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黑暗的魔魂器
聖城，東部太守，夜梟公爵府。
「絲芙蘭公爵大人。」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神父迎著卡特琳娜·絲芙蘭走了上來，「教皇廳對安德魯森神父的處罰怎麼樣了？」
「還是叫我卡特琳娜，瓦茨魯。」身為教皇廳地位尊貴僅次於教皇的十字至高主教之一，卡特琳娜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子，她有著一頭璀璨的金色長捲髮，白皙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銀色的眼鏡，銀藍色的眼瞳閃爍一般女性少有的睿智光芒，「教皇與主教們決定撤去他的職務，並且降職為一般的巡迴神父，不過因為行動還要繼續，暫且先繼續在白薔薇城待機，直到新的指揮者到南嶺接替他。」
「降職嗎……不久前是阿貝爾神父……緊接著便是安德魯森神父……」聽到卡特琳娜的話，瓦刺魯不禁嘆了口氣，「改革派與教誨派還真是把握一切機會，儘可能地全力打壓我們呢……」
「阿貝爾神父的性格不適合當領導者，至於安德魯森神父……我支持他當初的決定。」卡特琳娜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教會其他兩大主要派系對她的打壓，她早就預見到了。畢竟身為帝國公爵，卻坐到了至高主教這樣位置上的人，從古至今，只有她東部太守，卡特琳娜·絲芙蘭一人。如果她這條「皇帝的惡犬」真的連教皇這樣神聖無比的地位都一併獲得的話，改革派一定會發起政變，而教誨派也不會給成為教皇的她好臉色看——即便是現在，身為至高主教，又身負「隱士」一職的她的存在，也已經為法皇廳的好多人深深忌憚上了。
俗話說以小見大，從聖行所的三大派系，卻是能看到如今整個諸神教會的一個縮影。
代表皇帝派勢力的特務機關十三科。
代表改革派勢力的聖痕騎士。
代表教誨派勢力的隱修會。
只不過與聖行所中十三科一家獨大不同，在整個教會全部勢力中，此時最據優勢的卻是有著教皇支持的教誨派，十三位至高主教中佔據四席，再加上教皇的兩票，在整個教會高層的席位已經超過三分之一。
其次是改革派的三位，同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然後是立場搖擺不定的其他五位至高主教，屬於中立派。在卡特琳娜看來，他們這些中立派才是真正的睿智之人，不會因為發起議案的人選不同，而草率地做出截然不同的決定。而事實上也是如此，法皇廳決議案中，在教誨派與改革派爭執不休的時候，最後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的，往往是這些中立派的智者們。
而除去了十二位之外，便是卡特琳娜——這個孤獨的皇帝派。
身為教會風氣最盛的帝國東部領地的最高太守，卡特琳娜既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也是帝國皇帝的封臣，而像是她這樣的帝國貴族在東部諸郡也不在少數，一般來說，像是她這樣的高階神官，在成為諸神的僕人與牧羊者的時候，需要放棄自己世俗的地位——除非是神授貴族。
也就是那些把自己全部的領地都捐給了教會，從而被教皇永授神之眷族的名號的帝國貴族們。
沒錯，這在教會信仰最為濃厚的帝國東部諸郡中，是非常常見的情況，就連夜梟公爵卡特琳娜——這位理論上的帝國東部太守，帝國血統最為尊貴的九位帝選侯之一，也已經從曾曾曾祖父那一任開始，失去了全部的家族封地，而如今東部諸郡的首都——聖城米蘭多爾，其前身便是東部公爵領首府米蘭達爾。
然而，祖先的信仰虔誠，卻往往並不代表他們的後代同樣會喜歡教會那禁慾謹行的苛刻教條，即便在教會與帝國民間都具備著極高的名望與地位，但是東部的神授貴族們，看著其他地方的貴族大吃大喝，奢靡度日，依然不乏心生妒怨，想要要回封地的人。
而就是在這樣情況下，作為東部諸郡貴族的領導者，卡特琳娜便被這些大多都在教會中佔據一官半職的神授貴族們，硬生生地推上了教皇廳的席位。
不過雖然要對那些支持自己的神授貴族說聲抱歉，卡特琳娜之所以會願意成為至高主教的原因，卻跟這些神授貴族們那膚淺的願望沒有太大的關係。
因此，無論外界的人如何想象，圍繞在卡特琳娜身邊的人往往有著各自的理由，卻絕不會是為了皇帝或神授貴族們那淺薄的**那麼簡單。
瓦茨魯已經忘記了自己會跟在卡特琳娜身邊的原因，只是看著最初只有他膝蓋高得小卡特琳娜，一步步成長成如今的麗人兼至高主教，瓦茨魯早已經習慣了站在她的身邊，思她所思，為她排憂解難：「……待機留守？！銀玫瑰家最近一個世紀來，跟教會的關係還算不錯，早在最初決定派出聖行所參與暗殺行動，就已經導致了頗多爭議了……為什麼即便是遭遇了如此的打擊，那些人依然打算繼續？！」
