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走吧，共和黨人（上）
「唔……隨便你了。」最後，培爾納德也只是聳了聳肩，「如果你覺得這樣便好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你。」
「所以說，老師你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閑話嗎？」依文伊恩轉過身來，看向叼著香煙的男子，「有什麼事嗎？」
「修復工作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不過在填平庭院的時候，施工隊的小夥子們發現了這個。」培爾納德把背在背後的東西拋到了依文伊恩懷裡。
「這個是……」依文伊恩皺了皺眉頭。
「警告……99%……警……」那是一隻明滅不定的鋼鐵頭顱，隨著觀察孔里的紅光閃爍，掛在外面滿是泥土的流晶體脊髓還斷斷續續地甩動著。
「魔像，我仔細看了下，似乎還有修復的可能性，你以前不是一直對魔像的技術很感興趣嗎？」
「啊……是的，據說高等級的魔像會有自己的智能，所以我很感興趣。」依文伊恩看了幾眼，然後把魔像頭顱提到了手上，「這幾天忙得團團轉，卻是沒想到居然還漏了這樣的收穫，我下午拿去技術部好了。這還真是多謝老師你的提醒了。」
「哈，幫個小忙。」培爾納德咬著嘴裡的香煙，咧嘴笑了一下，「不過我有些好奇，你究竟都跟教會談了些什麼，魔像這種東西你留在手裡真的沒問題嗎？即便是殘骸。」
依文伊恩卻是笑了笑，「教會的魔像我之前就很感興趣，雖然沒想到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但是殘骸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還給教會，不過那個魔導炮對於找到了替代品的我們沒有什麼用，所以我還給教會了。」
「此外，那些普通的高階神父，我也讓教會連同蘭伯茨一起贖回去了，畢竟這些人留在手裡，除了浪費糧食之外也沒多大用處。」
「那麼那些真理級的神父修女呢？」培爾納德有些好奇，「不釋放的話，似乎有違帝國法律？」
「老師你是說帝國貴族法中，有關贖買俘虜的條例？」依文伊恩輕輕地搖了搖頭，「擁有貴族血統的人不可能會被教會派來參與這樣不名譽的事情，凱特小姐，愛蘭絲夫人，格蘭雪小姐與阿貝爾神父，都是不擇不扣的平民出身，所以貴族法並不適用當下的情況。」
「你們這些貴族啊……」培爾納德不禁苦笑了下，「這裡面的門門道道，我們這種平民法師，或許一輩子都沒法弄明白了。」
依文伊恩笑了笑，沒有說話。
「所以，有時候，我也會感到困惑，不明白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培爾納德叼著香煙，那雙棕色的眼瞳，靜靜地盯著依文伊恩，「明明是個貴族，卻跟我們這些身份低下者站到了一起。」
「如果我說，我只是想再喝口可口可樂，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依文伊恩卻是無所謂的笑著，「開個玩笑，別在意。」
看著愣住了的培爾納德，依文伊恩走前一步，輕輕地拍打了下他肩上的軍銜：「培爾納德同志……做好準備，接下來……」
「便是我們真正的戰鬥了。」培爾納德後退一步，向依文伊恩敬了個禮，替他說完了接下來的話，「人人生而平等，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對等。不分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政治或其他見解、國籍或社會出身、財產、出生或其他身份等任何區別。他們賦有理性和良心,並應以兄弟關係的精神相對待。」
「就是這樣。」依文伊恩聳了聳肩，笑了笑，「我說過，我只信任利益……還有正確。」
「走，共和黨人。」依文伊恩招了招手，轉身向樓梯走去，「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們。」
艾默生翻看著手中的小冊子，自從參軍以後，長官與軍憲官們就一直以各種各樣的途徑，讓他們學習文字，接受教育。所以即便在參軍之前，他只是個半文盲，現在簡單地讀寫卻是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這個世界上既然存在著艾默生這樣的老實學生，那麼便也就會有那種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半個字的人。
比如伯尼。
