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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每個人都會想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下

  ps:星期五就要考試了……我還在繼續作死…… 

  在帝國的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地方會像是白薔薇城的文寧區那麼混亂無序。每天都有無數的搶劫,強jian,殺人事件在這片巨大的貧民窟角落裡反覆上演。 

  站在諾蘭姬邇三樓的貴賓室窗戶處向外望去,除了靠近國王大道附近的建築還算嶄新之外,再往遠處便是大片大片低矮簡陋,泡在積水中的破敗小屋。 

  大地震后的文寧區從來不缺乏用來堆砌房屋的廢棄石料木料,但是除此之外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飢餓蔓延,死亡與瘟疫攜手相伴,從戰場上敗退下來的潰兵,平ri里隱藏在暗中的惡棍,臨時起意的普通人,被絕望所點燃的yu望化作烈焰,將一切焚燒殆盡。災難就像是一場雪崩,從山頂滾滾而下,將所有倖存者的希望給碾了個粉碎。 

  然而,在那場雪崩滾到山腳,將所有人都吞沒之前,有一群人站了出來。 

  他們的名字,就是「鴉之金鎖」。 

  。 

  「整個文寧區的面積佔了現在白薔薇城所有城區的六分之一(七十年間白薔薇城略有擴建)。然而文寧區治安所里所有的治安官加起來,卻不過是一個街區治安所120人的標準建制。而要徹底解決文寧區的問題,即便是集中3個城區治安隊總計1千人也僅僅是勉強夠用。所以以我手上的這點人手,若是想要為文寧區做些什麼,只能尋求於鴉之金鎖諸位。」克倫威爾握著手中裝滿紅酒的高腳杯,卻一口未動。 

  在從酒櫥中取出紅酒後,蘇佐手捧著開啟的酒瓶,站在一旁,看到誰手中的酒杯快空了,就主動上前添上一點。 

  蘇佐看到,面對克倫威爾的述說,伽爾特只是淡淡地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說明治安長閣下你自找麻煩,既然費爾德南只給你了一百二十人,那麼你只需要做好一個街區治安所應該做的事情就行了——保護好『通道』,保護好教會,保護好教會前新建成的那一片『新區』就已經足夠了。」 

  「費爾德南大公,伽爾特閣下。」維潔兒皺了皺眉頭,在伽爾特話語的間隙插話道。 

  「……銀玫瑰公。」烏鴉般的男人淡淡地看了維潔兒一眼,「雖然他是我們的領主與城主,或許白薔薇城的其他住民都因為他的存在,他的出生,他的受禮,他的結婚,他的子嗣的出生而受到過一定的恩惠,但是這種恩惠卻跟文寧區無關。」 

  「文寧區的存在因為鴉之金鎖的存在而存在。如果不是因為先代的鴉之金鎖聚集起來,逐街逐區地清理潰兵,惡棍,劫匪,與據街而守的中小勢力談判,聯合。文寧區早在七十年前就毀滅在大火與廝殺之中了!」 

  「在文寧區,沒有人會忘記是誰引發了大地震,又是誰把災民們棄之不顧了六十八年。」伽爾特的語氣平靜,只是那緩慢卻堅定地搖頭,能表現出他此時的心情,「帝國人是入侵者?銀玫瑰公爵屠殺了數以千萬的南嶺人?抱歉,這些對於文寧區的居民而言,都太過遙遠,我們只知道,在一個平靜而明媚的清晨,天空中閃耀起璀璨變幻的地震光,然後在一陣天崩地裂之後,往ri的和平與安寧全部都結束了。」 

  「全部都結束了,我可愛的治安官小姐。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後裔,就叫做費爾德南……」 

  「我親愛的治安長閣下,你認為,對於你們這些費爾德南的走狗,我們會有什麼好感可言么?」 

  烏鴉般的男人坐直身體,緩緩地虛張雙手,像是在攤手,也像是張開了一張巨大的黑se翅膀,將面前低頭沉思的兩人籠罩在了yin影之中。 

  「這……」維潔兒張口結舌,她當然知道70年前帝國與南嶺的那場戰爭,也同樣明白身為戰爭災民的痛苦,可以說,整個文寧區就是一塊巨大的創口,從那場慘烈的戰爭過後,就不斷化膿,從未治好過,直到現在,這裡的住民依然掙扎在那場戰爭的yin影中,痛苦地哀號著。 

