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子與父
不放心徐庶之安危,鄧季在黑鐵衛中親挑一屯人馬護送。
鄧季的黑鐵衛組建至今,人數常不固定。上次與楊千萬一戰過後,又自卒兵中抽調些補入,今有一千五百之數,設三曲人馬。
護送徐庶的黑鐵衛的屯長是熊智,外表雖生得五大三粗的,內里卻甚精細,才被鄧季選中。另外出使隊伍中,還有十餘名文吏,一位黑鐵衛所屬的女醫匠。
屯軍金城郡的韓遂在涼州威望極高,豪族歸心,自家軍馬眾多不說,又得涼州羌人依附,不計楊秋、成宜等依附者,麾下亦還有四萬餘騎。馬騰帳下有長子馬超、校尉龐德兩位世間罕有的猛士,卻也敵不過韓遂,吃了數次敗仗。
鄧季勢力西侵入涼州后,韓遂亦開始有防備,遣成宜、楊秋、馬玩等附庸入安定,便為牽制長安。
欲統合大軍與鄧季爭鋒,馬騰卻因之前妻、子之死,如同瘋狗一般,只欲與他這位義兄弟決死戰,不顧長遠,幾次欲求和,遣去的使者盡被斬殺。逼得韓遂兵鋒不得不先對內,力求短期內能安定涼州,再作其它打算。
被韓遂擊敗,馬騰屯軍於武威郡姑臧、武威二縣。在姑臧城內聞鄧季使者來,馬騰請入,徐庶見禮道:「將軍祖上為伏波將軍,吾主祖上為雲台二十八將之首、元侯,兩家結好於光武時,可謂世交也!今聞將軍與韓遂交兵不利,吾主特遣某見禮,願以司州卒兵為將軍之臂助!」
馬騰微嘲答道:「足下所言何不實?熙熙攘攘。不過利來利往!鄧慕安出軍助某。非為圖涼州焉?」
對方自也不笨。徐庶笑道:「長安之意,兩軍互結盟好。待敗韓遂后,吾主取安定、北地二郡養民,餘地盡由將軍治之,如何?」
馬騰尚在沉吟猶豫,身後馬超已出聲怒吼:「張掖、居延二屬國外,涼州只九郡,汝家已得天水、武都、隴西。再添二郡之地,九得其五也!」
校尉龐德亦反對,出列沖馬騰道:「關東之語盡不可信!某等久居邊地,亦曾聞鄧慕安詐糧於荊州,便與其聯軍破韓遂,金城恐亦非將軍可得!」
馬騰未吭聲表態,徐庶大笑著插上:「今逢亂世,劉表空言仁義,實則懦弱,故吾主以詐計行之。此見智也!將軍戎馬半生,勇冠三軍。雄踞涼州多年,素有盛名,麾下帶甲精騎過萬,豈劉表輩可比?若得破韓遂,其敗軍當多改投將軍帳下,豈從吾等外人?金城郡如何不能得?」
「父親!此人慣能巧言令色,不可信也!」馬超疾呼反對:「且勿中計,若引賊軍入涼州,定遭罵名於身!」
「哼!」馬騰對馬超冷哼道:「入軍不過兩載,如何盡插手大事,又於中軍帳內喧鬧無禮?」
馬超急聲辯道:「兒不更事,一心卻只為父謀划,卻不敢忘孝,急切逾越處,求父親寬宥!」
將徐庶晾在場中,馬騰緩聲問長子道:「以你之見,當如何?」
馬超再抬首,凶光已直逼徐庶,道:「韓文約心腹成公英數次通信於父,只求和解。便斬殺此人,持首級請與韓遂合好,聯西涼各豪傑,兵鋒東向,奪司州之地!」
馬騰「哈哈」笑問徐庶:「足下以為如何?」
徐庶面上毫無異色,只笑答道:「此或亦可!將軍雖有妻、子之恨,然與韓遂合謀司州,料亦不當為世間丈夫所恥!只不知得司州后,亦當何人為主?」
尚未聽明後面挑撥話語,馬騰已回首罵馬超道:「可聞否?外人俱知汝母與幼弟之仇,身為人子、人兄,卻絲毫不念,只欲與仇寇為友,實為豎子也!」
當著許多人面毫不留情,直將馬超斥得面紅耳赤,恨恨退出帳外去。
馬騰方才對徐庶道:「某起兵亂世,非為謀西涼之雄主,初時不過憂家小為叛賊害,勉力為之爾。不料稱雄一世,臨老尚不能保全妻子,此畢生之恨也!此仇不可不報,若得鄧司州出軍相助,擒殺韓遂,某願奉長安為主,不復生叛意!」
是否會守諾奉鄧季為主日後再看,能得馬騰同意兩家合軍攻韓遂,徐庶已是大喜,這次出使目的就算達到。
馬騰留徐庶在姑臧逗留做客三日,才遣歸長安去回報鄧季。
聞徐庶出城欲返長安,馬超招尚未弱冠、與自己一向親近的堂弟馬岱來道:「鄧季賊輩陳兵欲入主西涼,父親卻只記前仇,不肯與韓文約和解,欲引鄧軍入寇,此大謬也!」
