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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起事

  司州大戰不可避免,涼州形勢驟緊,駐軍勇士縣的七校尉俱奉令戒備麴義軍馬,不再外出剿賊、羌氐。 

  從縣衙里出來后,龐德騎上戰馬,沿著街道向自家軍營緩緩行去。 

  他的坐騎全身純白,高大神駿得緊。 

  和公孫瓚、張白騎一樣,龐德也獨愛白色戰馬,受鄧季收編后,校尉一級將領都有好馬賜下,他從中又先挑了匹白馬,就是現在這匹坐騎。 

  在鄧季麾下,卒兵甲胄精良、戰馬彪壯,新到手的校尉坐騎,一點也不比本地的西涼馬差,就這些方面來看,龐德還是算滿意的。 

  之前徐庶出使武威勸降馬騰,他附和馬超反對,原因可以稱得上是簡單的地域歧視——自亂世起時,北宮伯玉、邊章、韓遂、馬騰、董卓、李傕,西涼豪傑便冠絕天下,西涼人向來令關東顫慄膽寒,何曾受制於人? 

  龐德自認為也是涼州英雄,不肯輕服他人。 

  當然,他性子是耿直的,並非完全不明事理。到如今,司州良馬、精甲、悍兵、民生各樣接觸下來,也漸漸明白雙方的差距和之前自家無理的自負,又有堂兄龐柔領著長子龐會等家小移居長安為質,也就老老實實聽命。 

  堂兄也常有信來,告知新居田畝、治安等狀況,確實比留在紛亂不堪的武威要好上許多。 

  這些讓他對自家的新身份不再那麼排斥,也在開始慢慢學習融入司州制度,期盼這西涼有一日也能如同司州一樣「大治」。 

  馬蹄踩在干土上,「踏踏」作響,任由坐騎隨隊伍緩行,馬背上的龐德不關心周邊景色,他在努力思考一些事情。 

  混亂多年下來,幾乎每一位西涼男子對戰事都不陌生,都能耍得長槍,挽得彎弓,可以說,西涼兵就是精銳的代名詞,但這次眼看袁曹共犯司州,上黨戰事正緊,鄧季卻選擇將西涼人為主的新七校留下防備麴義和羌氐作亂。 

  大戰來臨,世間哪一位君主能將七校這樣精銳的隊伍閑置留守後方? 

  征戰得多到習慣,對現在這久違的平靜,說實話,龐德還有些難熬。 

  是鄧季不信任新七校的戰力?還是不信任我們這七位校尉? 

  或者真只是不信麴義會安分守己? 

  司州定有一場惡戰,最後能不能得機會與袁曹交手? 

  說起來,六七年前,他龐德就已成為馬騰帳下首將,升遷至校尉,不停廝殺至今,官職還是校尉,身負一身武勇卻最遠只到過司州,還從未與關東豪傑交手過。 

  不知其等如何?堪戰否? 

