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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胡羌聯手

  祁連山下潰敗的滇彭並未就此善罷甘休。但這次失敗的教訓讓他明白,漢軍絕不是紙老虎。這一戰後,鄧騭加強了涼州都尉府的兵力,如今涼州防守固若金湯,再加上有耿夑這個百戰沙場威名赫赫的猛將,要想正麵硬戰幾乎占不到絲毫便宜。


  就在這時,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個算不得盟友的故人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於除鞬,這個同樣失利於大漢的梟雄,在西羌人的潰敗中,發現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與滇彭不同的是,於除鞬在好戰和彪悍之外,多了幾分陰險狡詐。十七年前燕然山下的那場大敗,讓北匈奴的元氣徹底大傷,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也仍未恢複到當年巔峰時期的軍力。也正因如此,於除鞬不得不屢出奇兵,甚至不惜以卷入大漢皇室內部爭鬥的方式,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讓匈奴的鐵蹄肆意踏入中原的疆土。


  西羌與北匈奴,數百年來與大漢纏鬥不休的兩個最危險的敵人,再一次聯手。自和帝登基以來,邊塞最凶險的一場風暴在迅速醞釀。


  滇彭撤回金城後,用了短短不足一月的時間,竟然又集結起近五萬的兵力。按照此前與於除鞬達成的密謀,滇彭再一次率兵大軍壓境,直指祁連山而來。


  涼州都尉府這邊,鄧騭調撥過來的一萬兵力剛剛到位,尚未來得及編排操練,便要立即迎接西羌虎狼之兵這一番更為猛烈的衝擊。


  耿夑兵分兩路,副將林忠率領都尉府原駐軍死守城防,他本人則親率新增的一萬士兵沿路設下重重據點,準備利用地形的優勢在祁連山穀中殲滅羌軍主力。


  沒想到一向蠻勇無謀的滇彭這一次卻突然改變了策略,他也將大軍兵分兩路,一路兵力從祁連山中殺出,纏住耿燮部,一路竟神不知鬼不覺的繞過祁連山,取道河內,徑往東南方向而去。由於涼州兵力集結在祁連山一帶,河內防守空虛,根本無力抵擋滇彭親率的三萬西羌鐵騎。


  得知羌軍動向的耿燮立刻便意識到,滇彭這是聲東擊西之策。而從他的去向來看,他真正的目的地,可能正是耿燮最擔心的地方——玉門關。


  因為玉門關外,是耿燮的老對手,北匈奴。


  胡羌聯手,漢軍的噩夢。


  就在耿燮派出八百裏加急傳令兵分兩路傳令至西域都護府和冀州大將軍府的同時,北匈奴在玉門關外發起了攻擊。


  這一次,北匈奴可謂孤注一擲,壓上了全部兵力,如烏雲壓境一般奔襲玉門關而來。胡角聲聲激蕩山穀河川,馬蹄陣陣卷起千裏飛塵。


  玉門關駐防一向森嚴,都尉班勇擅長防守,麵對來勢洶洶的匈奴人指揮自若,可於除鍵這一次卻改變了打法,他沒有下令強攻,而是將兩萬餘強兵列陣城下,封死各處交通要害。圍而不攻,於除鍵的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切斷關內守軍的糧草供應,困死城內守軍,逼班勇出來決戰。


  涼州都尉府和玉門關的兩封急報先後達到鄧騭的手上,這位年輕的統帥預感到,一場關乎大漢生死存亡的大戰一觸即發。


  自他上任大將軍以來,邊塞大大小小的戰事已曆經不下十場,每一戰他對漢軍的勝利都從未有過絲毫懷疑。厲兵秣馬十餘年,對於自己手下的這十餘萬漢軍,他有充足的自信;對於耿燮、任尚、班勇這些名將更是有充足的自信。可這一次,鄧騭卻感覺到不安和狂躁。


  與北匈奴的上一次較量還是在永元二年,相去十餘載。也是在那一役中,初出茅廬的鄧騭因為冒進大意而被於除鞬俘虜。如今即使鄧騭已官拜大將軍,但這樁事在他的戎馬生涯中恐怕都是一個無法磨滅的陰影。


  關山王於除鞬,大漢最危險的敵人,也是鄧騭最想征服和消滅的敵人,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立刻看到這個驕縱狂妄的男人作為自己的俘虜匍匐於腳下。於是,鄧騭決定親率大軍馳援玉門關,他不止要親自打敗北匈奴,更是要親手俘虜於除鞬,一雪前恥。


  然而於除鞬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數十年戰爭的洗禮,讓他除了強悍狠戾外,還多了幾分絕大多數匈奴人所沒有的沉穩多謀。當鄧騭抵達玉門關外的那一刻,便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且看匈奴人的布兵。


  於除鞬似乎對漢軍的交通要塞了如指掌,他的幾股鐵騎,又準又狠的封死了漢軍出入玉門關的交通要道,外麵的水糧根本運送不進來,讓玉門關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島;而他自己,則帶著親信部隊在城下千米之外安營紮寨,這個距離,既使得城牆上的漢軍無法形成有效攻擊,又能使匈奴人看死城內駐軍,讓裏麵的人動彈不得。這樣圍下去,不出十日,城內守軍糧草耗盡,必然不戰自亂。這是漢軍常用的戰術,如今北匈奴卻用的爐火純青。


