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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顧傾城

  自得到守孝滿三年即刻奉旨入宮的聖旨以來,鄧老夫人對鄧綏的管束愈發嚴格,還為她請來了南陽最好的繡娘教習女紅,從此鄧綏便隻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困在牢房一樣的鄧府裏。無聊的日子格外漫長,而身體越是被束縛,心思越是飛的更遠。就這樣捱了快一年,鄧綏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當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左小娥時,小娥瞠目結舌。


  “逃走?”小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天下雖然大,可都是皇帝的地盤兒,你能逃到哪裏去啊?”


  鄧綏咬緊了唇,堅定的說出了兩個字:“冀州。”


  小娥倒吸了一口冷氣,用試探的口吻問道:“你···真的要去找你那個···耿將軍?”


  “胡說!”鄧綏一口否認道:“我是要去找我哥哥鄧騭!”


  盡管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可就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鄧綏察覺到自己的臉頰竟然在微微發熱。


  小娥蹙起秀眉道:“你可想好了?這裏離冀州那麽遠,我們兩個女孩子怎麽去的了?萬一路上遇到歹人怎麽辦?”


  “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跟我去了,留下來幫我照顧母親也好。”鄧綏絲毫不為所動,語氣決絕道:“我已經決定了。我不要就這麽像一件玩物一樣被送到宮裏去,更不想以後每天隻能望著皇宮圍牆上麵那窄窄的一方天空,這比殺了我還難受!小娥,你就不要勸我了······”


  小娥默默地咬了下嘴唇,她知道鄧綏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思忖了片刻,她還是做出了決定:“我跟你一起走,路上也能有個照應。希望我們能夠平平安安的見到鄧公子。”


  鄧綏感激的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好姐妹。


  她們是在中秋那日出逃的。


  鄧綏早就計算好了,她知道這樣的佳節裏,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裏忙外,根本無暇顧及到她們姐妹。而且這一日族裏宗親走動頻繁,進進出出,她們趁亂溜出也難以察覺。為了便於行走,鄧綏還特意又換上了哥哥的衣服,她身材頎長,穿的合適,但小娥身材嬌小,撐不起來寬大的男裝,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一切如鄧綏所料,兩人從鄧府溜出來沒有遭到任何阻攔,出來後一直快跑出了巷子,穿過人來人往的街市,一步不停的跑到了城外的官道上。


  從官道一路走下去,人煙逐漸稀少,鄧綏回頭張望,確認身後無人追蹤,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出逃的過程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兩姐妹此刻放下心來,才互相看著對方打扮成男子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相視大笑。


  不過興奮勁兒過了,接下來的路卻有些傷腦筋。沒有車馬,徒步走幾百公裏,沒有個把月是到不了的,山重水複,她們根本沒有預料到真正的跋涉是如此的艱辛。


  另一邊,鄧夫人在過了大半日之後終於找到了鄧綏留在妝奩底下的信。看到女兒竟然私逃去冀州,鄧夫人心急如焚,鄧乾立刻派出家丁,快馬加鞭追趕她們。料想兩個姑娘家,走路不會太快,快馬追趕不出三個時辰應該可以追得上。


  這個時候,鄧綏和小娥已經走到了新野城外的越靈山下。


  趕了一天路,累的氣喘籲籲的兩人在一處茶棚裏坐下歇息。無聊中,左小娥忍不住又拿鄧綏打趣道:“姐姐,你實話告訴我,這次去冀州不隻是為了看鄧公子吧?依我看,肯定是想見你的耿大將軍了······”


  鄧綏麵紅耳赤的啐道:“呸!就知道亂說!”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拌著嘴,卻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坐在她們身後的四個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顯然是注意到了她們的對話,其中一個人朝另外三人使了個顏色,三人輕輕點頭示意,然後開始有意無意的瞟向她們,暗中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鄧綏和小娥歇息了片刻,便繼續起身趕路。那四個男子見狀,立即互相使眼色,待她們稍稍走遠後,便馬上起身尾隨。


  這條路是官道,沿著此路一直往下走,過了越靈山便出了新野。平日裏,路上往來的人並不多,隨著離茶棚越來越遠,人煙也越來越荒蕪。


  鄧綏在前麵走著,心裏突然一陣陣發毛,總感覺身後有異樣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幾次回頭卻沒有看見人,始終覺得不太對勁,便對小娥道:“我們快些走,趁天黑前要到達前麵縣城的客棧。”說著便拉起小娥加快速度往前走,不過顯然已經為時已晚。


