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別動我男人!
6、別動我男人!
「蘭溪你說什麼啊?」
尹若也真是高桿兒,聽著蘭溪這樣的話,依舊能不咸不淡地在電話那邊好脾氣地笑,就像完全聽不出來蘭溪話語里的刺兒一樣,「飯糰不吃也是浪費,所以蘭溪你吃了就吃了,其實你吃了我也是高興的,因為你是我的姐妹嘛;」
「可是便當盒為什麼要扔掉呢?那多浪費啊。蘭溪我記得你從來不是浪費的人啊,連積攢了好幾天的飯糰你都能一個不剩地吃光,又怎麼會捨得扔掉便當盒?」
蘭溪心下冷笑:尹若你行,你這是直接把我當成泔水桶了,專裝剩菜剩飯的,是吧?
「尹若,這個世上任何東西都有保鮮期的,對么?你做的飯糰再美味,可是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就算再用了心的,也終究會變酸變餿。用過了頭的心意也是如此,若是時機錯了,就算用了再多的心,也是徒勞。」
蘭溪喘了口氣,輕輕笑了聲,「尹若,七年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七年那麼久了,早已過了保鮮期。不管七年前你跟小天之間發生過什麼,或者你以為還留存著什麼,都該過去了。現在他當眾宣布的人,是我。」
「我以月明樓公開女友的身份對你說:請你不要再繼續送飯糰給他,或者再徒勞地做其它的事情了。他不會接受,我也不會允許他接受。如果再收到你送來的飯糰子,我不管是過期了的,還是新鮮出爐的,我都會直接扣到垃圾箱里去。」
蘭溪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緩了緩,「尹若,其實我是很『護食』的。如果我還沒咬進嘴裡的,就也罷了;倘若我咬進嘴裡的,卻有人還想來奪的話,我會咬斷那個人的喉管——不管那個人是誰!」
「別再跟我提姐妹情深——尹若如果你還認為是我的姐妹兒,就收起你的爪子,別再來搶我的人!」 .
蘭溪那邊「咔嗒」掛斷了電話,尹若就笑了,瞪著只剩下茫然單音的電話,緩緩斂了笑意。從小到大,這還是蘭溪第一次扣她的電話。
尹媽媽小心地瞄著女兒面上的神色,「跟蘭溪拌嘴了?」
尹若冷冷將電話扔到一邊,「跟她拌嘴又怎麼了?犯得著您掛著這麼一副擔心的樣子?」
尹媽媽陪著小心,「蘭溪這個丫頭倒是沒什麼的,我就是擔心她爸……」
尹媽媽說著小心地轉頭望了一眼門外那兩個門神,眼睛里滿是恐懼。混黑道的人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倘若杜鈺洲知道了尹若跟蘭溪拌嘴,會不會也跟門外頭那兩個似的,說不定是很么時候也打上門來?
如今女兒已是跟龐家徹底斷了關係的,跟月明樓之間彷彿還隔著千山萬水,倘若杜鈺洲真的鬧上門來,她們母女還能倚仗著誰?
一看她媽那一臉的惶恐,尹若更是心灰意懶,「是,從這一點上來說,就連蘭溪都比我強!她再不濟,背後還有一個足矣為她撐腰的爹!所以她才敢這麼跟我說話,這麼在我面前趾高氣揚!」
「而我呢,我呢?我除了我自己,我還有什麼!我爹,我根本從他身上什麼都得不到不說,他能不給我添亂,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我只有我自己,這麼多年,我什麼都能靠我自己……我還剩下什麼?還剩下什麼——我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尹若越說越激動,尹媽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一句話就這麼觸痛了女兒,只能在一邊發獃。訥訥地解說,「若若啊,你,你也別這麼說你爸。雖然你爸現在不爭氣,可是你從小到大也沒受多大委屈,我跟你爸也都是拼了命地幹活,給你吃的穿的用的也都不比其他的女孩兒差……」
「你爸他現在是混蛋了,還要你給還債,可是他當年在韓國收入好的時候,不是也給你寄回來不少好東西?那些衣服和包包的,國內的小姑娘們見都沒見過啊!」
尹媽媽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聽媽這麼說,尹若更加忍不下去,起身抓起包包,都沒顧上身上還穿著在店裡的工裝,就邁步走出店門去。
尹媽媽在後頭追著喊,「若若啊你幹什麼去!店裡的生意……」
尹若邁出店門去,高天上的陽光熾烈灑下來,被大理石的地面反射起來,像是一片刺眼的火芒,耀耀地,晃得她腦仁兒疼。
店裡的生意?去死吧!
