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殤
晚上八點半,空氣當中依舊充斥著悶熱與煩躁。
結束了派出所民警的調查、詢問、調解、賠償和簽字後,盧宋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她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出門相趟親,搭上個派出所半日遊,這是活了27年來的首次。
警是西餐廳的店員報的,盧宋和楚嘯威打架的後果,就是她撓了楚嘯威的手背,把楚嘯威的耳垂咬出了血,然後倆人碰到了隔壁餐桌,剛上的法式羅宋湯一點兒不剩的全灑在了隔壁小情侶的衣服上。
楚嘯威沒說盧宋啥,可是隔壁男女不依不饒非要店員報警。
最後,西餐廳店長包括他們四個人都到了派出所進行情況說明。
天氣炎熱,盧宋和小情侶的火氣隻升不減。
就算到了派出所依舊吵吵嚷嚷,因此,直到晚上九點半,才調解完畢離開。
進了派出所,盧宋了解到一件事,原來看起來淩冽冷鷙跟流氓頭子一樣的楚嘯威,是個地地道道的警察。
哼
人還真是不可貌相!
雖然知道陳叔作為公安廳副廳長,不會給盧宋介紹亂七八糟的男人,可是看到楚嘯威的當時,她還真沒把他往警察上麵聯係。
不過,不得不說,在得知楚嘯威的職業後,盧宋的心裏確實好受了一點兒。
最起碼,是個正麵人物。
之後,所有人包括西餐廳的店長,在得知楚嘯威的身份後,一致對外把矛頭指向了盧宋,都說是她先惹的事兒。
這點兒盧宋不否認,不過也幸好楚嘯威中途接了電話在警察的掩護下先走了,還自覺的留下一千塊錢給不講理的男女當做幹洗費,要不然,就憑盧宋的脾氣,保準再上去把他另一隻耳朵也咬出血。
哼。
想讓她難受,那誰也甭想好過。
結束了鬧劇,盧宋抽空在出租車上整理了一下淩亂的丸子頭,還對著她那枚小鏡子,簡單的補了一下妝。
到家後,高高興興的,完全看不出她被叫到派出所問話了。
夜晚九點四十,盧家別墅內冷冷清清。
盧老爹和傭人們都去休息了,隻有宋萍還在沙發上看電視,等待著自己的小女兒。
盧宋剛出派出所那會兒接到家裏電話,讓她先去休息,可宋萍不依,執意要等。
往常都是不等到女兒回家不放心,因此盧宋也沒再勸。
看到女兒進門臉色輕快,宋萍站起來急忙走過去,拉著手詢問,“小寶兒,吃過飯回來的?”
盧宋彎腰換鞋,挑挑雙眉,一臉傲嬌,“啊!”
宋萍隨之高興,估摸著是有戲,問的急切,“怎麽樣?那個男孩子?”
盧宋右手一抬,大遠處就把單肩包扔到了軟軟的沙發上,左手攬著媽媽的肩,邊走邊說,“你跟蔣姨聯係的?你不知道他啥樣兒?”
宋萍坐在沙發上,“我隻見過照片,沒見過本人,都是聽你爸和陳叔說的”
盧宋順手從茶幾的水果籃兒裏拿起個醜橘,拖鞋一丟,腳直接翹到茶幾上,掰下一半填進嘴裏,含糊說,“就那樣吧,沒什麽感覺!”
“沒感覺?”宋萍側身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仔細問,“不是說那個男孩子長得挺帥嗎?”
盧宋不想談論這些,從宋萍手裏搶過遙控器,再次打開電視,“幹什麽?我還要看!”
“電視什麽時候不能看,”宋萍又把遙控器搶回來,關掉,“這是大事兒,先跟媽說說?”
盧宋把另一半橘子塞進嘴裏,噴著果汁說,“帥又不能當飯吃,更何況,他那臉還不能叫帥”
說著,手一拋,橘子皮就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飛了過去,可惜準頭兒不夠,落在了邊兒上。
宋萍勸著,“談朋友也別光看樣貌,人品呢?聊了天兒覺得怎麽樣?”
盧宋從背後抽出一個抱枕抱在懷裏,平靜的說,“沒聊”
宋萍猜測,“他不愛說話?”