  克倫威爾謙卑地低下了頭,沉默的目光深深地隱藏在凹陷的眼眶中。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憶,兩鬢斑白的治安官緩緩地開口:「我曾經聽我的父親提起過,鴉之金鎖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是鴉之金鎖的武者徒手攀上嶙峋陡峭,碎石流土遍布的斷崖,與下層區的商會建立起了聯繫的話,早在第一個月,所有人就全部餓死了。」 

  「鴉之金鎖管制著食物的分發,強迫災民翻撿財物,填埋屍體,清理倒塌的倒塌的廢墟,挖掘深井與建造通往地下河的排水渠,有人在填埋屍體時染上瘟疫死了,有人在清理廢墟時被突然倒塌的房屋砸死了,而被塌方的土方活埋了的人更是數不勝數。然後我的父親告訴我,如果不這樣做,死的人會更多。」 

  「建立起集中廁所,建立起垃圾填埋場,建立起交易所,與上層區建立起貿易往來,開闢通向城外的途徑,以至建起國王大道,聯繫教會開闢『通道』……」 

  「所有能走的人都走了,所有能離開的,能去其他地方另謀生計的人,在鴉之金鎖代表文寧區向銀玫瑰公投降之後,全部都走了。」 

  「只有鴉之金鎖留了下來,因為鴉之金鎖留了下來,對於那些除了待在文寧區哪裡都去不了的貧民們而言,希望才留了下來。」 

  「因為還有希望,所以我的父親才會每天攀著繩索,爬上五十多米,到下層區的商會尋一份做苦力的活,然後筋疲力盡之後,再用酸軟無力的雙手抱著剛買回來的熱騰騰的麵包,攀著繩索,滑下來五十多米,回到那所簡陋的小木屋中,將麵包放在桌子上,輕撫著懷著我的母親的肚子,露出幸福的微笑。」 

  「無論是誰,哪怕他罪惡麻木,哪怕他貧窮困苦,哪怕他愚昧無知,但是他們所追求的東西有時卻相當的簡單。伽爾特閣下,那不是痛苦,憤怒,仇恨或者其他什麼的東西。」那名已經年近老者的中年人輕撫著自己的手心,那是在回憶父親手掌的溫度嗎……不知道為什麼,身為穿越者的蘇佐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我很欣慰我們人類還能遺忘,即使『遺忘』是一種即痛苦又幸福的事情。30多年了,我已經忘了我父親的長相與聲音,卻也同樣遺忘了那刻骨銘心的仇恨,殺父仇人已經無跡可尋,即使活到現在也接近老死,如果單單隻是仇恨的話,我的一生已經沒有了意義。」 

  治安官長輕描淡寫地述說著自己的身世,除了蘇佐之外,另外兩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驚。 

  「伽爾特閣下,我一直在思索,我這所經歷的這一生,我一生所學的劍術,我用這劍術在戰場上斬殺的無數敵人,以及我用無數人的xing命所換來的榮耀與地位,它們究竟有什麼意義。」 

  「它們或許沒有意義,但是如果有意義的話,那麼這個意義絕對不會是繼續去毀掉什麼。」 

  「伽爾特閣下,仇恨沒有意義。」 

  「如果伽爾特閣下的話,一定可以理解,與其繼續無謂而盲目地仇恨銀玫瑰家族與帝國,更重要的是拆毀這股已經在文寧區根深蒂固的混亂法則,為文寧區的居民們做些什麼。我的父親已經沒法回來,但是至少我們可以守護著其他的孩子,讓他們的父親平安回家,不是嗎?」 

  克倫威爾的語氣越來越溫柔,兩鬢斑白的治安官長把一個老者的角se演繹得淋漓盡致,尤其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蘇佐注意到那名名叫維潔兒的少女捂住了嘴巴。 

  然而伽爾特的反應卻異常冷淡。 

  「……」沉默地看著克倫威爾,伽爾特用中指輕輕擦拭了一下下巴,「治安官長閣下,不得不說這是一番非常有說服的演講,尤其是我沒想到您居然是出身自這片粗陋的文寧區。」 

  「為了下三濫的文寧區居然出了那麼一位榮耀正義,堅守職責,卻同時心懷蒼生的治安官長官乾杯!」 

  伽爾特獨自演繹著無人應和的獨角戲,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但是啊……蘇佐默默地為伽爾特添上了紅酒。 