曾經的那些光鮮的衣服和包包,虧她媽還真的好意思認定是他爸從韓國給她寄回來的——她爸在韓國那點工資,他自己早都輸光了吧,他還哪裡會記著給自己的女兒買一點禮物!
這些年她只有自己,只有她自己…… .
月火工作室,月明樓和祝炎在辦公室里仔細挑選著應徵模特兒們拍的樣片兒。
月明樓肯回來掌鏡,工作室里的樣冊自然要全都換掉,換上符合月明樓風格和審美的,也好展示給顧客看。月火工作室便發出了招聘啟事,徵聘攝影模特兒。月火雖然一直低調,但是在業界也早有口碑,於是各大模特兒公司,甚至許多演員經紀公司也全都聞風而動,紛紛遞過來自己旗下新人的材料。只要上過月火的樣冊,就一定有機會登上時尚雜誌的封面,甚至有可能被廣告商發掘而贏得代言。
除了這些業內的專業應徵人員之外,社會上投來的簡歷更是飛如雪片。許多藝術院校的大學生、以及年輕貌美的姑娘們也都來送來照片應徵。
月明樓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起身抓著水杯走到窗邊去了,祝炎挑眉望他,「怎麼了?看美女也能這樣提不起興緻來?」
「膩歪。」月明樓含一口水,從左逛到右,「都跟同一張臉似的,有什麼好看。」
祝炎就樂了,「看你家蘭溪的話,會治癒了吧?」
「那還差不多。」月明樓登時樂了,坐回來閉上眼睛,「她吧,就是跟這些不同。要是拍她,絕對不能擺拍,否則她能給你僵硬成一根蘿蔔;她只有自由自在起來才最生動,怎麼看怎麼美。」
祝炎只能總結一句:「情人眼裡出象牙。」
能送到祝炎和月明樓手裡的,實則都是外圍攝影師們初選過後的結果,若是實在太不入眼,或者太沒亮點的,直接都被淘汰掉了的。祝炎看到後頭,手指忽然定住,他將混在一堆照片里的一張抽出來,定睛又看了看,這才遞給月明樓,「我沒看錯吧?」
月明樓抽過來也一挑眉,看著照片角上的外圍攝影師評分的筆跡「A」。
「尹若?」月明樓望祝炎,「她怎麼會混進來?」
祝炎也搖頭,「我也很意外。外頭的攝影師們也不認識她,只是客觀評價了她在照片中的表現吧。」
外圍攝影師給尹若的評級是「A」倒也不意外。尹若長得本就好看,幾年的龐家少奶奶當得也身上染了些貴氣,於是上相是自然的。
祝炎皺眉起身,「我先跟她聊聊。」
月明樓聳肩笑望祝炎,「別緊張,我沒說要直接撕了這照片。她這張照片又不止是她個人的肖像權,還是其他攝影師的著作權;我就算不待見她這個人,也總該尊重那位攝影師。」
祝炎面上滑過一絲尷尬,「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麼樣,總是故人。」
月明樓再聳肩,「好啊,你跟她聊吧。我也想知道,她這又是想幹什麼。」 .
祝炎約了尹若在外頭見面,小巧精緻的咖啡店,店主也是個小巧精緻的女子,喜歡在每個客人的咖啡上以她自己的理解來作畫。往往咖啡端上來,便會收到客人驚喜的輕呼。於是尹若就笑了——祝炎帶她來這樣的咖啡店,雖然不動聲色,卻足以證明是用了心思的。
——用了心思的,就是還挂念著舊情的。那就好。
小巧精緻的店主看了尹若一眼,稍後端過來的咖啡上便已經畫好了一幅畫:一個秀麗的女子立在窗邊,透過玻璃看窗外的繁花似錦。尹若見了便也應景地捧著心小小地驚呼起來,「好漂亮!」
目光滑過杯沿,果然看見祝炎在燈光下一閃而過的欣喜。雖然只是那麼一晃,卻還是被她給看見了。
其實在她看來,祝炎跟蘭溪很像當年的蘭溪站在她身邊,會被所有人忽視掉,其實祝炎站在天鉤身邊,情形也是一樣的。少年天鉤實在是太過耀眼,光芒遮蔽了身邊所有人,即便祝炎自身也是相貌才情皆出色的少年,卻總歸比天鉤少了些稜角。
其實像蘭溪那樣的,因為自己也知道自己平凡,所以站在她尹若身邊,也許不覺著自己委屈;可是祝炎就未必了。誰讓人家祝炎其實也是這樣優秀的人呢?
