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難以釋懷
慕瑾宸牽著女孩朝老住持的方向走了過去，身影看起來頎長挺拔，舉手投足間帶著王者特有的矜貴氣質。
秦安雅安靜地跟著男人的步伐，穿梭在低調奢華的寺廟裏，俊男美女的組合頻頻惹人注目。
慕瑾宸在老主持麵前停下腳步，學著僧人的利益雙手合十，語調難得的恭敬禮貌，“老住持，好久不見，近來可好？我帶了朋友過來看你。”
秦安雅參照慕瑾宸的手勢，禮貌恭敬地對老住持行了禮，“老住持好，我是瑾宸的未婚妻，您叫我小秦就好。”
老住持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滄桑，笑容卻是和藹可親，“原來是慕施主啊，又是來祭拜你的母親？”
他渾濁的眼睛看向慕瑾宸身側長相柔美乖巧的女孩，話裏帶著幾分感慨，“時間過得真快，當初稚氣的少年如今也要成家立室了。”
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可親，“秦施主，你是個有福氣的姑娘。慕施主是個有善心的人，這些年為我們寺廟捐贈了不少錢，對老衲的身體也甚是關心。有些人外表看起來冷若冰川，內裏卻是炙熱如火，他是個你值得珍惜的男人！”
秦安雅聞言看了一眼身側男人，下意識握緊了他溫熱的手掌，“想不到外界傳聞殺伐果斷，手腕鐵血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慕總裁，竟然私底下偷偷給寺廟捐贈財物，做好事不留姓名。”
慕瑾宸唇線微微繃緊，“我隻是不像那些虛偽的男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私底下卻做著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從來不在乎世人對我的評判，我也不需要做了功德事後到處宣揚來讓自己的形象看起來高大上。”
他在意的，從來都隻是自己是否變成成心目中期待的模樣。
秦安雅點點頭表示意會，“這的確像慕總裁的處事風格。不過我還是挺驚訝的，原來慕先生也有這麽善意暖心的一麵。”
他去國外這四年變了好多，好似是她熟悉的樣子，又好像是看不透的陌生人。他好像能夠輕易讀懂她的心思，可是她卻越來越看不透他的心思。
慕瑾宸的唇微微勾起，“那是否更加堅定了秦小姐想成為慕太太的決心呢？我還有更為不為人知的一麵，等待秦小姐慢慢發掘。”
老住持始終一臉慈愛的麵容，“慕施主，你是帶未婚妻過來祭拜你母親的吧？我讓底下的人去準備香火，你請稍等。”
慕瑾宸恭恭敬敬行了禮，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不急。老住持，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讓您為我未婚妻答疑解惑的。”
秦安雅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手心，內心雖然抗拒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又不忍拂了慕瑾宸的一番良苦用心，隻好順著他的話說下來，“老住持，那就麻煩你了。”
老住持到了風殘歲月的年紀，閱人無數，一眼便看懂了秦安雅眼中抵觸的情緒，隻是為了照顧未婚夫的臉麵隱忍著不好發作。他摸了摸下顎花白的胡須，安撫著女孩不安的情緒，“秦施主，承蒙慕施主高看，如果你不嫌老衲多事，不妨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或許貧僧能解開你的心結也說不定。”
他三十歲墮入空門，守著寺廟將近五十載，看盡世間滄桑，領悟參透了許多世人所謂的執念。能放下心頭執念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四大皆空。
老住持犀利的眸光仿佛能夠輕易洞察人心，秦安雅有些無所適從地照著，手心早已出了一層黏膩的細汗。
慕瑾宸看出了秦安雅的局促，抬手扣住女孩的肩甲，試圖安撫她內心焦躁不安的情緒，“隻是跟老住持閑聊幾句，你不必緊張。”
秦安雅攥緊汗津津的手心，男人磁性的嗓音仿佛有種令人心安的魔力，讓她那顆漂浮不定的心一下子塵埃落定，“我習慣給自己太多的壓力，不過好在你在我身邊，我不緊張了。”
慕瑾宸握緊女孩的手掌，在老住持對麵的蒲團上盤膝坐了下來，“是這樣的，我未婚妻家裏遭遇變故，父親被人栽贓陷害身陷牢獄，母親遭遇精神重創，隻能被迫送到療養院療養……”
老住持搖搖頭，渾濁的眼裏透著憐憫之情，“善哉善哉。家縫變故，想必秦施主心裏不好受吧！”
秦安雅咬了咬唇瓣，臉色明白蒼白，“我將母親送到療養院之後，迫於巨額外債的壓力，便動了拍賣秦家老宅的心思。我阻斷了母親與外界的聯係，心想著解決秦家的燃眉之急，以後再找機會慢慢告訴她，誰知還是走漏了風聲，有人故意將我拍賣秦家別墅的消息透漏給她。我母親受了刺激，便從樓頂墜落。雖然搶救及時，但還是沒能挽救我母親的性命。為此，我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情緒激動，女孩的話裏帶著密密麻麻的顫音，聲音近乎哽咽。
