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內外

  反正都是從賊,在哪裡不一樣,且鄧季這谷中吃糧又多,想必不用再挨餓,雷公一死,車黍喝叫幾聲,除少數幾名死忠逃走外,余部盡降。 

  歲之日,在谷中避風處用過雖不精美但管飽的一頓餉食,前段曾飽受饑寒的雷公部許多老弱便忍不住熱淚盈眶,對這初到之地的陌生和不滿也就迅消融了,其後便有不少人搶著求做事。 

  將諸事安排下去,鄧季自請來老丈人伍恭一家,同過歲,想太史慈屋裡只他孤單一人,亦請來同用。 

  谷中得了糧食后,前年便開始自家釀酒,各家都有分到少許,鄧季身為渠帥,狩獵所獲野物、魚乾這裡盡有,尚有谷中自養的山ji,也不缺佐料,食物要比別家豐盛許多,不一刻,連田峑都偷偷跑來hun吃。 

  飯後,自有伍氏焦姬收拾殘局,鄧季領著太史慈、武寧同往谷后空曠地里去看車黍和韓齊領著勇卒在兩千新降精壯中挑人。 

  他們到的時候,場中正分為四塊同時進行,車黍正在替鄧季挑選槍卒,韓齊挑刀盾卒,郭石挑力卒,懶顧挑弓卒。 

  三人走到就近場邊,看槍卒選拔,卻見新降的精壯們輪流上場,對著邊上幾株粗壯大樹賣力刺槍,太史慈做過郡吏,對郡縣官兵也算熟悉,眼見場中兩名足可做郡縣官兵什長之流的好手都只被選入輜輔兵中,在旁看好一會也沒出一名槍卒,不由驚問道:「谷中勇卒俱是如此挑來?」 

  鄧季點頭,能使這武勇過人的雙戟客驚訝,伍寧也有些xiao得意,竟第一次覺得做個外戚也還不壞,神氣解釋道:「在咱們谷中,槍卒須得一刺穿尺厚硬木猶有餘力;刀盾卒須得等鐵匠們制完長戟再趕製出鐵盾,此時暫只需刀劈開兩尺粗滾木,能一劈即開者入選;舉三百斤重物十次者可為力卒;」停了一下,舉起自家弓來:「弓卒需能使一石弓,五十步外十射八中者!」 

  太史慈不由苦笑:「天下未聞如此事,就算國選衛士也沒得這般嚴苛,這般挑選能得幾人?」 

  正說著話,那邊郭石挑到一名力卒,四種卒中,就數力卒最難得,頓引圍觀人們齊聲歡叫,郭石上去在那入選者手裡塞了兩顆ji子,讓他自入勇卒群中去了。 

  三人也不由注目,正想過去看看,一名半大孩子跑過來,喊道:「疙瘩大哥!」 

  鄧季回頭,卻是個面熟的,只是叫不出名字來,便笑問道:「何事?」 

  「車大個不公道,」少年一臉忿忿:「他不許我測試勇卒!」 

  狐疑地在他身上看過一眼,鄧季問道:「你幾歲?」 

  「十四!」 

  少年稚嫩地憋出這句,這分明是往大了說的,鄧季搖頭道:「嗯,沒滿十六歲不許選入勇卒,是我定的!」 

  少年一臉無辜:「為何?你十四可就當了屯長的!」 

  雖然每添一個勇卒就多加一分力量,但在這事上鄧季並不讓步:「我那是沒法,你們不成!」 

  「為何?」少年倒也是個倔強的,不依不饒道:「我槍法練到如今,刺樹亦不差分毫,為何就不能得ji卵?」 

  鄧季不知這少年是傻呢還是執著,頓時了脾氣:「哪這麼多為何?老子想讓你多活兩年成不成?」 

  估計少年沒懂,只是見鄧季脾氣,一臉失落的走了,旁觀的太史慈卻有些明白過來:「養精銳於民中,再給足下幾年時間,勇卒當不會再缺,到時成軍,必成天下精銳!」 

  現在談什麼天下精銳還早呢,雷公部眾很快融入谷中,初五的時候,谷外卻又來了一股山賊,沒過半天功夫,第二支人馬又到,兩方山賊合兵一處,卻不就攻,竟堵住谷口,四下里伐木造營起來。 

  山谷中糧秣充足,水源亦不缺,真要持久戰也是不怕,只恐他們反倒沒這時間。 

  第二日,門前山賊又多出一股,此後每日都有賊部不斷加入,谷外人馬已是越聚越多,到初十那天,竟已有了十餘股賊眾,放眼看去,黑壓壓的全是人馬,只怕已不下兩萬人。 

  初十這天正午,一支五千餘打著大大「黑山」旗的隊伍最後抵達,卻是張燕親自到了。 

  並了雷公所部后,山谷內已有槍卒四十餘,刀盾卒三十餘,弓卒得官兵俘虜加入,有五十許,力卒近二十人,合計勇卒百五十,此外還有輜輔兵四百,普通精壯三千餘,以這點人馬面對谷外大軍,不少人面上都多了一抹憂色。 