  「但是啊……」伽爾特用紙巾輕輕地擦了擦嘴,「您的仇恨與理想,那些賤民悲哀與幸福,對於我們鴉之金鎖——有何意義可言?」 

  烏鴉再次揮動翅膀,雖然不是蝴蝶,但是卻重新攪亂了逐漸平靜傾斜的局勢。 

  「就如治安官閣下您所知的那樣,災后最初那段齊心合力眾志成城的的時代僅僅在3個月後,就隨著銀玫瑰公對文寧區封鎖的解除而土崩瓦解。」 

  「先代鴉之金鎖辛苦建立起來的災后秩序,在物質匱乏,生活艱苦的背景下,僅僅持續了短暫的3年就土崩瓦解。」 

  「通過攀爬繩索與出賣勞力的生活只持續了5年,就因為越來越多的文寧區出身的罪犯,而被隔離網與刺牆整個封鎖。」 

  「沒法工作,就沒有食物,沒有食物就無法生活,如果連吃飯都顧不上的話,那麼又如何去談什麼理想與大義?治安官閣下,如你所見,如今的鴉之金鎖只是一個走私,販買毒品與人口,經營皮肉生意,以此來混口飯吃的普通的灰se組織罷了。」 

  「其他人的生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現在的鴉之金鎖早就不是70年前的那個鴉之金鎖了,我們如今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跟治安官閣下您面對面的交談,跟那些虛無的信仰與理想無關,單純是因為我們有足夠強大的暴力與財力罷了。」 

  「正因為我們是最強的,所以鴉之金鎖制定下的規矩才會有人聽,才不會有人違逆。至於幸福?!哈?!理想?!」 

  「治安官閣下,你要不要跟我身邊的這個小傢伙談談,什麼叫理想?什麼叫幸福?」 

  伽爾特露出譏諷的笑容。 

  蘇佐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沒錯,治安官閣下的話或許確實很美好,很正義,很感動人心,但是鼓動一下像是維潔兒那種一輩子都生活在溫室中的貴族或平民青年們還行,如果是對著現實無比的文寧區的住民演講的話,絕對會被吐一身吐沫。 

  「啥?幸福?金幣拿來啊!不給我金幣幸福個鎚頭!」 

  文寧區的住民連伽爾特口中的仇恨都不曾記的,更何況克倫威爾口中的幸福與理想? 

  即使文寧區只是一片臭水溝,但是這片臭水溝的住民,卻也是一群會漠視殺人與搶劫發生,習慣惡霸與黑惡勢力的存在,對於他人善意伸來的雙手充滿jing惕,並且對於法律與秩序嗤之以鼻的,愛上了臭水溝的老鼠。 

  如果是7年前的話,蘇佐絕對會這樣跟著伽爾特吐克倫威爾一臉口水。 

  但是—— 

  「但是,現在不同了?」 

  蘇佐低著頭,冷靜地說道。 

  「因為通道的開放,人們又可以去下層區打工了,即使被剝削得厲害,即使辛苦工作之後獲得的報酬還不如下層區同行的三分之一,即使奮力的工作只能勉強糊口,人們的眼中依然重新露出了希望。」 

  「不用買賣自己的兒女,不用將老鼠帶毛吞下,不用成天神情恍惚地泡在廢水中看著太陽無所事事。」 

  「男人可以出去工作,女人可以在家裡做些縫紉,年老者與小孩也可以用無處不在的泥土做些土偶,做做可以賣給路過旅人的美夢。」 

  「交易區前的集市關閉了,教會前的廣場聚集起了人群,在修女與巡邏官的目光中安心地做著生意。」 

  「搶劫犯愁眉苦臉,殺人者膽戰心驚,就連娼ji們都期待著能到下層區的娼館『出工』。」 

  「麻木不仁的生活已經結束,即使是我這個孤兒也能感受到身邊人們嚮往更美好生活的希望——正如治安官大人所說的那樣,他們或許善良,或許狡詐,或許只是靜靜地過著自己的ri子,但是他們的生活都已經開始發生了轉變——」 

  「而現在,伽爾特大人,或許鴉之金鎖也到了該轉變回先代那個更好的鴉之金鎖的時候了……」 

  抬起頭,蘇佐挺直了胸膛,打算面對伽爾特的怒火。 

  沒錯,他原本並不想主動地對這個世界做出什麼改變。 

  但是他卻想為身邊的人做些什麼。 

  如果狼雪可以不需要再殺人。 

  如果綺蘿可以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女那樣毫無痛苦地歡笑。 

  如果多恩,廚房的大家,對自己多有照顧的娼ji與招待們,哪怕是米德爾與伽爾特這類鴉之金鎖的管理者們,都可以更平淡,更正常——沒錯,如同地球上的大家那樣正常地歡笑的話…… 

  蘇佐覺得,自己有說服伽爾特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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