當年天鉤跟火神是同時看見的她,火神對她的傾慕,她也是都看在眼裡的。只是那時將全副心思都用在了馴服天鉤那頭小野馬的身上,顧不上相對溫吞的祝炎;好在時光又給了她機會,她如今還能依靠當年的這點情分來博得祝炎的關注。
尹若一笑,眼裡便自然浮起淚光,彷彿手中的咖啡一樣,喝得出甜卻更品得出苦,「祝炎謝謝你。我已經記不清上次還有時間和閑錢出來喝咖啡,是什麼時候的事。也許從跟龐家樹結婚之後,便再沒有過了吧。就算有時候要陪著龐家樹出席一些活動,我也只是在旁邊充當花瓶的角色,從沒能放鬆下來。」
「離婚之後,就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店裡。每天早晨5點就要爬起來忙碌,晚上都要過了午夜才能睡下……這樣小小一杯咖啡,對我來說都是奢侈的享受。」
祝炎皺眉,「尹若既然你這樣忙,怎麼還會想到要應徵我們工作室的模特兒?」
尹若面上一紅,垂下頭去,眼波盈盈,「火神,其實是我厚臉皮。現在聽你這樣當面說起,我覺得很沒臉面對你。」
「我的店看似紅火,實則盈利微薄。我爸那邊還欠下一P股的債,所以我必須要再找一個兼職來多賺一份收入。上回到你們工作室去,看見了那裡的排場,知道月火是效益很好的大生意。恰好又看見你們在登廣告招聘攝影模特兒,於是就想著:自己也就還剩下這一張臉蛋兒,也許還能派上一點用場。」
尹若含淚抬眸望向祝炎,「……其實也更是仰仗著一點舊日的顏面,想著如果火神你看見是我,也許能優先考慮一下。」
「火神我真的已經是走投無路,如果再不找一份收入來替我爸還債,他們就揚言先砸了我的店,然後就卸掉我爸的手……我真是沒有辦法了,只有厚著臉皮來做這件事。火神求求你幫幫我。如果火神你也不肯幫我的話,那我,那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尹若的眼淚一大顆一大顆,映著燈光都落進咖啡里去,在發泡牛奶的液面上,留下一圈一圈的印痕。
祝炎手指捏緊杯把,指節泛白,「尹若,你別這麼說。既然你遇見難處,怎麼不跟我們說?」
尹若笑,含淚搖頭,「對於舊年故人,我當然也會指望,也會有奢望——所以我想回到小天身邊,所以我相信蘭溪還會如當年一樣地幫我。可是原來都是我錯,是我一個人的痴心妄想。如今鬧到小天不肯見我,就連蘭溪都指著我的鼻子罵我……」
「火神,我知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所以我在龐家那些年,什麼都能忍過來。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有個執念,我相信至少記憶里的你們還都沒變,還都是從前的模樣。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原來人心易變,時光會老。」
尹若落淚,驀地抓起咖啡杯,將整杯的咖啡一仰頭都倒進嘴裡去。咖啡里的各種滋味驟然混在一起,在她口腔中漫延開,她倉惶地彎下腰去咳嗽。咳得面頰桃紅,眼淚便一顆一顆掉得更急。
祝炎急忙抓了餐巾,繞過來拍著她的後背,「尹若,你怎麼樣?」
尹若邊咳邊哭,「火神你也別管我了,真的。我知道這次應徵,可能也給你帶來不少麻煩。你也一定想要拒絕的吧,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所以才約我出來單獨說。火神你是想顧著我的臉面,其實厚著臉皮的人是我……火神你別管我了,你先去忙吧,讓我自己在這兒哭一會兒,就好了。」
祝炎長眉鎖緊,「尹若你別這樣。我沒說不幫你,我今晚單獨約你出來,也不是就是要拒絕你了——要不這樣吧,我先直接答應你了:尹若,你的自身條件完全符合我們工作室對模特兒的要求,所以我沒有理由拒絕你。這個意見不光是我做出的,也更是我們的攝影師團隊做出的,他們給了你A的評價。」
「再從我主觀來說,我也不願意用『幫你』這個字眼。我是覺得,你是故人,所以工作起來更好溝通與交流,而且你會更用心在工作上。所以尹若你看,無論從公從私,我都沒有拒絕你的理由。」
