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小人的野望
離開謝振東的辦公室，宋穹想了一下，準備再到馮明仁那裡走一趟。
宋穹走到馮明仁的辦公室門口，伸手敲了敲門，聽到聲音，推開門，意外地看到計劃調配股的王敏曾也在這裡。
「馮主任，您好，我想來彙報一下勞服公司的工作。」
宋穹看了王敏曾一眼：「沒想到王股長在這裡，那我等一會兒再來。」
「別，進來，敏曾同志也不是外人。」馮明仁抬起手，招呼宋穹坐下來說話。
王敏曾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他笑呵呵地說道：「是啊，小宋，以後我們工作上還要多多交流才好。」
宋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王敏曾只是計劃調配股的股長，勞服公司的工作與計調股或許有一些關聯，但是關聯並不大，馮明仁此舉可算是意味深長。
看來，他是有意讓王敏曾接任勞服公司經理一職。
宋穹雖然答應黃儒漢調離勞服公司，到二輕的社隊企業管理股任職，但是也希望勞服公司在自己離開以後，仍然可以保持目前的發展態勢。
王敏曾——
這個人，能力暫且不算，以前宋穹剛到勞動局的時候，待他很熱情，似乎大家是同一戰壕里的戰友，後來的「打辦」事件發生以後，他卻親自帶著縣辦的人看住宋穹，變臉速度之快、之徹底，讓人嘆為觀止。
此事宋軍等人都知道，私底下，對王敏曾的人品諸多非議。
宋穹並不認可王敏曾的品行，也不認為王敏曾可以和宋軍等人配合好，將勞服公司的事業繼續發揚光大。
宋穹明知道馮明仁這麼做的意思，也不好當面表示異議。讓馮明仁下不了台，他看了王敏曾一眼，微笑著說道：「是，王股長經驗豐富，如果對我們勞服公司有什麼意見，歡迎王股長幫我們指出來。」
王敏曾剛剛在臉上露出的一絲笑容，頓時僵在那裡。
宋穹的話乍聽起來沒有問題，但又隱隱藏著幾根刺，劃清界線的味道很重，有意見就提出來。又暗指王敏曾之前的行為。
王敏曾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又馬上綻開，笑著說道：「宋經理說笑了，要說搞經濟，還是宋經理你最在行。在咱們中嶺縣，除了縣裡的領導。誰敢說能超過你的？我老王沒有什麼優點。就一條，有自知之明，以後還要請宋經理你多多指點才對。」
馮明仁也笑著道：「呵呵，敏曾同志你是應該向小宋好好學習。」
宋穹笑了笑：「馮主任、王股長，你們謬讚了，如果說勞服公司真的做出了一些成績。那麼首先是各位領導指揮有方，然後是各位同仁大力支持，再就是勞服公司從上至下團結一致，齊心協力。缺少了那一點，也沒有辦法將事情做好。」
宋穹的態度很明確，不是說你願意學習，願意蕭規曹隨，就能將勞服公司經營好。領導支持、兄弟單位支持都是假的，公司內部是不是認同你、支持你，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人品不行，就算成為勞服公司的經理，下面的人不服你，你也做不好事情。
王敏曾連忙笑了笑：「勞服公司的幹部，都是宋經理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強將，我也要向他們多學習。」
宋穹淡淡一笑：「勞服公司旗下的員工，可不僅僅是管理本部那幾個人，合作社的每一個人，都是勞服公司的員工，他們，才是勞服公司能否發展得更好的根本。」
「那是那是！」王敏曾訕訕地笑了笑。
宋穹一而再、再而三地追論，看起來什麼也沒有說，刁難的意味卻非常重。
王敏曾、甚至馮明仁也還不知道宋穹已經決定要離開勞服公司，在他們看來，勞服公司提一級以後，受到年齡資歷的影響，宋穹未必能夠繼續擔任經理，卻肯定不會輕易離開勞服公司。