盧宋撇嘴點頭,故意說,“而且脾氣特別差,估摸著我要跟他好了,一天得挨三遍兒打”
“這不能夠,”宋萍才不聽她的瞎編亂造,“現在是法製社會,哪能隨便家暴?而且你陳叔說那個男孩子還是個刑警,就更不會知法犯法!”
盧宋瞥眼歪頭,再次將抱枕抱緊,“反正他不適合我”
宋萍一聽,頓時來氣,“那到底什麽樣兒的適合?”
盧宋下意識的摸摸今天中午被撞傷的手背,淡淡說,“什麽樣兒的都不適合?”
“”
宋萍沉下臉。
盧宋又說,“我爸不是說我脾氣差,就我這號兒的嫁到誰家,誰家就不得安生嗎?那我就自己一個人過好了?”
“哎呀”宋萍啪一巴掌,打在了盧宋的大腿上,恨鐵不成鋼的說,“你爸那是說氣話,你也當真?”
盧宋把抱枕扔在一旁,揉揉被打的腿,噘了噘嘴,“本來就是我都打算孤獨終老的!”
宋萍說,“說這什麽話?下個月一過生日都28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
“媽,”盧宋站起來,趿拉著拖鞋往廚房走,“我跟著你們過不好嗎?幹嘛總往外攆我?”
宋萍跟著,邊走邊說,“媽這是攆你嗎?你爸都65了,我們還有幾年活頭兒?不就想著你趕緊成個家,等我們不在了有人照顧你嗎?”
盧宋從櫥櫃中翻出一碗泡麵,邊撕包裝邊阻止宋萍,“嘶你咋又說這話,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我還有哥哥姐姐呢,什麽時候都有人照顧我!”
宋萍看到泡麵,問,“你不是吃完飯回來的?”
盧宋答,“沒吃飽”
到底疼慣了這個小女兒,平常寵慣了!
宋萍阻止她泡泡麵,而是端出鍋,準備給她煮一下。
從冰箱中拿了兩個雞蛋以及一把青菜,邊動作邊心平氣和的勸著,“小寶兒,如果那個男孩子不算討厭,就先處著,感情是一點一點兒培養的,慢慢的就喜歡了”
盧宋一手支著櫥櫃,一手掐著腰,反問一句,“那我幹嘛要浪費時間?直接找個一見鍾情的多好,壓根兒不用培養感情?”
宋萍拿著筷子邊煮麵邊說,“那你倒是找呀?從小到大,爸爸媽媽沒說過你啥吧?你自己倒是談個戀愛呀?我們還省的操心了!”
盧宋揪揪身上的連體裙,無所謂的說,“我也很無奈,可我母胎單身,壓根兒沒長那戀愛細胞,上哪兒談”
說來說去,還是老一套。
扯多了,就不往理上說。
宋萍34才生下的小女兒,到底是疼慣了,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慢慢勸。
“什麽是一見鍾情?我看網上說了,那鍾的都不是情,是臉!誰的感情不是慢慢培養的?”
“”
盧宋沉默了。
宋萍又說,“兩個人在一起是個伴兒,找個男朋友,以後他也會像爸爸媽媽那樣疼愛你,你得到的愛不但不會少,反倒會增多,這樣不好嗎?一個人,你現在年輕無所謂,可當你老了呢?爸爸媽媽不在了呢?萬一你有個頭疼腦熱的,誰照顧你?誰心疼你?你大姐在國外,一年都回來不了幾回,你哥又有自己的家庭,再疼你也不能天天在你身邊?老公就不一樣,他會把你捧在手心裏,小心的嗬護”
盧宋見宋萍老調重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連體裙,找個借口轉身離開,“我去換件衣服,今天出了一身的汗,感覺衣服都有味兒了”
夜晚,當盧宋吃完飯洗完澡坐在了書桌前,雙手支著下巴,安靜的仰望著放在立體書櫃最上層的一個淺藍色的舊鞋盒。
回顧那個人,有意外,有失望,還有深埋已久的情動以及清淺的遺憾。
可,當一切情緒挨個出來溜一遍,卻始終沒有勾起盧宋心底的感覺。
可能一個人習慣了吧!
或者經曆過歲月,理智的情緒已經侵占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知道自己要什麽?知道自己想什麽?
因此,不敢輕易邁步,隻會像她現在的動作一樣,仰望,靜看,卻始終止步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