「真的?」尹若終於停住哭泣,抬起淚眼來望祝炎。
「真的。」祝炎誠摯點頭。
尹若卻哽咽著用力搖頭,「火神,還是不要了。在經歷了小天的冷漠、蘭溪的反目之後,我就剩下你這樣一個故人——我怕我再哪裡不小心做錯,惹得你也不開心。火神我寧願放棄這個機會了,我只想珍藏住你。」
尹若用力吸氣,想要屏住眼淚,「尤其現在小天也在你那邊工作,若是聽說你答應我去工作了,那他可能會跟你吵架的。小天現在為了蘭溪,怕是早已將我當做眼中釘了。火神我不能連累你,不能殃及你們之間的友情。」
「好了尹若,別再說了。」祝炎伸手輕輕拍拍尹若一直在顫抖的肩頭,「我說了聘用你,就是已經定下來了。我不會受到旁人意見的左右。就算小樓也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但是他也會尊重我的意見。蘭溪是蘭溪,你是你,尹若,我自己知道該做什麼樣的決定,以及會因這個決定而面對什麼樣的問題。我有能力解決,你放心。」
祝炎召喚店主再換上一杯咖啡來。小巧精緻的女店主又送上來一杯,咖啡液面上這回改畫的圖畫是海上生明月,清波瀲灧的海上,一輪明月皓白。
祝炎看了,感激抬頭望向那小巧精緻的女子,「謝謝你。」
小巧精緻的店主聳了聳肩,卻將目光落在尹若面上,「店面很小,不小心聽見了你剛剛的話。小姐你也是自己開店的人啊,可是怎麼會這樣不快樂?你看我的店,同樣很小,收入也同樣不算很多,可是我卻用自己的咖啡來收穫客人驚喜的小小歡呼。能夠站在這樣流溢咖啡香的店子里,收穫客人的歡呼,這些快樂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小姐我有點不明白,你何至於就這樣不開心?」
尹若被問得一愕。
店主繼續柔軟地笑,「心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如果把心都放在小店裡頭,就不會好高騖遠;相反,如果小店盛放不下那顆很大很大的心,那自然就永遠都不知足。」
尹若一皺眉。
「綠藤!」祝炎終於按捺不住,低聲喝止。 .
祝炎送尹若到家,抱歉地說,「尹若今晚真是不好意思。」
尹若眼睛還紅腫著,卻已經平靜下來,坐在月光里輕輕搖頭,「火神你千萬別這樣說,否則我更是無地自容。」轉了下眼瞳輕問,「火神你經常到那間咖啡店喝咖啡,所以跟店主很熟么?」
「嗯,啊。」祝炎語焉不詳點了點頭。
尹若用力笑笑,「開始看見咖啡店名叫綠藤,還覺得雅緻又特別;後來才知道原來竟然是店主的閨名。真是好聽。」
祝炎皺眉,卻沒答話,只下車到副駕駛的位置去,幫尹若打開車門,「工作的事情就這樣定了。具體的拍攝等我回去跟助手安排完了,會發通告單給你。尹若你別多想了,這件事情就這樣敲定了。」
望著祝炎的英菲尼迪開走,尹若立在夜色里,緩緩苦笑。
原來真的是時光易老,人心善變么?原來七年過來,真的是許多事、許多人,早已等閑變過了模樣。
原來就連火神身邊,也這樣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綠藤……哈,真是沒想到。
難道真的如杜蘭溪所說,她心中所以為的、所確信的,真的已經錯過了保鮮期?
不,她偏不信這個邪!就算萬事都有保鮮期,又怎麼樣?鹹魚還能翻生,冷飯也可炒熱,只要她肯,便沒什麼改變不了的。
她從來都只能靠自己,從小到大一向如此,所以就算身邊再沒了杜蘭溪這個姐妹,她也一樣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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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藍、粽子、小愛、軒轅的紅包;愛麗絲、咪/咪、伊羽兒的花。還有大家賊油菜花的留言哦,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