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酗酒
夜裏,雨諾一如既往地難以安眠。噩夢纏繞著她,讓她幾乎窒息。
夢裏,薇薇雙眼帶著驚恐和渴求,對著她哀求。她說,雨諾,救我,救我……她奔過去救她,可是她才剛剛到了陽台邊,就看到薇薇跌落下去,滿地的鮮紅……
場景陡然一轉,上官爸爸和上官媽媽滿臉的嫌棄看著她,指責她:“你怎麽可以這麽惡毒?!”
“我上官家沒有這麽不知羞恥、惡毒陰險的女兒!”
“從此我上官家跟你恩斷義絕!”……
雨諾苦苦哀求著,哭泣著,大喊著:“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可是沒有人相信她,沒有人聽她說話,隻是環繞在她的周圍,用食指指著她,指責她,眼神裏閃爍著厭惡和嫌棄。
猛地從夢裏驚醒,雨諾睜著眼睛看著滿眼的黑暗,汗如雨下。現在,唯有滿眼的黑暗才能夠給她踏實感和安全感。
多可笑,不是麽?她本來是最怕黑的,小時候一個人上床睡覺的時候總是心驚膽戰,生怕未知的黑暗裏有什麽鬼怪猛獸突然衝出來。然而現在,隻有在睜開眼睛時候看到滿眼的黑暗,感覺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才能夠讓她安心。至少黑夜裏,那些誤會和指責都不存在,那些厭倦和嫌棄也都不存在。
自然,冷天煜的折磨也都不存在。雨諾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她現在算不算是自欺欺人。感覺到嘴裏發幹,雨諾摸索著下床,逐漸適應黑夜的眼睛搜尋著自己的水杯,摸了摸茶壺,裏麵已經空了。
也是,她已經不是上官家的大小姐,更加不是冷宅的貴客,她的身份,甚至連傭人都不如,哪裏還會有人為她準備好水呢?自嘲的一笑,雨諾提著茶壺,準備去廚房弄些水解解渴。
然而,雨諾捧著茶壺路過客廳的時候,突然發現沙發上似乎有人坐在黑暗裏。她的心猛地一跳,被驚了一下,微微後退一步。這才發現,朦朦朧朧的人影竟然是冷天煜。
咬了咬嘴唇,雨諾走上前,一股子酒味撲鼻而來,冷天煜坐在沙發上,全身上下散發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頹廢感。他坐在沙發上,將整個身子都陷進沙發裏。手中提著一個XO的酒瓶,他閉著眼睛,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倒著酒,間或的有酒從他的嘴裏流出來,顯得狼狽極了。
這時候的他,沒了平日的霸道和冷酷,更沒了麵對雨諾時候的冷厲和殘忍,褪去了嗜血專政的模樣,他就像是找不到路的孩子,縮在沙發裏,恨不能將自己完全藏起來似的。他平日幽深的眸子現在緊閉著,越發的讓人心疼。
雨諾情不自禁的母性泛濫,放下了手中的茶壺,輕輕地靠了過去。她的手向前伸了伸,想要摸一下冷天煜的臉,卻又猶豫地抽了回來,有些不知所措。
雨諾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天煜……你,你怎麽了?為什麽喝這麽多的酒?”
突然聽到雨諾的聲音,冷天煜驀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麵前的雨諾,眼裏沒了平常的冰冷和諷刺,隻是帶著淡淡的,似乎是有些委屈的質疑。他看著她,愣了幾秒,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似的,皺了皺眉頭:“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裏幹嘛?”
“我渴了,過來倒點水喝。”雨諾指了指一旁被她放到了地上的茶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你呢?為什麽還不睡?大半夜不要喝這麽多酒……對身體……”
“對身體不好是吧?”冷天煜不耐煩地皺起了眉,似乎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這不是正順了你的心意了麽?你難道不盼著我早點死了,然後你就可以解脫了麽?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的健康了?”
“天煜!”編貝似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雨諾有些驚怔地看著麵前頹廢的男人,被他一連串的帶著譏諷的反問說的心底裏冰涼一片。他,怎麽可以這麽想她?她怎麽會,有這麽歹毒的心思?
