模一樣的牌子。 

  「後來,她和喬承銘在一起了,」 

  「我當時很難過,很墮落,但是我也沒有辦法。一個是我的妹妹,一個是我喜歡的男孩,我只能祝福他們,」她說著仰面喝了一口酒,無聲無息的笑,「可是後來,喬承銘為了跟我履行一個約定……簡而言之,就是我們開房了。」 

  「命運有時候就是很巧啊,我們開房的同一天珠兒去了上海,不知道是聽了誰的消息,就這麼不小心打翻了燭台,遇難了。」 

  米灼年咽下一口酒,百無聊賴地笑了一聲。 

  「是不是很巧?」 

  風晴子應了一聲,也不知道那個聲音米灼年能不能聽見。 

  「接下來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所有人不辭辛苦地找了她七年,但是整整七年,下落不明。我覺得我害死了我的妹妹,喬承銘覺得我不可能再跟他繼續這段感情,」 

  「他就走了,七年,音訊全無。」 

  米灼年說著說著,就把剛才的那瓶啤酒放到一邊,重新開了一瓶,啪的一聲響。 

  「多可憐的一個為愛犧牲的女孩啊,」 

  米灼年低頭開酒嘆氣,把那瓶新開的酒倒在地上。酒滲著草坪流進泥土裡。 

  「可是,她卻死了,死在今天。」 

  轟隆!—— 

  突然之間變了天,剛剛破雲的太陽霎時烏雲籠罩,整個山頂都暗了下來,飛沙走石,狂風大作。遠方驚雷一聲巨響。 

  風晴子被那聲巨雷嚇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可跪在地上的女人依舊波瀾不驚,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這種程度的驚嚇對她來說實在掀不起波動了。 

  良久,她涼涼地開口。 

  「珠兒,過來吧,我們的最後一杯酒。」 

  米灼年原本以為,自己一直是欠珠兒的。 

  不過這些虧欠,也只是停留在喬承銘的身上,除卻八年前不該和他開房之外,米灼年自問沒有一件事對不起江珠兒。 

  所以,有心謀划也好,復仇歸來也罷,只要她所有的動作都圍繞在喬承銘的身上,她都覺得在情理之中。 

  但如果有一天她的手伸到了她的朋友、甚至是親人的身上,她會毫不猶豫地站定立場。予以還擊。 

  她不是一個多善良或者多惡毒的人,她只是想守護自己身邊最後的人而已。 

  風晴子還沒從她剛才的那副話中反應過來,剛想抬腳準備上前,霎時腦後一涼—— 

  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抵在了她的頭部。 

  天空一片死氣沉沉的黑,彷彿隨時都要傾倒下來。 

  向來清寂的伏凌山今日出奇的動蕩,白峻寧不知道帶著多少人包圍了這裡,一把軍用的重型武器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指著風晴子。 

  風晴子先是一僵,隨即肆無忌憚地笑了出來。 

  昔日甜美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冷到有些扭曲的面容。「米灼年,今天把我帶到這裡,就是像要我的命?」她感受著腦後的堅硬,聲線顫抖又陷入了某種痴癲,「換作以前,你可不會這麼聰明——」 

  「閉嘴!」白峻寧手裡的槍朝她逼近一分。 

  扳機鬆動,他的手指已經按下去了,一想到蘇暖玉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他覺得就這麼一槍斃死她也實在沒什麼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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