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夭壽啊！依文伊恩！
「你打算怎麼帶我出去？」愛黛希爾看著窗外的依文伊恩問道，「在正門處匯合，還是？」
把注意力從少女本身處收回來，依文伊恩沖龍公主笑了笑，「既然已經相見，那麼又何必即刻便要相別呢，把手給我，我帶你出去。」
「飛……嗎？」聽到依文伊恩這樣說，愛黛希爾還來不及害羞，心中便已經被緊張充溢，「我的體質很特殊，會不會對你的法術造成什麼影響？」
「嗯……」依文伊恩稍稍思索了下，「這我也不清楚，但是不知道也沒關係，試一試好了。」
「每個人的人生都由無數的未知組成，而探索這些未知，也是我們生命的意義所在不是嗎？」
依文伊恩輕輕地笑著，向愛黛希爾伸出了手。
愛黛希爾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看著依文伊恩的眼神有些複雜：「作為公爵之子，爵士您的說法還真是獨特，對於我而言，無論是婚姻還是人生，都已經是命運所註定的，是可知的。」
嘴上是這樣說著，愛黛希爾還是將手遞給了依文伊恩，然後踩著椅子，爬上了窗檯。
「完全未知的人生也太過可怕，在先行者開闢的道路上前進，或許會更讓人安心。」依文伊恩笑著看著愛黛希爾提起裙擺，邁上窗檯，然後在她身形還未站穩之際，用力一拉——
在少女的驚呼聲中，依文伊恩抱著愛黛希爾在空中轉了一圈，凝視著懷中可人兒近在咫尺的羞澀表情，輕輕地開口道：「但是如果你覺得『已知』的道路並不能令你滿意，那麼你可以選擇嘗試著面對『未知』，雖然不知結果的地方會讓人心中忐忑不已，但是如果能獲得好的結果，無疑會令人欣喜，而即便失敗，也能不留遺憾。」
感受著那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左手依然被對方緊緊地攥著，而身體也被對方有力的臂彎擁在懷裡，愛黛希爾覺得心臟跳動的速度幾乎已經無法感受，但是與此同時，一種朦朧的熱量也漸漸地從身體中流入腦袋，一股近似醉意的暈眩感浮上心頭，可愛嬌柔的龍公主的眼瞳中霧氣朦朧，露出了一個迷人輕柔的微笑。
淡淡地說道：「爵士先生的話中有話呢，約我出來僅僅只是個借口嗎？」
「賞花的事情是認真的。」依文伊恩輕輕地鬆開臂彎，愛黛希爾嚇了一跳，嘴唇一哆嗦，勉強把輕輕的驚呼壓在了嗓子眼裡。
「怎……怎麼……我的體質明明……」緊緊地攥著依文伊恩的右手，愛黛希爾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看來如我所料，雖然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龍歌一族在人的形態下無法施展魔法，但是既然可以變身成巨龍，那麼身體中的靈素也絕不能說少呢……」依文伊恩一邊拉著愛黛希爾，向高空處飛去，一邊在夜風中笑著說道。
「是龍神的祝福，據說我們一族的祖先在跟龍神簽訂契約的時候，除了獲得了變身巨龍的能力之外，還同時獲得了龍神的祝福，庇護我們一族無論是處於龍身，還是人身的狀況下，都不會受到魔法的直接傷害，但是為什麼現在……」對於眼前的狀況，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愛黛希爾的語氣略顯驚慌。她一邊下意識地回答著依文伊恩的疑惑，一邊拚命地搖著頭，抒發著心中的不安。
「這個法術不是直接作用在對象身上的法術——或者說，跟通常法術概念里的『直接作用』有所不同。」依文伊恩解釋道，「我身邊的這個法術核心跟你體內的靈素髮生共振，然後就像是磁鐵一樣，相互聯繫起來。而用魔能推動我手中的法術核，就能施予你我一個上浮的力，雖然移動速度不能太快便是了。」
解釋完，依文伊恩看到愛黛希爾閉著眼睛，拚命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有些覺得奇怪：「我們飛起來已經有一會了，你還沒法適應嗎？很安全的，睜開眼睛看看，夜色下的白薔薇城是很漂亮的。」
「是……是這樣嗎……」愛黛希爾哆哆嗦嗦地回答著，然後小心地睜開了眼睛看了下，又急忙閉上了，「好！好高！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高了！」
「因為在你閉著眼睛的時候，我們又上浮了大概一百多米的樣子。」依文伊恩看著愛黛希爾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然後不禁露出促狹的笑意，「……難不成，愛黛希爾你居然恐高嗎？！」
愛黛希爾已經轉用雙手抓住依文伊恩的胳膊了，她的肩膀微微顫動：「請……請快點降下去……那麼高真的不行……」
「你不是『真龍』嗎，這副丟人的樣子，以後怎麼自身飛啊……」看著愛黛希爾的樣子，依文伊恩嘆了口氣，然後把少女輕輕地擁入了懷中，「那麼這樣呢？能睜開眼睛了嗎？」