「啊啊啊啊！好煩啊！與其跟這些蝌蚪大眼瞪小眼，還不如讓我再去打十幾發子彈有用！」身邊的同伴低聲咆哮著，跟艾默生不同，這名叫伯尼的士兵是不擇不扣的獵人出身，從零開始學起文字，對他而言卻是非常辛苦。
聽到伯尼這樣喊到，嚇了認真閱讀中的艾默生一跳，他連忙拉了下伯尼：「小聲點，別說話了，會被李維軍憲官聽到的！」
不過已經遲了，艾默生看到那位如同岩石一樣的小個子軍官已經扭頭看了過來。
烈日下的操場上，太陽火辣辣的照在艾默生與伯尼的身上，汗漬浸透了他們制服的後背，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的白氣。
兩人的腦袋上各頂著一隻盛滿了水的碗，因此一動都不敢動。
不過因為只是體罰，所以附近並沒有長官，所以艾默生雖然身體不能動，嘴上的抱怨卻一點都沒有少。
「都是因為你……結果連我都被一起罰站了。」
「可惡的軍憲官……要不是為了下個月的閱兵，勞資早拍拍屁股不幹了！」比起艾默生有些秀氣的書生氣，伯尼黝黑得多，但也壯實的多，不過兩人的擊殺記錄，都是閃耀無比的四十七人，所以才會出現如今這隻無比榮耀的閱兵隊伍中。
聽到伯尼的話，艾默生苦笑了下，不再說話。
體罰還有兩個小時才會結束，所以沉默下來之後，他也不禁回憶起這一周來的種種。
從戰場上回來后，假期持續了一周，其間艾默生抽空回家裡看了看，把新模範軍給他的津貼與獎勵全部留給了家裡，然後回來之後，便一直被封閉在軍營中學習與訓練，據說是為了下個月的睦林節做準備。
「不過話說回來，新大公還真是扣啊，你我殺了都快五十個人，這樣的軍工在以前能賞下來不小的土地了，這次卻只是發了十幾個帝國銀幣了事……」身旁的伯尼突然抱怨了起來。
「跟我一起參軍的隔壁街的唐尼死了，我回去的當天，軍憲官把他的骨灰送了回來，與之一起還有1枚帝國金幣。」艾默生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似乎就是在描述一個事實，「依文爵士只是兌現了他當年的承諾而已。」
「我們能殺那麼多人，是有其他的士兵付出了生命保護了我們，榮耀中隊——」說到這裡，艾默生的語氣有些自豪，這是他們這些戰地英雄對自己如今身處的這個部隊的稱呼，他們只有一百多人，卻是這次戰爭中最為榮耀的英雄，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赫赫的戰功，他們來自不同部隊，不同兵種，是全部20個閱兵中隊中，最為獨特的一隻，「榮耀中隊中，偵察兵威爾伯軍士長只殺了十個人，但是他與他的部隊卻好幾次穿插到敵人後方，為炮兵部隊提供了敵人法師部隊的坐標，還有伍德羅上士，他可是擋在了一個高階騎士面前，讓身後的隊友把對方射殺了——所以殺人數對我們而言……」
「好了好啦，你怎麼跟陶德中隊長一樣，那麼喜歡說教，我不就是抱怨幾句嘛……」伯尼連忙打斷了艾默生的長篇大論，「說實話，我雖然是個獵人，但是不折不扣的農民出身，老爹與老弟至今在福特鎮的鄉下種著地，所以相比錢這種東西，還是更喜歡土地。」
「……其他的大道理，我這個鄉巴佬大概是一輩子，都沒法像是艾默生你這樣的城裡人一樣，懂那麼多了。」伯尼的臉上帶著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眼神卻很認真，「但是我們福特人的想法卻很簡單，新大公給我們錢，讓我們開荒，降我們的稅，教我們種地，給我們種子，讓我們吃飽飯，這是一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所以大公既然要人給他賣命，我們福特人就家家分出一個兒子，給他當兵。」
「哪怕他不給我們軍餉都沒問題，農家人最看重的就是地，地，他已經提前給過了。別看我們這些農人大字不識，但是道理與見識卻是鄉里田間的老人們口耳相傳下來的，他們一輩子都沒有聽說過貴族裡的大人物，居然會這樣給農民分地，即便是舊南嶺也從未聽說過的事情。所以只要他不改變現在的制度，我們就會給他賣命，哪怕是皇帝要殺了他，我們也會跟他站在一起。」伯尼淡淡地說著，「不過啊……艾默生，只是我弄不明白，像你這樣的城裡人，為什麼會跟我們這樣的赤腳的鄉巴佬一樣，跑來賣命參軍呢？」
「……跟你的理由差不多。」艾默生沉默了一下，下意識地回憶起自己當年所萌生的最初的衝動，「不，不能說……當初的我，應該只是很崇拜依文伊恩爵士，然後在城裡看過了《那裡的黎明靜悄悄》后，突然就激動得不能自已，當天就跑去了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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