馬岱惶恐道:「大兄為人子,豈可言伯父之失?」
馬超頓時怒瞪他:「汝亦如此觀吾?」
知道自家這位兄長性子暴躁,少年馬岱急辯白道:「弟不敢!」
馬超乃道:「此時只你我兄弟二人在,非吾言父親之過,實憂心也!本州久亂,便得之亦難成事,何如東圖據關中以為基業?父親志止於西涼,非馬氏之遠謀也!」
少年男兒,誰不想有縱橫天下的機會?馬岱向來服這位堂兄武勇,不過三兩句話,已是熱血澎湃,點頭贊同:「馬氏祖上,強袁氏、楊氏百倍,子孫卻只得居於邊地,豈得甘心?大兄見地極明,奈何伯父不許!」
「父親不許,余等可自行事,后再報與聞!」要瞞著伯父行事?馬岱睜大眼,聽馬超繼續道:「徐庶此人亦為鄧季重臣,吾觀其等雖皆為騎,隨行中卻尚有文吏、女眷在,行速當慢,若暗遣軍馬追上,於路中截殺,鄧慕安豈可罷休?待父親得聞,恐司州軍報復,亦只得與韓文約盡棄前仇,合兵並敵也!」
馬岱收起驚訝,思索一會,答道:「定當如此!只大兄需仔細,壞伯父大事,恐遭重責不饒!」
「若吾獨行此事,定難為父親所容!」馬超搖頭,雙目緊視這少年堂弟:「休、鐵二弟年更幼,不足託事,吾只岱弟可用!汝尚未弱冠,父親又常念亡故之叔父,便有降罪意,亦當輕罰!可領吾麾下三千軍馬出城追殺徐庶,待歸來父親有責罰,你我兄弟並肩齊擔,如何?」
馬氏常居邊地,子弟家傳自幼開始習武,皆悍勇得緊,只是誰人尚未弱冠便得統領軍隊?馬岱初時難置信,待反應過來,立即點頭大喜,點頭應允:「善!」
待把自家軍馬委於馬岱統屬,馬超親送其等出城。
城門處今日正當龐德巡視,見馬超所部欲出城,急攔道:「未得主公之令,何人敢私動軍馬?」
馬超上前語道:「且放吾弟外出,吾自隨足下往父親帳下請罪!」
龐德尚不敢徇私,猶豫間,馬超已怒斥道:「吾為少將軍,何人真敢攔阻?」
馬超自上前,斥罵開城門軍士,龐德雖不滿,終不敢攔,馬岱已領三千騎魚貫而出。
待馬岱出城疾奔而去,馬超方與龐德歸馬騰面前,跪伏在地,泣道:「母弟之難,兒亦不敢或忘!然與馬氏大事相較,亦當為輕!今鄧慕安只四軍騎卒,卻盡得罪天下,何德可治涼州?望父親以基業為重,暫與韓遂合兵,驅楊秋、成宜、馬玩輩與羌胡為前鋒,先取關中,再圖報仇事!」
馬騰不耐煩道:「圖謀大事,亦當觀天時曉進退,否則反為家族取禍之因!今連韓遂亦敵不過,只困守一地,如何再言天下爭雄?此事已有計較,何又來言?」
「欲行大事者,何者不押身家性命,迎萬難而上?豈可畏難裹足不前?」馬超再努力道:「西涼之眾,聯合可得十餘萬眾,正當躍駒縱橫世間,如何輕易居人下?韓遂老矣,子輩盡無才幹,若得取關中,其地終當為我馬氏所有!」
「涼州紛亂多年,民乏,吾亦乏!」馬騰面上難得露出一絲軟弱,為自家長子解釋道:「韓遂老,吾亦老!稱雄圖霸之心已絕,再無它念,只望汝與馬岱、馬休、馬鐵盡得善終!便屈膝降鄧慕安,亦無不可!」
馬超從未聽父親親口道出自己已無雄心壯志,呆得一會,方道:「父親欲降鄧慕安,恐不可得也!孩兒已遣岱弟領軍出城追殺鄧季使臣,岱弟雖未弱冠,卻勇力可嘉,料徐庶終不得歸長安!」
「逆子!」
馬騰這才得聞,急挺身而起,面色潮紅,全身顫抖著,胸膛如風箱般劇烈起伏不定。再怒視心腹大將龐德,怒問:「何不攔截?還不速追?」
龐德急跪伏在馬超身側,出語道:「某亦不欲主公輕讓關東廝輩入主涼州,故未攔阻,更不欲追!請主公治罪!」
臨時能得龐德支持,自是意外之喜!馬超再將頭伏地上,出語道:「父親若欲降鄧季,請斬兒首級,送頭顱往長安求免罪!」
「嗆!」一聲拔出佩劍,馬騰雖惱怒得厲害,只是他已從欲稱霸天下的梟雄褪化為眷顧子侄輩的普通老人,怎麼可能真將唯一成年的長子斬殺?
持劍良久后,佩劍終究被扔棄在地,馬騰黯然道:「罷!龐令明速遣使傳語韓遂,吾願解斗結盟,共伐鄧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