眼底裏盈著淚光,雨諾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難過:“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怎麽可能會……可能會希望……”可是……可是這份愛這樣深沉,讓她連辯解,都不能夠說出“死”這個字兒。
雨諾默默低了頭,終究沒能夠繼續說下去。咬了咬唇,伸出手去握住冷天煜手裏的XO酒瓶,過於纖細的手由於用力而骨節分明:“不要再繼續喝了。不管你怎麽想,不要繼續喝了。”
“滾開!”手一揮甩開了雨諾的手,冷天煜的嘴角掛著嘲諷而又冰冷的笑:“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給我滾遠一點,不要讓我看到你。”
被冷不防地揮倒在地,雨諾的額角猛地撞到了沙發上。布製的沙發帶著厚重的柔軟,然而驟然碰撞和慣性帶來的力道,撞在了腦袋上,雨諾的腦袋裏轟鳴一聲,一股反胃的感覺湧上了心頭,雨諾忍不住就坐在地上,扶著沙發幹嘔起來。
看著雨諾幹嘔的樣子,冷天煜的眸子一暗,忍不住伸出修長的手,似乎是想要攙扶,又似乎是想要撫摸一下,給雨諾一點點的撫慰。
然而猶在朦朧中的雨諾,幹嘔的同時眼前冒著星光。驟然看到一隻手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幹嘔地越發的厲害。
看到雨諾仿佛害怕一般的躲避,冷天煜的眼神猛地一冷,腦海裏突然響起雨諾深惡痛絕的話,她說:“你的碰觸,讓我惡心。”那天晚上,是他的吻,讓她跑到了牆角一陣的幹嘔。
那麽這次,又是因為碰到了他?冷天煜的眸光越發的冰冷,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他一把抬起雨諾的下巴,臉上的表情分外的陰鶩:“上官雨諾,你不是關心我麽?怎麽,關心到我碰你一下就會覺得惡心麽?”
雨諾的麵色猛地一白,看著麵前麵色有些猙獰的冷天煜,猛搖了搖頭:“我沒有,我不是……”
然而不等雨諾的話說完,冷天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上官雨諾,讓你說句實話就這麽難麽?你這幅虛偽的模樣,到底要擺給誰看?”說完,手腕猛地一用力,再度將雨諾甩了出去,冷天煜不再看她一眼,擎起了手中的酒瓶,繼續往嘴裏倒著酒。
看著冷天煜自暴自棄的模樣,雨諾的眼底裏閃過了一絲心痛,猛地撲上去再度抓住了冷天煜手中的酒瓶:“天煜,不要再喝了,不要再喝了好不好?你何必這麽折磨自己?”
由於過度的用力,一直沒有包紮的雙手手心裏的傷疤再度崩裂了開來,可是雨諾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的任由鮮血沿著自己的手和酒瓶的縫隙流了下來。
冷天煜有一瞬間的震撼。他看著雨諾的手,那還是記憶中水嫩的不沾陽春水的手麽?它們現在傷痕累累,裸、露在外麵的手背上滿是被燙出來的膿瘡,而白皙的手掌下麵,殷紅的鮮血順著XO酒瓶的瓶身滴落下來。
這……這都是他造成的麽?
手心忍不住一鬆,冷天煜放開了緊緊抓住酒瓶的手。終於搶到了酒的雨諾忙將手收回來,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有些艱難似的站起了身子:“天煜,回去睡吧……不要再這麽折騰自己了……”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難堪的,雨諾繼續說道:“你這樣,假如有一天薇薇醒了,她的心裏也會不好受的。”
突然聽到薇薇的名字,冷天煜的瞳孔忍不住一縮,一股惱怒驟然湧上了心頭。他到底在幹什麽?是她,是她害的薇薇到現在還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在幹什麽?居然對著她心軟?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不是麽?
怒於自己的心軟,冷天煜伸手一把推開雨諾想要扶自己的手,刻意控製著自己的眼神不去看雨諾廋得簡直就剩下骨頭的兩隻慘白的手,冷聲道:“我說了我不用你管!你以為你是什麽身份?!”
烈性的XO在推拒間晃了出來,高度數的酒精順著手掌間的縫隙在傷口上流的肆意而又痛快,鑽心的疼一波一波地襲上了心頭,雨諾的腿忍不住一軟,險些疼得叫出聲來。
然而長久的折磨和病痛,早就讓她學會了忍耐和控製,她猛地用力咬住了紅唇,始終沒有發出一聲聲響。她看著麵前的冷天煜,突然有些啞口無言。
對啊……她到底是什麽身份來管他?青梅竹馬?不……他的青梅竹馬,不會是她這樣的惡毒和水性楊花。愛他的人?不……他需要的愛,隻有薇薇的那一份而已。朋友?不……他的朋友,是烈焰,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不是現在的上官雨諾。未婚妻?嗬……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閉了閉眼,雨諾有些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連一個拿出手的身份都沒有。就算是一個小小的傭人,最起碼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一個傭人。可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