  事到臨頭,鄧季反倒不再掛心,吩咐伍恭、常德、謝允等每日守在糧倉處,若見谷破,只管點火就是,他自家每日披掛上甲胄,帶人四處巡查,倒也沒起什麼1uan子。 

  各部都已缺糧,前幾日圍而不攻,無非就是等張燕前來主持,這山谷內好歹還有三十多萬石糧,值得大家拚命了。 

  太行群賊得信的時候,襄平縣運糧隊已入巨鹿境內了,使群賊錯失最好的攻擊機會,巨鹿官兵精銳,聽說護糧的異族突騎也不比官兵精銳差,大家便都有些忌憚,好在大財主鄧疙瘩還在太行中,兩相比較,自然要挑軟的捏。 

  惹不起硬茬,難道連這xiaoxiao的疙瘩也砸不扁、搓不圓么? 

  眾賊之張燕得知前年從自家與并州刺史、上黨太守眼皮底下偷走七十萬石糧的是只有數百精壯的疙瘩xiao兒時,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無知xiao兒,要這許多糧去做甚?也不怕撐死他! 

  自家乃當世豪傑,旌旗所到太行數十萬賊眾莫有不從,統十餘萬大軍圍攻官兵月余,竟讓這xiao傢伙成事,足讓自己的所為成為笑話,若不嚴懲,平難中郎將的名號在群賊中還有何威信? 

  更要緊的是,自家所部在太行中雖然算是富裕的,可要養活的人馬也最多,此時同樣缺糧,苦挨過一年,部眾都已減半了,再不出去擄掠也要支持不下去。 

  今年并州無糧,冀州得皇甫嵩借糧反倒富裕,只是四野中的農夫多為之前舊識,擄掠他們未免有些下不去手,各郡縣城池則防衛森嚴,但有賊攻,大家望族們都會竭力相助,每下一城傷亡可都不xiao。 

  正患得患失之際,得聞鄧疙瘩部尚有三十餘萬石糧,攻他正好是一舉兩得,張燕焉能不親到?於是四方馳檄,邀尚未出去擄掠的各部齊來。 

  在谷外匯齊諸部,張燕親到前看過,鄧疙瘩還只是龜縮不出,谷口只得二十餘丈寬,年余來卻已修建了兩座箭塔,之間擺設得幾層鹿角(注)。 

  雷公部逃出的死忠已將敗戰緣故宣揚開來,也未見鄧疙瘩戰力如何,只是谷中有名神弓手的事情已傳開來,各部此時便都離得谷口甚遠,看得也不甚清,不過隱約可見數百守軍在內,這般情況,若是硬攻傷亡只怕不xiao,他亦不由嘆道:「這xiao兒倒選了塊好地立營!」 

  劉石、於毒、眭固、杜長、孫輕等亦隨在側,於毒道:「我等俱缺糧,不能持久,不如勸降,使計誑他出來?」 

  不待張燕答話,已有人嗤語道:「我若是他,見外間已是如此陣仗,便任人說通天去也不會出來!」 

  於毒老臉微紅,想一想,自家也知行不通,卻不料人群中有比他還無知的:「莫如火攻,一把火將他燒出來!」 

  側目看去,卻是青牛角這粗人,看見是他,人們又俱都別開臉,倒沒人與他一般見識了。 

  只是周邊人等目光怪異,青牛角倒不由惱怒:「如何!不成么?野地里全是乾草,正好放火呢!」 

  眭固人緣好些,靠近將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你這老牛,咱們要養活麾下,搶糧第一,殺生第二,若被你一把火,谷里還剩得什麼?」 

  被他一說,青牛角才想起糧食也是不經火燒的,好在他大咧慣了,倒不在乎又說錯話。 

  「用火倒也是好計謀!」 

  眾人皆驚,青牛角抬四顧時,稱讚的話卻是張平難說的,一時倒將他憋得臉色通紅。 

  見眾人驚訝,張燕笑道:「觀其谷口迎西,此季風多從西北來,在谷外多堆柴禾點起,待濃煙順風吹入熏人,士卒趁勢攻之,或一鼓可破!」 

  註:鹿角,分防步兵或騎兵的,第一種是將許多尖銳而堅固的樹枝或樹榦捆綁在一起而成,因形狀像鹿角而得名,又叫拒鹿角;第二種把圓木削尖,並jiao叉固定在一起以阻止騎兵進攻,可以活動,又叫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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