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解開心結
秦洛深淵般的眸子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眸色，清冷寡淡的臉上漸漸凝聚了霜色，“你選擇隱瞞的初衷是什麽？”
男人安靜得等待著她的回答。
秦安雅十指絞緊，臉上帶著心事被戳破的不安，“我隻是……不想把一個人的痛苦演變成兩個人的痛苦罷了。我太了解瑾宸了，他如果知道我的病情，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我從死亡的邊緣解救出來。以他在商界裏呼風喚雨的能力，幫我找到匹配的器官也許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找到合適的器官捐贈源需要時間，可是我卻等不了。”
現在的她，脆弱得就好像泡沫，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粉碎。
女孩垂下睫毛，掩蓋眸底的苦澀，“我擔心的是，他會為了挽回我的命，犯下一些昧著良心的罪孽。我不希望我將來活在愧疚和自責的陰影下，秦醫生懂我的意思嗎？”
她隱瞞慕瑾宸，隻因為他身份過於特殊。她最擔心的，就是他為了救她衝動之下做了錯事。
秦洛輕扯了嘴角，“不想活在愧疚和自責裏，所以，你就決定犧牲自己，來換取自己的心安理得？”
男人的長腿優雅交疊，指尖漫不經心地在西褲上敲擊，臉上淡漠得看不出情緒的起伏，“舍生取義？你真當自己是聖母瑪利亞？你隱瞞慕瑾宸，自以為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擅自剝奪了瑾宸知道真相的權利，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自私？”
秦安雅攥緊了連衣裙的裙擺，指節用力到近乎泛白，原本憔悴的臉龐更加沒有血色，“自私嗎？也許吧！”
她也想過坦白，可是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麵對慕瑾宸，去跟他坦白一個如此殘酷的事實。
秦洛語調意味深長，“秦小姐，人這一生或許會走很多錯路，無可避免，有些錯誤可以挽回，有些錯誤不可挽回，無論走哪條路都需要我們自己去承擔過錯。明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為什麽還要強迫自己往裏跳？”
秦安雅感覺心髒被周圍的血管一根根勒緊，她起身走到窗邊，才覺得呼吸順暢一些，“秦醫生，你談過戀愛嗎？愛情就是明知道是飛蛾撲火，還是會義無反顧；明知道是萬丈深淵，還是固執地往裏跳，哪怕摔得遍體鱗傷，摔得粉身碎骨。”
她愛慕瑾宸，愛到已經無可救藥的地步。她希望看著他眼中浩瀚璀璨的星辰，不希望看到他眼中的星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餘生很短，生命之花在一點點枯萎凋零，對他來說是怎樣的噩耗？再也不能陪他看盡城市的燈火闌珊，再也不能陪他看盡潮起潮落，再也不能訴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麗誓言。
她不敢想象，她離開之後，將他孤零零一個人扔在這個世界，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和無奈。所以，她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把孩子生下來，那樣的話，也許他就不會那麽孤獨了。
女孩的話在秦洛心裏那片平靜的湖泊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他也是個感情的失敗者，深知愛情最大的無奈，就是生離死別。
他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理解秦安雅的固執了。慕瑾宸應該慶幸，他是愛情裏被偏愛的一方。
“秦小姐，可能你會覺得你接下來的話有些唐突。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不妨嚐試著將你心裏的秘密跟我分享一下。惟願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男人看出了女孩眸底的顧慮，他笑得一臉風輕雲淡，嚐試著讓凝重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你就把我當成宣泄情緒的收納盒，把你心裏那些壓抑許久的負麵情緒宣泄出來。秦家的人脈和權勢雖不及瑾宸，但也算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應該多少可以幫上一點忙。與其遙遙無期地等待合適的捐贈源，還不如選擇相信我，你覺得呢？”
男人態度誠懇，語速輕緩適合，用征詢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過問女孩的意見，表達了充分的尊重。
秦安雅沒有拒絕秦洛的理由，比起機會渺茫的等待，還不如放手一搏。秦洛跟慕瑾宸是生死之交，沒有理由會坑害她。
女孩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你會把我的秘密告訴慕瑾宸嗎？”
秦洛輕笑，“這是你堅守已久的秘密，就算瑾宸知道真相，也應該由你親口告訴他，而不是我一個局外人來傳達。作為一名合格的心理谘詢師，守口如瓶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秦安雅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對，這件事還是由我自己跟他說比較好。跟你聊過之後，我的心情好多了。秦醫生，謝謝你！”
母親的離世是抑鬱症的根源，病情不過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心裏的秘密藏多了，負麵情緒積攢多了，抑鬱症也就日益嚴重。現在把心裏的秘密傾訴出來，心裏反而輕鬆很多。
秦洛檀黑的眸子染上絲絲縷縷的笑意，“你再怎麽堅強也隻是一個女孩，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憑你瘦弱的肩膀，還想扛起千斤重擔，結局隻會把自己壓垮。”
“他很愛你，你應該嚐試著相信他，向他敞開心扉，而不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固執地以為自己可以抵擋住所有的風霜雪雨。”