  後麵尾隨的人見四周終於已經沒有行人的蹤跡,膽子便大起來了,其中兩人快步走到鄧綏和小娥麵前,做出了攔路的姿勢。


  鄧綏和小娥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她們哪裏遇到過這種情形,本能的要轉身往回跑,可是另外兩個男子已經跟了上來,堵在她們身後。


  鄧綏膽戰心驚的看著麵前的人,隻見他們都是粗布麻衣,麵容黝黑,目露凶光,看樣子遇到山中草寇了。旁邊的小娥早已嚇得麵色蒼白,六神無主了。鄧綏咬著牙強作鎮定的喝道:“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其中一個匪首模樣的人緩緩走了出來,咧著歪斜的嘴角陰笑道:“黃毛丫頭口氣還不小!”


  壞了,看來自己男扮女裝已經被識破了!

  匪首轉身對同夥們道:“看看這倆丫頭的裝扮,肯定不是尋常百姓,想必是新野哪個大戶的千金,咱們把她倆綁了去,說不定能討來不少贖金呢。”


  說著,匪首一步一步逼近鄧綏,凶狠的揪起她的衣領道:“快說,你是誰家的小姐?”


  鄧綏隻是狠狠的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這匪首見她不說話,便卡住她的脖頸細細的端詳了一番,接著又把目光投向旁邊瑟瑟發抖的小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滿臉淫笑道:“弟兄們,我看這倆丫頭長的都挺俊俏啊!要是討不來贖金,綁回去給咱們做個壓寨夫人也不錯啊!”


  說罷,四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鄧綏四處張望,卻不見一個人影,看來今日怕是在劫難逃,索性心一橫,一個大力的高抬腿將她麵前的匪首踢翻在地。


  那匪首正笑的起勁,哪裏料到會被一個小丫頭撂倒,憤怒的爬起來,四個人一擁而上。鄧綏畢竟學過幾招花拳繡腿,要對上高手那必然無招架之力,但是對付一些毛頭小賊倒也還能勉強支撐。這四個歹人也隻是山野村夫之流,並無甚功力,加上鄧綏出手凶狠,四個人竟然一時都製服不了她。


  眼看已經逐漸占了上風,可就在這個時候,匪首一把將躲在一旁的小娥給揪了過來,掏出短刀架在了她的脖頸上,窮凶極惡的衝鄧綏喊道:“再不住手,我就先宰了她!”


  小娥嚇得連聲尖叫,緊緊閉上了眼睛。正打的起勁的鄧綏一看這情形,便馬上泄了氣。她知道這些山野強盜什麽事都做的出來,為了小娥的安危不能再跟他們硬碰硬,隻好乖乖的束手就擒。


  匪首見鄧綏終於不再反抗,便一把推開了小娥,走到鄧綏麵前要出出剛才的那口惡氣。他飛起一腳狠狠踹在鄧綏的胸口,惡語辱罵道:“不知好歹的賤人!”


  鄧綏慘叫一聲疼的摔倒在地,匪首惡狠狠的盯著她厲聲道:“還不向老子求饒?!”


  這時,鄧綏的暴脾氣也上來了,她忍著劇痛抬起頭來,怒目圓睜,狠狠瞪著歹人。匪首見她居然還不服軟,掄起胳膊來重重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鄧綏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嘴裏馬上泛起血腥的味道。


  小娥看到鄧綏被毒打,不顧一切的衝過來抱住她,向匪首哭求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


  那匪首結結實實踹了一腳又扇了一巴掌,已經出了氣,便停了手,命令幾個手下將鄧綏二人捆起來帶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隊人馬猝不及防的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方才一片混亂,歹人們忙著行凶,都未曾注意到馬蹄的聲音,等到他們察覺時,來人已經到了眼前。


  這隊人馬顯然不是等閑之輩。總共二十餘人,全部身著漢軍甲胄,佩刀帶矛,儀容莊嚴,騎的也都是上等駿馬。沒等四個草寇反應過來,前頭兩個士兵已經亮出長矛,將四人瞬間挑翻在地。以為撞到官兵手上的草寇們爬將起來,紛紛跪地磕頭求饒。


  鄧綏和小娥正驚魂未定之時,隻見馬車中走出了一人,他立在那裏觀察了片刻,隨即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草寇,徑直朝她們走了過來,對摔倒在地上的鄧綏伸出手,彬彬有禮地道:“姑娘受驚了。”