  班勇眼睜睜看著城中水糧告急,守兵們從一日三餐幹飯變成一日一餐幹飯,再到一日隻有一餐稀飯果腹,心焦如焚。與其這樣耗下去,倒不如出城與胡虜決一死戰。


  駐紮玉門關的漢軍都是兵中強銳,即使食不果腹,戰鬥力亦不容小覷。而麵對班勇的主動出擊,於除鞬卻轉攻為守,死死封住身後的幾條交通要道。班勇幾次強攻,均未能突破胡軍的封鎖,無法搶回糧道。幾次短兵相接,漢匈雙方互有傷亡,戰勢膠著不下。


  鄧騭率三萬鐵騎在距離玉門關五十裏外的山坡紮營,派出探馬細細勘查戰情。根據探馬來報,鄧騭迅速推演出於除鞬的作戰謀略。


  玉門關是大漢重之又重的關防,漢軍絕不可能坐視匈奴圍城而不救。於除鞬卻沒有急於攻城,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在等待自己的同盟。也就是說,於除鞬料定漢軍會來救,一旦漢軍來救,於除鞬以匈奴兵力與漢軍糾纏,而後滇彭的西羌軍再從後方撲來,前後夾擊,漢軍必遭重創。


  按斥候傳來的情報,以羌軍當前的行軍速度,不出兩日便會兵臨城下。而以鄧騭對匈奴人纏鬥能力的了解,短短兩日之內要解玉門關之圍幾無可能。


  鄧騭又仔細勘察了一番地形。


  玉門關地處石關峽內,北望綿延不絕的祁連山脈,時值酷暑,山頂上的皚皚積雪仍未消融。進出玉門關隻有一條古道,從關外延伸出去連接河內,這也是玉門關最重要的交通要塞,這條要道如今卻落在了匈奴人的手上。大軍進出,糧草運輸皆要經由此道。道路當中一段有一處狹長的山道,僅能容納十人並肩而行,這使得整條官道變成了一個長葫蘆形,駐兵們將這處無名的要害之地稱為葫蘆穀。


  此處是一個絕好的伏擊之地。鄧騭料定詭計多端的於除鞬占領了此處後必然會在此設伏,待漢軍來援之際兩側夾擊。他非常清楚,若率兵入此穀,胡虜居高臨下,投以巨石火箭,漢軍便形同俎上魚肉,即使僥幸過了此道,傷亡也將極為慘重。


  看上去於除鞬占盡地利,漢軍進退維穀,不過天縱奇才的大將軍鄧騭自然不會被這等戰術所困。在五十裏外山坡上,鄧騭派出幾路探馬,把這裏的地形摸的清清楚楚,入關必須經此道,而要過此道,必須先解決了兩側伏擊的胡虜。


  此處山勢險要,陡壁之上怪石嶙峋,若常人試圖攀援而上,就算不被摔死也要被鋒利的山石劃的遍體鱗傷。


  不過這難不倒鄧騭。


  關塞駐防,據天險占地利,看似易守難攻,可一旦稍有疏忽,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形勢便會立即發生逆轉,甚至攻守都會相易。眼前的玉門關之圍,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屯兵冀州的這些年裏,鄧騭不僅把關塞駐防戰術研究的極為透徹,他還親自訓練出一股特殊的作戰兵種。與普通騎兵或者步兵不同的是,這支漢兵專擅攀援,飛簷走壁如履平地,又專門訓練近身格鬥之術,短兵相接之時出手既快又狠,即便強悍如胡虜羌人也難以招架。這支隊伍便是當年險些為他帶來殺身之禍的“蒼狼騎”。


  沒想到鄧騭花費數年心血培養出來的這支奇兵,今日派上了用場。入夜時分,他將一千“蒼狼騎”召至賬下,對此番偷襲的時間和地點做了詳細的部署。


  子時三刻,在右校尉秦勝虎的統領下,“蒼狼騎”傾巢而出,一身黑衣,腰纏特製的攀岩繩索,一手持鐵鉤一手持短刃,在暗夜裏悄無聲息的急速前行。


  當這一群黑鷹般的旱兵從天而降之際,山壁之上伏擊的兩千胡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倉皇之中,被擅長近身廝殺的“蒼狼騎”殺了個措手不及。短短半個時辰的工夫,匈奴伏兵已經七零八落。


  信號發出,鄧騭立即率軍長驅直入,大軍順利通過狹道後,耿夑率精銳反殺,將潰不成軍的匈奴伏兵幾近全殲,一舉奪回了葫蘆穀要道。


  攻守再次易主。


  占據優勢的漢軍自然也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地利。算算時間,不出一日,滇彭的羌軍便會到達此處。鄧騭立即遣副將任尚率軍埋伏。


  然而,鄧騭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這一次,他竟然失算了。


  守了兩日,滇彭並未出現在漢軍的視野裏。


  事情並未如自己預期般的發展,這讓鄧騭不由心生疑竇。第三日夜裏,一聲轟隆隆的巨響衝破天際,經由山穀的回聲形成巨大的聲浪,震耳欲聾。彼時還在營中挑燈研究沙盤的鄧騭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的楞住。


  久經沙場的鄧騭不會聽不出這是火藥炸山石的聲響,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也很快意識到羌兵不合常理遲遲未現身的真正原因。


  當他火急火燎的趕到聲音來源之地葫蘆穀時,眼前的景象,印證了他最壞的推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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