依文伊恩還沒忘記，愛黛希爾明顯地表露出異常，是在他放開她之後。
當依文伊恩摟上愛黛希爾的腰肢，少女的肩膀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平靜下來，僵硬的身體也逐漸軟化。
「那麼現在呢？能睜開眼睛了嗎？」依文伊恩低下頭，在愛黛希爾的耳畔輕輕說道。
「……還真是卑鄙呢……依文伊恩先生。」愛黛希爾輕輕地呼吸著，抱怨著，然後看著夜色下安謐地沉睡著的白薔薇城，露出了混合著淡淡哀傷的笑容。
果然……自己還是……
最後，依文伊恩終於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兩人一起下降，緩緩飛向了公爵府的後院。
在穿過一層閃爍著別樣光華的魔法防護層之後，兩人一起落在了花叢中。
銀白色的薔薇在皎潔的月光下散發著別樣的儀姿，而跟普通品種不同，只會生長在銀玫瑰家後院中的這種稀有玫瑰，並不會長出倒刺，這也是區分這種玫瑰與普通白玫瑰最快的方式。
甫一落地，依文伊恩就往後一仰，把少女順勢拉倒，抱在了懷裡。
落地之後的愛黛希爾表現得就不像是天上時候那麼乖巧了，她連忙把依文伊恩推開，坐起身來，雖然沒有與依文伊恩貼近，卻也並未遠離，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衣裙，然後看著身下被壓得殘花敗柳的花束，神情顯得有些痛惜：「那麼漂亮的花叢，壓壞了可惜了……」
依文伊恩坐起身來，聽到愛黛希爾的話，卻有些不以為然：「無論是花朵還是器物，人類之所以培育製造它們，便是為了欣賞與使用的，若是因此而被毀壞了，也沒有什麼可惜不可惜的。」
「你的觀念還是那麼奇怪……」愛黛希爾抬頭看了看依文伊恩，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確實，很漂亮。
身畔隨夜風搖曳的花枝，身下鋪散了一地的花瓣，而從壓壞的花朵中逸散出來的清泠芳香，若是說曇花一現的話，也莫如此景之美了。
人類再怎麼憐花，愛花，說白了，也不過是對美的追求。為了那極致之美，人們種花，育花，那麼最後為了這極致之美，插花，摧花也並非不可理解。
沒錯，依文伊恩故意把降落的地點放在花壇的正中心，其目的便正是為了展現給她眼前的這一幕。
而這一幕，可以說是他有意製造出來的「作品」也不為過。
「此等良辰美景，又有美蘿莉相伴，若再有美酒在手，就能羨煞前世那一群宅男了。」然而就在愛黛希爾又傷懷又感動的時候，身旁的男人突然說出了一些莫名其妙，但是總覺得有些煞風景的話。而且說完他自己就後悔了，「啊不對……如果是刺激那群吊絲的話，換成拉菲會更好……」
「啊，算了算了。」依文伊恩搖了搖頭，喚起魔力，凝結出空氣中的水汽，再用冰與花瓣做出杯子，最後再把燒開冷卻的花瓣清茶注入了進去，遞給了愛黛希爾，「此行倉促了些，只有這些東西能聊以款待了。」
把杯子端到鼻前，愛黛希爾輕輕地嗅了嗅，然後皺了皺眉頭：「花瓣茶的花……應該用小火溫煮炮製，才能把那花瓣中的花香完全地浸泡出來……」
「……抱歉。」聽到愛黛希爾的話，依文伊恩不禁有些無語，下意識地辯解道，「平日里這些事情都是艾歐菲塔做的……」
話是這樣抱怨，但是為了壓驚，愛黛希爾還是輕輕地喝了口杯中的花茶。
然後愛黛希爾輕輕地撩了撩自己的長發，另一隻手放在長裙上，祖母綠的戒指發出幽幽的綠光，做完這一切，少女抬起頭來，靜靜地看向正看著自己愣愣出神的依文伊恩——
「那麼花也已經賞過了，大人您有什麼事情，便請說。」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依文伊恩苦笑了下，果然，誰都可能把這一連串的行為當成他的突發奇想，唯有對此類問題異常敏銳的愛黛希爾，不可能放過其中的異樣。
「如果下回是真心想找我賞花的話，那麼也請備好座椅與茶水，至少別像今天這樣簡陋到只能臨時拼湊。」愛黛希爾的話語中隱隱有些尖銳，依文伊恩卻並沒有覺得異常，溫柔，堅強，卻敏感而一針見血，這才是他這一個月來的逐漸接觸，所認識到的愛黛希爾。
面對愛黛希爾的話，依文伊恩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切……愚蠢的異界人，不知道天體派之美……」
不過先不管依文伊恩那詞不對義的胡說八道，在輕聲抱怨之後，依文伊恩正了正神色。
「在此之前，我想先向愛黛希爾你確認一下，第十卷的手稿你翻譯完了沒？」
少女顯得有些疑惑：「還差一些，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紙條的事情，擾亂了愛黛希爾的思緒，所以她一下午都還沒顧得上去應付其他的事情。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想到，既然手稿也翻譯得差不多了，那麼是時候認真討論一下你的去留問題了。」依文伊恩輕輕地說道。
