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師徒
田夫子這時候來,必有所見!
鄧季大喜,忙不迭起身開門讓其進來。
xiao翼觀察一下,田豐面如止水,看不出喜樂來。
「你已獨思兩時辰,可有所得?」
待分賓主在席上跪坐好,卻是田豐率先開口問。
鄧季只能苦澀一笑,低頭拜伏下去,道:「季見識淺陋,險招禍端!得夫子點醒,已知yu護老弱人等只好靠自家,余者實無所得,望夫子教我!」
既然能親自上門,田豐已是打定主意獻計的:「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涉國、壺關二縣地xiao不足持,且東西皆有強梁,已為死地,何不棄之另謀他處?」
鄧季想一下,解釋道:「我等xiao民最是顧家,此數年經營下來,俱有不舍之情,豈能說棄便棄?便真棄之,天下又得何處可去?」
對這問題田豐先避開不談,只是道:「先前縣衙中,諸人投靠官府之議卻是好的!」
曹cao已是不可能,其餘人註定失敗,怎還能去賠死?鄧季忙道:「二袁、劉岱、劉表、張邈等雖一時名望,卻俱為秋蝗,命不長久,我實不願從其等!」
這少年賊竟然只認定曹cao,余者皆不屑一顧,何能如此肯定?
好奇地看他一眼,田豐又問:「長安城中那位,如何便忘之?」
「太師董卓?」鄧季驚道:「此般國賊,天下共厭之,我等若從之,只怕屍骨無存!」
田豐皺起眉頭,不悅道:「我豈不知?除董賊外,天子尚存,何不降朝廷?」
聽到這話,鄧季不由張口結舌,對士人繞彎的功夫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今天子才十歲,傀儡一般,朝廷大權全掌在西涼軍手中,降天子與降董卓並無二致,這不過換種說法罷了!
見他這模樣,田豐冷哼道:「二袁、劉岱、張邈、孔融之輩,盡為董卓假天子名所封,吾亦不曾聞人責其等受逆賊之官!大漢雖弱,袁紹、公孫等亦自始封賞官吏,然大義終在朝廷天子,余皆不臣!」
言之有理,只是鄧季不免疑huo:「歸降朝廷,若軍到長安,恐董卓並我之眾,定是不成;天子失權,若能尋無主外郡容身,吾自取之便是,何須其授命?」
「二十萬眾年余吃食,」田豐不答,只又問道:「從何而得?可有解救之法?」
這又是個難題,鄧季老實道:「季實不知!」
田豐這才冷笑著解釋:「縱觀天下諸侯,俱有異心,養望以招英才,所圖者大,其等好名,正宜從中圖之!」
鄧季一頭霧水,田豐自嘆口氣,又道:「缺糧其實不難,若你得脫去賊名,可假託二十萬民皆為匈奴所擄之眾,為你所救,遣使與諸侯求糧,其等好名,或能得幾分;你部數年擄掠得財物亦不少,只留之何用?取出四方購糧,豈不便宜?」
若他所說,向諸侯求糧這法子是否有用鄧季不得而知,購糧卻一定可行!
數年擄掠來的財物都堆積庫中快霉了,做慣山賊並無用錢處,慣xing思維下,倒忘了自家還有大筆財富,若得朝廷招安,便可用它們向諸侯、世家、商人等求購糧食!
能解決掉缺糧問題,鄧季已是精神大振,難得田豐肯出謀,一客不煩二主,忙又問道:「然以夫子之見,吾等當求取何地安身?」
「河內、河南皆已無主,可求之!」
鄧季大驚,急道:「且不論民生凋敝,此二郡東有曹孟德、西有董卓大軍、北有袁本初與於夫羅、南有袁公路,四戰之地也,何能得安?」
田豐亦不由微微一笑,這才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民生凋敝,方才易求!若民稠糧足,焉有你份?關東群雄懼西涼軍威,又忙於互爭,無人願西進;董卓敗於孫破虜,亦無心東顧再起戰端;匈奴經營并州需耗數年之功!」
見鄧季已在閉目思索,田豐點頭繼續道:「四戰之地,卻人人俱不敢輕進,人棄我取,若無大變,可得數年修養!若收留少年亦如前者勤練,數年後從中挑選勇卒、輜輔,兵馬漸足,取各關隘自保可也!」
這時候,鄧季才想起後世遊戲時數個場景中洛陽城都為白色,代表其地無主,無人願占!
田豐為什麼可以留名史冊,他的智計鄧季總算是知曉了!