慕瑾宸深邃的眼眸泛起層層漣漪，秦淑蓮本可以留住一條性命，可是他卻因為對秦安雅心存怨恨選擇袖手旁觀，放任秦淑蓮死去。
如果當初他願意放下心裏的芥蒂，將秦安雅的母親轉移到國外，提供最好的醫療資源，她或許就不會死。
他很怕提起那件事，就像橫亙在他的秦安雅心裏的一根倒刺，彼此心照不宣不願提起，不代表那些傷害不曾留下。因為他的執念，給秦安雅的心裏留下一個永遠的遺憾，而這個遺憾，即便他權勢滔天，也永遠彌補不了。
有些遺憾一旦留下，無論怎麽去彌補都無濟於事。
“我未婚妻之所以始終耿耿於懷，是因為害她父親入獄的人是她一直覺得虧錢的前男友，而故意透漏消息刺激秦伯母的人，正是跟安雅前男友溝搭成雙的女人。所以，安雅一直覺得是她把災難帶給了秦家。她對父母心存愧疚，更對前男友充滿了怨恨，認為前男友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目前我們還掌握不了那個人的罪證，安雅心裏始終難以釋懷。”
老住持連連歎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秦施主，造成如今的後果並非你的本意，而是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佛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人道循環，一旦犯下孽障，終將自食惡果。”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繼續說道“人之所以不開心，是因為太過執著，執著著做不到的人，執著著撼動不了的人。執著有時候未必是一件好事，有可能也是將你推向深淵的無形引力。人生中要適當得放過自己，寬容別人，讓自己活得舒坦灑脫一點。有些事能力所不及就要學會放下，有些人感化不了就要學會放下執念。”
“佛法講‘四大皆空’的用意是要人們認清人生的真相，以解除身心的束縛，獲得解脫和自在。能樂觀進取、淡泊名利、樂於助人、不圖回報，寬容以待，以德報怨，既利於社會，又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秦安雅垂眸笑了笑，她清楚自己力量的渺小，真正罪孽深重的人在逍遙法外，而她卻什麽也做不了。以德報怨肯定是做不到了，畢竟她不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她沒辦法委屈自己去寬容別人，更別提用仁善去感化那個對她造成傷害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執著什麽，但是她知道，她一直在為難自己。從前季辰曦是她照亮她灰暗心裏的一束光，填補了那段期間的空虛，現在他就像心頭的一根刺，拚命想要拔除的刺。那個刺紮得她肺腑生疼，時刻提醒著她那段愚蠢的過去。
“曾經我信任的人，卻親手將我推向深淵地獄。我爸是無辜的，我媽又何其無辜。他有什麽怨言不能直接衝著我來，為什麽要選擇我身邊最親的人下手？我媽現在屍骨未寒，我有什麽資格替她原諒？我爸現在還在監獄，我有什麽資格一笑泯恩仇？”
老住持那雙渾濁的眼睛仿佛看透了時間的滄桑，眉目不動，姿態淡然，並沒有因為女孩情緒的起伏影響了自己的判斷，“佛說，人死後會經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經過忘川河，放下生前所有的執念，洗清所有的記憶進入輪回。秦施主口中母親的執念，何嚐不是你自己心頭的執念？”
“你固執地認為自己將災難帶給了秦家，心裏自責愧疚，耿耿於懷，知道幕後黑手知道便將所有的負麵情緒轉嫁到對方身上。這便是你對你前男友心存怨恨，難以釋懷的原因。”
老住持的話讓秦安雅猶如當頭棒喝，的確，她認為的母親心裏的怨念，何曾不是她心裏的執念？
女孩欲言又止，“我……”組織了半天語言終究選擇沉默，歸根究底不過是她自己的執念，母親不過是她執念的承載體罷了。
慕瑾宸無聲扣住女孩微涼的手心，隻是一個眼神便清楚她內心的痛苦和掙紮，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安慰她，因為曾經的秦安雅有強大的傷痛自愈能力，不應該因為眼前的磨難從此一蹶不振。
沒有過多的語言，秦安雅依舊能感受到慕瑾宸對她的在乎。她認定彼此是心有靈犀的有緣人，他們之間的默契，便是彼此一個眼神對方瞬間了然，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言外之意都能明白。
其實，世界上最好的默契，不是有人懂你所有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能夠心疼你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