然後打了愛黛希爾一個措手不及：「……去留……問題？」
「我……去哪裡？」她的眼神一下子亂了。
「南嶺，帝國，或者隨便你想，總之如果你想要離開公爵府的話，我不會阻止你。」依文伊恩繼續說道。
「可是……我不是……」愛黛希爾手足無措了，她緊緊地捏著雙手，獃獃地看著依文伊恩。
然而話說了一半，就被依文伊恩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啊，沒錯，確實，你是龍歌一族最後的血脈，真龍的末裔，只要存在，就會對帝國與銀玫瑰家的統治形成威脅，所以你不能有孩子，即便有孩子，也必須是銀玫瑰的血脈。」
「所以我離開什麼的……」愛黛希爾就像是無法相信一樣，下意識地拚命搖著頭。
「我說了。」依文伊恩重新強調了一遍，「這個問題，不是你能不能離開，而是在於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給我生孩子。」
「生生生生生……！」少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看起來似乎是因為害羞，連思維都一併混亂了。
「沒錯，給我生孩子，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留著你也沒用，趁我老爹離開南嶺的時候，我偷偷放你離開也不是問題。」沒有管少女正常的羞澀，依文伊恩繼續說道。
「可是……」愛黛希爾強自冷靜下來，但是還是有些無法理解，「放我離開的話……我不會跟其他人結婚，然後生下……」
依文伊恩冰冷地打斷了她：「所以絕育就好了。」
「做絕育手術就行了。」
「雖然神術可以把斷肢接續，但是如果把**與卵巢都切除掉的話，即便是教皇也沒法讓你生出擁有龍歌血脈的後代。」
「所以你不願意成為南嶺與帝國戰爭的犧牲品的話，那麼就接受手術，然後我會給你一定的補償，並且安排你的住所，而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你，也不再會成為抵抗組織的目標，畢竟無論你身為真龍的能力有多麼強大，只要無法生育，那麼南嶺龍歌王室的正統性，也便徹底沒有意義了。」
少年的話語在空氣下冰冷地述說，似乎把愛黛希爾的心臟都就此凍結。
手中的冰杯通過花瓣隔層，確切地傳入手中，但是那種渺小的冰冷，跟愛黛希爾此時停跳的心臟比起來，也是天壤之別。
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抱歉……你的問題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想過我居然還可以離開，所以請給我時間考慮。」
「抱歉……」似乎是被自己的眼淚給嚇到了，少年的聲音也不禁有些低沉，「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的……」
「我明白，不用多說。」愛黛希爾低著頭，拚命地點著頭，「這確實是最穩妥的辦法，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居然通過人為絕育什麼的……我在龍歌城從來沒有聽說過……」
「嗯……我也是突然想到可以這樣做。」依文伊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之所以會想到這點，天朝的計劃生育功不可沒，**結紮只不過是個小手術，為了以防萬一，把卵巢與**整個切除，也不是完全不可行的，有神術的幫助癒合，至少能確保不會因為大出血而死人。
「我明白了，既然真的可以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愛黛希爾低頭擦了擦眼淚，然後抬起腦袋，用還有些微紅的眼睛仰視著依文伊恩——
「不過我的心好亂，已經沒法繼續了，能不能就此告辭？」
「……」依文伊恩張了張口，最後放棄了似地搖了搖頭，「明天把文稿翻譯好，我後天帶你去個地方。」
依文伊恩率先站起身來。
背著愛黛希爾，依文伊恩稍稍站定：「……我知道，這肯定是個痛苦的抉擇，不過抱歉，在我的立場上，只能做到那麼多……如果不想選擇我為你定好的道路的話，你可以選擇未知。」
「我能理解。」
腳步聲緩緩離開，然後愛黛希爾終於忍不住，趴倒在清冷的花叢間——泣不成聲。
一陣夜風吹起，一片被摧殘得慘不忍睹的銀白花瓣，輕輕地，落在了少女的肩頭。
ps：特別提醒……別拿本章中主角的理論，當成隨便折公共場所下的觀賞花卉的借口，折自己家的沒問題——前題是不會被家裡人揪住一頓胖揍。
ps2：將近5千字，久違地求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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