自己來自後世,明明知曉洛陽周邊土地將荒廢數年,卻無膽識敢去圖謀,人家只憑所知便可做出預見,能大膽利用,這就是能人!
這樣的名士,自己怎能錯過了?
再一次稽大拜下去,鄧季咽聲道:「先生高才!季自知出身賊寇草莽,學淺而才疏,德望亦不足,本不敢屈就先生,然此身系二十萬民眾xing命,實缺佐相之才,不得已冒昧相求,還求先生不嫌季粗鄙,施大才為輔,救民水火呢!」
正好好議事,這廝為何又舊事重提?
鄧季突然的舉動讓田豐有些措手不及,臉上肌bsp;想當初被這賊廝一腳踹翻在地捆綁上,妻妾子女亦盡為其所擄來,自己不甘受辱,曾說過的不論何事皆不會為其出力的話,言猶在耳,為其所謀之事卻已不止一兩件!
初遇日那句「汝yu污吾清名乎」更說得豪氣,可如今在巨鹿,田元皓尚有清名么?
害自己食言而fei、清名受污,鄧疙瘩實在可恨,可他更蠢笨得緊,若無能者謀略替其規避,在這1uan世,二十萬民眾、每日板子不停在眼前長大的學生們,能得活者幾人?
只是之前話說得太滿,這便答應他的話,出門怎生見人?
田豐長時間沉默,鄧季先前真情流1u,尚一直伏在地上,待仰頭偷瞄,見其面上不時閃過豫色,已是一副搖擺不定的樣子,頓時狂喜,又大聲道:「若鄧季有幸得先生相輔,畢生願以師禮相待,若有違背,身受利刃、屍不得全!」
鄧季說得斬釘截鐵,田豐亦不由動容,良久,沉聲道:「既如此,且行師禮來!」
幸福來得太快,總會讓人覺得不真實,這聲音如天籟一般,鄧季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雙手在身上胡1o,卻身無長物,忙轉沖門外吼道:「謝允,取束脩(注)與酒水來,老子要拜師!」
「粗鄙不堪!」嘴裡忍不住又輕斥一句,田豐道:「叩即可,不必多事!」
「田師,禮不可廢!」
看鄧季喜翻了天的模樣,田豐也就由得他,卻不知這賊廝是怕自己反悔,要讓這事板上釘釘,再無變故呢!
謝允進來問過,便去取了臘rou與酒來,擺上案幾,請田豐端坐了,鄧季正衣叩拜。
待他禮畢,二人師徒關係就此建立,比以前那種普通學生與夫子之間可要親近多了,田豐肅然道:「你雖未及弱冠,為一方腦卻已數年,當有字以表德,我為你取之,可否?」
「但請田師賜下!」
略一思忖,田豐頷道:「季者幼少也,少則慕父母,字便取『慕』;今天下紛1uan,吾望汝能安民治世,次字取『安』,如何?」
「慕安、慕安!慕天下民安!」鄧季嘴裡念過兩遍,忙道:「謝田師賜字!」
謝允送拜師禮進來后,留在旁觀禮,見鄧季得字,不由cha嘴道:「允亦請先生賜字呢!」
謝允是挨過板子最多的學生,田豐亦不推辭,道:「《書》曰:允恭克讓,你字便為元讓,如何?」
謝允也謝過,辭了出去,兩師徒方才繼續先前話題,田豐又問:「河內、河南兩郡,你yu求何地?」
幾乎不用怎麼想,鄧季便答道:「弟子勢弱,當應暫bi匈奴鋒芒,河南離得遠些,便謀此郡如何?」
這卻是鄧季心中還存了一分心思,河南地今雖比河內更荒蕪,但記得遊戲、演義中最後都是被曹cao所佔,自家佔了這地,若將來曹cao還是不如自己,盡可敵之;若其勢力過大,又好順勢而降,到時想必再無今日之阻力。此謂兩手準備!
田豐倒不覺有何不對,點頭道:「既如此,當遣使往長安請降,求雒陽令!」
「何不求河南尹?一縣之地怎能養二十萬民?」
「蠢材!」既做了師徒,田豐更不客氣,斥道:「雒陽曾為京師,河南尹乃天下郡守之,豈是易求?若非河南無人肯出仕,便是雒陽令亦難求之!」
「高官有何用?河南諸縣盡無官吏人丁,能去此賊名,河南之地盡可用之,雒陽令與河南尹有和別?且雒陽民曾不下五十萬眾,如何便養不下我等?」
註:束脩,十條臘rou。脩是脯、干rou的意思,為孔子所定拜師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