  原來在剛才的掙紮中,鄧綏的發髻已經散落,長發垂落下來,女子身份一目了然。她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在男子和小娥的共同攙扶下站了起來。


  這時她才看清楚了來人的樣子。他身穿青色長袍,麵容十分俊朗,一雙丹鳳眼,兩蹙劍眉,高挺的鼻梁,氣質雍容。鄧綏滿心感激道:“多謝公子相救。”


  公子不以為意的微微頷首,也許這件事情對他來說確實是微不足道的。隨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鄧綏旁邊的小娥身上,小娥一直低著頭,未敢抬頭看他。


  卻見公子伸出手去,輕輕拔出了小娥發髻上的頭簪,一頭烏黑瑩亮的長發瞬間如瀑布般垂了下來。


  “果然也是個女子。”他淡淡的說道,小娥驚慌的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刹那,小娥清晰聽到了自己小鹿亂撞般的心跳,她此生第一次見到如此形貌俊朗又氣質高貴的公子。


  公子的眼眸中也瞬間迸射出異樣的光芒。雖然小娥穿著不合體的男子服飾,可是她的麵容卻依然令人驚豔,那楚楚動人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小巧精致的瓊鼻,嬌豔欲滴的雙唇,雪白無瑕的肌膚,美的簡直像畫中走出的人兒。


  就這樣,他怔怔地看著她,她也怔怔地看著他,時間好像停止了流動。


  鄧綏見二人神態異常,隻好假裝輕咳了一聲,二人方才回過神來。


  公子自知方才盯著人家姑娘看的舉動有些失禮,便略帶尷尬的介紹自己姓劉,從潁川而來,往南陽尋訪故友路經此地,然後又問起她們的來曆。


  鄧綏心想,此人到底是何來曆還不清楚,不能貿貿然透露自己的身份。於是就順口編了個故事,謊稱自己姓趙,是新野一大戶人家的小姐,因家父要將其許配給一個浪蕩公子,不願委曲求全,於是帶著貼身侍女離家出走,前往冀州投奔兄長。


  沒想到這位劉公子卻頗為欣賞她的叛逆,誠懇的說道:“姑娘的勇氣在下十分欽佩。不過此去冀州路途遙遠,你們兩個女子,倘若再次遇到歹人,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不如,我派人護送你們去吧。”


  鄧綏心中竊喜,這可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沒想到他卻主動提出來了,真是因禍得福。但她還是佯裝客氣道:“劉公子已經救了我們姐妹二人,怎麽好意思再勞煩您呢?”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劉公子微微一笑道:“此處距離南陽不遠,不出一日便到,這輛馬車便送與二位姑娘,我會再派幾個身手好的手下,一路護送你們到冀州。”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小娥,小娥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臉頰上若隱若現的一團緋紅。


  “如此便多謝公子了。”鄧綏再次誠懇的道謝,然後拉起小娥,正待轉身離開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且慢!”


  鄧綏和小娥轉過身來,隻見劉公子快步走上前來,同時將腰間的一塊玉牌解下,雙手遞給她們道:“這個玉牌你們拿著,路上萬一遇到什麽麻煩,或許能幫得上忙。”


  見他誠意相助,鄧綏也不推辭,伸手接過了玉牌道:“劉公子真是個好人,將來有機會,我們姐妹一定會報答你!”


  劉公子微微一笑道:“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見麵的。以後有什麽難處,就拿著這個玉牌,去潁川找我。”


  雖然是對著她們兩個人說的話,可是他那明亮的星眸卻隻專注的凝視著小娥。小娥慌張的轉過身去,躲開了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匆匆向馬車走去。然而,就在即將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小娥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


  這一轉頭,她再次撞進了公子春風十裏的眼眸中;這一轉頭,公子眼中的世界瞬間變得黯淡失色,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這一顧傾城的佳人。


  直到馬車漸行漸遠沒了蹤影,劉公子還怔怔的站在原地,他不知自己中了什麽邪。驀然驚覺,此生從未有一個女子,讓他這般不顧一切的想要嗬護她的周全。


  馬車上鄧綏開心的手舞足蹈,拉著小娥道:“咱們真是福大命大,遇到這樣的好人!”


  卻見小娥出神地望向車窗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鄧綏的話。


  “咦?這上麵好像有字?”鄧綏忽然將玉牌舉到眼前,仔細盯著看了半天,喃喃道:“是個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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