其實，馮明仁的第一選擇也是宋穹擔任勞服公司的經理，兼勞動局副局長，因為宋穹的能力已經在勞服公司的發展中顯露無疑，而且他又隱隱顯出身後巨大的背景，只要有宋穹在，勞服公司的業績就能夠得到保證。
就算宋穹不能夠擔任副局長，那也可以繼續留在勞服公司，擔任副經理，繼續發揮他的才幹和作用。
那麼，經理人選勢必要和宋穹配合默契，至少兩個人不能有矛盾。
王敏曾也是看到其中的機會，才會以彙報工作為由，來馮明仁這裡表現自我、疏通關係，得到的反饋也比較積極。
卻沒有想到會遇到宋穹，而且還對他表現出隱隱的敵對態度。
王敏曾不禁有些惱火，宋穹這麼做，等於是要斷掉他的晉身機會，他恨不得掐死對方，臉上卻陪著笑，顯得毫無芥蒂。
王敏曾越是如此，宋穹心裡也越警惕。
在向馮明仁彙報工作的時候，宋穹倒是也沒有遮掩，簡明扼要地介紹了勞服公司最近的發展情況，張口就是一串串數字，重點則講了今天開會時商量的幾件事情，以及未來勞服公司的發展方向。
「在馮主任您和盧局長的領導下，勞服公司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現在已經形成大體的框架，但是要讓這個框架穩定地運行下去，還需要做更多的工作。眼下看起來，成績似乎比較喜人，但是在發展的過程當中，肯定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問題，特別是規模逐漸擴大以後，如何協調好成員之間的關係，避免負面影響，對公司管理的要求會非常高。」
宋穹絲毫不顧王敏曾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不斷強調勞服公司運營的難度和重要性：「可以這麼說，全縣這麼多單位，都沒有一家比得上勞服公司的行業跨度之大、領域之廣、項目之多，管理的難度可想而知。」
「特別是個體合作社和小集體合作社，關係錯綜複雜。又比較敏感，一個搞不好，很容易出問題。如何保證不出問題，又能較好、較快地發展，將會非常考驗管理者的智慧。」
雖然覺得宋穹是不希望讓別人取代自己的經理位置，但是馮明仁也不得不承認，宋穹說的這些，確實有道理。
不能光看勞服公司現在發展得好，就想摘桃子，桃子不是那麼好摘的。
這顆桃子。現在還沒有成熟，一旦弄得不好，不但熟不了，還可能爛掉，這個風險。馮明仁不想承擔，也不敢承擔。
「嗯。小宋的思考很深刻。希望你能繼續將工作做紮實，你做事，我還是很放心的。」馮明仁坐直了身子，認真說道。
王敏曾在這裡，宋穹也沒有提要去社隊企業管理股的事情，彙報完工作。他向馮明仁提出告辭，剛剛離開辦公室沒多久，王敏曾從後面追上來，「笑容滿面」、甚至略帶討好地說道：「宋經理。去哪裡？我們一起走！」
宋穹看了王敏曾一眼，沒有說話，繼續走路。
「宋經理，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怨恨我，我呢，我確實做得不對，不過你也知道，我是黨員，縣裡面做出的決定，縣領導下達的指示，我只能遵守，你說是不是？」王敏曾靠近宋穹，小聲說道。
宋穹搖了搖頭：「王股長，你言重了，工作就是工作，我分得很清楚。」
「是是是！」
宋穹雖然這麼說，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卻很明顯。王敏曾尷尬地擦了擦臉上的汗：「不管怎麼說，是我做得不對，宋經理你大人有大量，給我一個機會，我們晚上找個地方，一起吃個飯，我再向你解釋。」