  「校尉!校尉!」 

  身邊有親衛輕聲呼喊,將他驚醒過來。 

  轉首看去,道左有人正小心翼翼地沖這邊施禮,待對方抬起頭來,龐德認識那是前少主馬超身邊的一位老僕。 

  對方施完禮,並不出聲,徑直就走過來,雙手將一封書信呈上。 

  有親衛接過,轉呈給龐德,那人再施一禮,無聲地去了。 

  有些奇怪,龐德將書信遞到眼前,封紙上書有「令明吾兄親啟」幾字,打開來,內里也只有兩行字:「弟事急,勞兄速往舍中相會!」 

  早前在馬騰帳下為臣時,馬孟起身為少主,可從來不會這般客氣,當面只呼「龐校尉」,投鄧季后倒已不同。 

  神神秘秘的讓龐德很不解,只是他最服馬騰,馬超畢竟為其長子,皺眉想想,還是勒轉馬頭,改道行向另一個地方。 

  片刻功夫后,便到城西的一座大院子前。這院子曾經為一戶本地豪族所有,其族如今已煙消雲散,是校尉馬超的居所。 

  駐守之地,七校尉中六人皆居于軍中,獨馬超於城內有別院,他是世家子,倒也無人過問。 

  門外並無卒兵,只馬氏舊仆數名看守,將親衛們留在門外,龐德自家舉步入內。 

  那送信的老僕正在院子中等待,待龐德入內,還是不吭聲,只在前面引著路,直往後院去。 

  氣氛不大對,龐德順順腰上劍柄,帶著疑惑隨老僕到後院一間密室中。 

  馬超竟然披著一身重孝,見到龐德,急搶步上前,跪倒慟哭道:「令明兄……」 

  一句之後,後面已是泣不成聲,龐德頓時心中一沉,將馬超提起,急問:「此為何事?」 

  又泣哭好一陣,馬超才悲悲切切道:「今日得報,父親大人並馬氏全族已盡為鄧賊所害!令兄龐柔與幾位侄兒亦已遭難!」 

  龐德如被雷擊,獃滯好半晌才出聲:「不信有此事!」 

  馬超只顧低頭泣哭,裡間卻有一人搶出身來,跪在面前:「龐公,此為小人親見!」 

  龐德認得他,乃是馬騰身邊的親衛之一,馬氏族人馬化,此時穿一身尋常百姓衣物,上面還被血漬和灰土沾染得儘是狼藉。 

  只是這人隨舊主馬騰去了長安,為何出現在此地?龐德五內俱焚,怒聲喝問:「汝為何在此?」 

  龐德往日之威猶在,一喝之下,馬化畏懼地往後縮了縮,半晌才道:「自入長安,鄧賊雖為家主安置府邸,給賜奴僕,不時使人問所需,內實忌之,遣軍士監管得緊,府中出入盡不得便,家主恐為其害,已常有悔意。待鄧賊移師雒陽,長安防松,方得稍可自主,家主欲領全族尋機潛歸武威,然事未成便泄密,京兆尹杜畿親領卒兵差役往府中追拿。家主並三位少主盡被射殺於府中,唯某見機早,自府牆洞隙中逃身得脫,城中已盡在緝拿斬殺馬氏,校尉乃家主舊將,亦受牽連,將令兄與幾位小郎斬殺於鬧市。」 

  這番話虛虛實實難辨真假,龐德本也不信馬超、馬化敢騙自家,只是驟然聽聞大變,不敢也不願相信,猶想尋些不對勁的地方,眼睛瞪得通紅:「為何尚未有人往勇士捉拿孟起與吾?」 

  馬化怯怯應道:「小人脫身後,便出城,民居中奪得馬,便奔來告,余者皆不知也!」 

  該輪到馬超插嘴:「鄧賊於涼州只七校卒兵,此等事出,恐遭大亂失土,必只使人暗告於縣令,只需喚吾等議事,內藏數十刀斧,建功也!」 

  龐德難甘心:「某方自縣衙出,未見田伯玉有何異狀!」 

  「兄何其愚也!其乃田豐之子,豈無謀者?或為詐計,或長安使尚未至!」馬超已起身,拔出佩劍,五指抓著劍刃輕輕一劃,鮮血四濺,他舉手道:「吾誓滅鄧賊報此血仇!兄可願助我?」 

  —— 

  晚飯過後,軍營中廣場上,閻行裸著上身與兩名力卒角力,周邊亦熱鬧,數十名卒兵圍觀叫囂助威。 

  三人身上俱青筋凸起,汗水直流,只是僵持良久還只是平手,俱都奈何不得對方。 

  直到力盡,雙方同時鬆手退開,各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粗氣,閻行以一敵二並不佔上風。 

  自家校尉又不得勝,幾名老兵痞頓時在旁起鬨鬧騰,閻行尚未回過氣,也懶得搭理他們。 

  一名當值卒兵匆匆行來,稟告道:「校尉,營外有自稱校尉故友李平求見!」 

  「咦?」 

  閻行吃了一驚,從地上躍起,令親衛:「取某披掛來!」 

  又吩咐值守卒兵:「請他往大帳稍候!」 

  待得兩下大帳中見面,喝退左右,閻行問:「韓公兵敗時,足下當隨侍左右,今如何至此?」 

  李平乃韓遂親近,小聲答道:「前韓公為奸人算計,敗戰失土,出奔于山野,聯合羌氐、豪傑,志在雪恨,今已得騎萬人,欲破麴義、復涼州,令某來相告,將軍若不忘舊主,當助成事!」 

  閻行眼睛輕眯起,思索半晌,方緩答道:「勇士縣有七校人馬,某隻得一校,且卒兵尚多不能用,便願助韓公,恐亦抵不得甚事!」 

  聽他並未拒絕說死,李平心中大定:「將軍勿慮,此外尚有人襄助,定取勇士!將軍從之,七校已得其四,成事只在今夜!」 

  「何人襄助?」 

  今夜就要起事,無需再多隱瞞,李平答道:「馬超、龐德外,尚有人往說楊秋!起事者皆臂裹白巾,將軍當……啊……」 

  話未說完,已被一劍刺中胸口,李平雙手死死捂著傷處,張口結舌,眼中儘是難信。 

  手指縫中,擋不住的血水在潺潺透出。 

  對著他臨死的不甘目光,閻行冷笑道:「昔日某為韓公部屬,自為韓公拚死盡忠;今已歸鄧公,亦當為鄧公拚死盡忠!否則豈非反覆小人?」 

  若有三校尉生叛意,雖提前知曉,形勢仍為不妙,其等猝起發難便在今夜,再耽誤不得。 

  幾名親衛不明所以衝進大帳時,閻行已把劍拔出,再將李平梟首,提其頭顱出帳:「吹號集軍!」 

  「校尉,何事?」 

  閻行帳中會客,卻提著客人首級出來,立即又下令集軍,營中各種猜疑自然大起,有名軍候急跑來詢問情況。 

  「馬超、龐德、楊秋逆反,速集軍備戰!再遣人往告牽、姜、趙三校尉與田縣令處,各當小心戒備!」 

  只是閻行營中集合軍士的牛角號一響,叛者便知曉事情已敗露,馬超、龐德營中喊殺聲頓時響起。(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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