秦安雅明白，隻有慕瑾宸才能給她想要的庇護。她自以為練就了一副鋼筋鐵骨，卻在病魔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遙遙無期的等待，跟等死根本沒有什麽區別。
攥緊的手指慢慢鬆開，心裏突然釋然，“謝謝你願意這麽幫我。你想要什麽樣的報答，我能滿足的一定毫不吝嗇。”
她知道談錢太庸俗，太玷汙他和慕瑾宸的這份友情。隻是，受人恩惠不表示點什麽，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
秦洛骨節修長的手指藦挲著下顎，削薄的唇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意，“你看我，像是缺錢的樣子嗎？其實，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我會幫你完全是看在瑾宸的臉麵。他救過我一命，倘若我能救回你一條命，這筆人情債也算是兩清了。”
秦安雅慌忙解釋，“您別誤會，我沒有要拿錢侮辱你的意思，我隻是不習慣欠別人人情。”秦家生意如日中天，富可敵國，敢拿錢侮辱秦少的，放眼整個商界都找不出幾人。她不過是落魄千金，能滿足他什麽條件？
說起來，還不是她自己自不量力。
秦洛的薄唇笑意更深，“我就喜歡秦小姐這股‘打腫臉充胖子’的倔強勁兒！你的事我若是能幫上忙，自然會跟你提條件。現在提條件，未免太早了些。”
男人微微遲疑，“你隱瞞慕瑾宸的秘密，究竟是什麽？”
秦安雅重新在男人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秦洛是個通透圓融的人，跟他聊天非常輕鬆，她也不再表現得像剛才那麽拘謹，“不瞞你說，我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我的情況熬不了過久，必須盡快做手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遺憾的是，現在找不到跟我匹配的器官捐贈源，一切隻能聽天由命。”
秦洛幽深的眸底閃過一抹震驚，他收起臉上的漫不經心，表情微微有些凝重，“聽瑾宸說，你懷孕了。你現在這種身體狀況，即便找到合適的器官源，能不能手術還是個未知數，這點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秦安雅纖白的手掌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清澈的眸底閃過一抹哀傷，抬眸時眸底多了一絲隱忍的倔強，“這點我很清楚，在懷孕的情況下進行心髒移植手術伴隨著極大的風險。但凡出現任何差池，結局可能是一屍兩命。”
“造化弄人，原本我打算向慕瑾宸坦白我的病情，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懷孕了，我才決定一直隱瞞下去，大不了以命換命。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孩子生下來！”
秦洛幽深如潭的眸子泛起絲絲波瀾，“秦小姐，沒有人能左右你的決定。但是瑾宸是孩子的爸爸，他有權利知道真相。”
秦安雅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作答，微微顫抖的睫毛可以透漏出她此時內心的糾結。她似乎把自己逼入了兩難的境地，往前一步是深淵，退後一步是煉獄，無論隱不隱瞞，都將麵臨取舍的問題。
“我現在腦子真的很亂，我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選擇。”她不敢輕易做出決定，因為她根本沒有輸的資本。
秦洛嗓音低沉沙啞，卻有種令人心安的魔力，“從思維方麵來分析，男人比女人更加理智。你把真相告訴他，總比一個人守著秘密強。你做不了的決定，他來替你做決定。所有的過錯你可以歸咎在他的身上，這樣一來，你的心裏會不會好受些？”
他認識的慕瑾宸，在商界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相信他在處理感情問題同樣遊刃有餘。秦安雅是他心裏的執念，否則又怎會被無情舍棄後依舊對她念念不忘？離開美國回到萱城，還不是因為情迷心竅？
秦安雅強撐起明媚的笑意，“我雖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強，可是還沒有懦弱到需要將艱難的取舍拋到慕瑾宸身上的程度。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有能力替自己做的決定負責！套用古人一句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秦洛輕扯唇角，“你認命嗎？就這麽甘心被命運屈服？瑾宸有今天的成就，因為他是命運的反抗者，不甘心被命運主宰。不想被命運主宰，就隻能自己掌控命運。”
男人凝視著女孩平坦的腹部，磁的嗓音帶上幾分沙啞，“你現在肚子裏孕育著一個新生命，更應該好好活著，竭盡所能為自己謀求活路。活著，才有幸福可言；活著，才有資格談未來！”
他恨不得將女孩心裏的陰霾全部驅散，給她心裏那片死氣沉沉的地方注入氧氣和陽光，讓她有渴望活下去的勇氣。
秦安雅低眸笑了笑，“是啊！命都沒有，談什麽幸福和未來？”手掌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漂亮的眸底無盡溫柔，“寶寶，為了你，媽媽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秦洛清俊的臉龐依舊一派風輕雲淡，心裏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你能解開心結最好，不枉費我千裏迢迢奔波這一趟。你得慶幸瑾宸的麵子足夠大，才能請得動我這尊大佛。這種倒貼機票的活兒，一次就夠了。”
男人自己往臉上貼金的話，倒是成功愉悅了氣氛。
秦安雅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臉上難得露出笑容，“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情就是跟瑾宸一見鍾情，兩情相悅，三生情緣。”
她是上輩子修了多大的福分，這輩子才能換得慕瑾宸的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