「改革派的人需要功績進一步擴大他們的勢力……另外如果你看了伊恩家的小公爵提供的和解條件的話，就不會覺得那麼奇怪了。」卡特琳娜嘆了口氣，說實話，她是不支持對南嶺動武派的，但是教皇廳派出聖行所與銀玫瑰作戰，未免不是存了讓聖行所中勢力最強的她與南嶺公爵相互消耗的心思，「不過接下來的行動已經跟我們無關了，回頭聯繫一下安德魯森，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改革派出動了他們手中最精銳的第九空中機動十字軍，而教誨派也決定取出一件【諸神的魔法器】，參與到對南嶺的聖戰中。」
「……！」瓦茨魯因為驚愕，良久沒說出話來，「依文伊恩究竟提出來了什麼樣的條件！？我記得教誨派跟南嶺的關係不是不錯嗎？！怎麼現在……？」
「正是因為關係不錯，所以才要闢謠。」卡特琳娜淡淡地解釋道，「雖然教誨派現在的勢力最大，但是在與改革派對教義的爭論上，卻處於下風，因為堅持黑暗神術與光明神術並進，他們已經多次被打為與黑暗混沌同流合污者，所以這次之所以會拿出魔法器，也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
「依文伊恩到底幹了什麼……」瓦茨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位小公爵什麼都沒做，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同為帝國的貴族，卡特琳娜的語氣中不免帶上了一絲兔死狐悲的感覺，「不過對於黑血者的絞殺一直以來，一直是教會不遺餘力在做的事情，眼看與諸神的契約審判之日已經快要臨近；皇帝與其他的貴族們對於黑暗的存在渾渾噩噩，毫不知情；而在帝國的陰影中，那些黑暗法師的行動也越來越猖狂……」
「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卡特琳娜抬起頭，看向聖城上空明媚的午後日光，「所以改革派才會越來越瘋狂，而現在就連教誨派，最終也選擇了在這最後的機會上豪賭一把。」
「……」瓦茨魯不禁沉默了一會，「那麼我們呢？公爵大人，您最終選擇了什麼呢？」
卡特琳娜沒有立即回答。
法皇廳第30892次提案會議，《對南嶺出動第九空中機動十字軍》決議投票，結果——
十票贊同，四票棄權，一票反對，決議通過。
「如果真的如安德魯森所說的那樣，他是足以顛覆帝國之人的話，那麼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世界會需要他的存在。」卡特琳娜輕輕地推了推眼鏡，銀藍色的眼瞳中閃過一絲銳利，「瓦茨魯，告訴安德魯森還有阿貝爾，全力保護依文伊恩，即便確認他被十字軍殺死——」
「也絕對不能讓他成為黑暗之主的魔魂器！」
聖城，聖維娜大聖堂地下深處。
紅袍的蒙眼修女與白袍的蒙眼修女一前一後，靜靜地走在地下長廊之上。
「克奈汀……」走在前面的紅袍修女突然開口說道，遮住雙眼的修女頭巾讓她的神情難以被辨認，「從剛才開始，你就沒有說話，是對法皇廳的決議有什麼疑問嗎？」
「至高主教大人……」跟在紅袍修女后的修女正是已經與依文伊恩九年未見了的克奈汀，她張了張口。
「在私下裡，你還是叫我諾娜。」紅袍的至高主教輕輕的說道，就像是十數年前，她與克奈汀共同在當時的大神官，如今的教皇冕下那裡求學時那樣。
「諾娜姐……」克奈汀看著眼前的師姐心情複雜。
「是因為依文伊恩的事。」諾娜卻是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你一直覺得依文伊恩是個好孩子，但是我也已經告訴過你了，黑血者的秘密，跟他的性格卻是無關的，只要他是黑血者，便有著為世界帶來巨大危機的可能性，而身為諸神的僕從與世人的放牧者，我們無法對這樣明顯的漏洞置之不理。」
「他現在越優秀，那麼他對那些黑暗之徒的吸引力便越大，而一旦讓他們得逞，所誘發的災難也會越發危險。」
「……」克奈汀明白這點，所以脾氣素來火爆的她才會沉默到現在，但是知道並不代表可以接受，她心中的難受，卻是無法訴之於口。如果不是距離與諸神約定之日已經時日無多的話，教會與銀玫瑰家還有轉折的餘地，依文伊恩也不會淪落到這樣下場。
但是如今的教會卻是轉折不起了，而教誨派也轉折不起，而她——大主教克奈汀，也同樣無法肩負起整個帝國數千萬子民的性命，說出一個「不」字。
「只希望依文伊恩他能理解我們……」諾娜淡淡地說道，「這是他生為伊恩家之人的不幸，也是他身為黑血者的不幸，為了整個人類，他的家族與其他黑血者們，只能被犧牲掉。」
看到克奈汀沉默不語，諾娜滿意點了點頭，她知道，她這位熱血卻並不莽撞的小師妹是能夠想明白的，這樣一來，也不必擔心她會把教會這邊的行動透露給南嶺那邊了。
她停了下來，把脖子上的吊墜插入了插孔中，然後將手按在面前白色大理石石門的石壁上。
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塵封已久的大門緩緩開啟。
在燈火通明的石室中，一塊只有上半張臉的黑色面具靜靜地躺在平台的中央。
「這是為了約定之日準備的神戰兵器。」走進重重環繞的神術結界中，諾娜輕輕地拾起了面具，「只有聖女級別的神術親和才能駕馭的維娜女神的魔法器。」
她轉過身來，把這珍貴的神器遞給了克奈汀：「把這個交給隱修會的姐妹，讓她們帶去南嶺，那裡正好有一位黑聖女候選，足以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