此時，已經走到辦公樓下，宋穹站住腳步，回頭看了王敏曾兩三秒鐘，突然展顏一笑：「王股長，我都說了，你言重了，談不上解釋，也談不上道歉，公是公，私是私，你為了公事，不管以前做過什麼事情，也不影響我們現在的工作關係。」
「不管我們之間的私人關係如何，也同樣不影響工作，所以，吃飯什麼的就算了！」
說著，宋穹也不理會王敏曾有什麼反應，徑自走到車棚，騎上自己的自行車離開。
「我呸！」
沖著宋穹的背影，王敏曾惡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罵得，得意個什麼勁，等我當上經理，讓你一邊玩去！」
王敏曾盯著宋穹離開的方向，兩隻眼睛不停地轉動，想著怎麼才能夠取代宋穹，坐上勞服公司經理的位置。
王敏曾很清楚，宋穹最大的劣勢就是年齡和資歷，論年齡，他甚至還不滿二十周歲；論資歷，他剛剛參加工作還不到半年，按照正常情況，他根本沒有可能擔任勞動局副局長。
這也是馮明仁感到為難，而王敏曾自以為機會來了的原因。
不過，誰也不能夠否認宋穹帶領勞服公司取得的成績，所以，不管是誰想要擔任勞服公司的經理，都必須盡量爭取宋穹的支持。
王敏曾才會想辦法改善和宋穹的關係，誰知道宋穹根本不願意接受。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另外想辦法。
說白了，最終的決定權在領導手裡，只要領導點頭，宋穹他再反對也沒有用。
回到勞服公司，宋穹拿出紙和筆，寫寫畫畫，開始整理自己的思路，也就是勞服公司今後的發展方向。
他一手打造勞服公司的時間非常短，雖然他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個大致的思路，但是也一直沒有時間好好整理。
如今，他就要離開勞服公司，也是時候將這些東西整理出來，最好是能夠形成正式文件，讓後來者可以遵照執行。
不過，國內的實際情況，對法律和制度的遵守很不盡如人意，更多的是人治，關鍵還是人，掌權的人。
這也是宋穹不願意接受王敏曾的求和的原因，就算不能讓自己滿意的人來干，至少也要有一個更好的選擇。
他已經決定，一定要想辦法將王敏曾踢開。
當然，他也知道這很難。
剛才在馮明仁的辦公室，馮明仁已經顯露出想讓王敏曾接手勞服公司的意思，雖然宋穹已經並不隱晦地表明自己的態度，馮明仁也確實顯得很猶豫。
但那是建立在他們不知道自己要走，更多考慮接替者要跟自己配合，如果知道自己要走，沒有了這一層考慮，恐怕就不一定還會顧及自己的想法了。
畢竟，從馮明仁的角度看，肯定希望將發展勢頭良好的勞服公司抓在自己手上。
所以，宋穹現在不但要想辦法儘可能地組織王敏曾，爭取推動符合自己要求的人上位，也要儘可能做一些其他方面的準備，讓勞服公司可以按照他的設想發展下去。
另外，他還向謝振東提出了特色產業的想法，也要抓緊時間，將思路整理出來。
作為過來人，宋穹對中嶺縣今後幾十年的發展情況了如指掌。
緊鄰特區，中嶺縣在改革開放以後，經濟發展非常迅速，形成一定規模的特色產業包括燈飾、包裝印刷、紅木傢具、五金製品、紡織服裝、電子音響、精細化工、生物健康等等。
比如小攬鎮，就是國內有名的音響設備生產基地；三香是旅遊之鄉、彩漆傢具之鄉；大灣是紡織服飾、玩具製造之鄉……
不過，就像宋穹擔心的那樣，由於缺少規劃，每個地方的產業布局都比較雜亂，除了這些形成規模的產業，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產業。
用發展的眼光來看，也不是說每個鎮、每個公社都只能發展一兩個產業，就好像生態環境一樣，一片樹林，要有不同的樹種搭配，才能形成和諧。一個地方，也要形成不同產業合理搭配的格局。
但是，合理搭配，也並不就意味著大而亂，最理想的狀態，應該是每個地方都能形成一兩個特色、拳頭產業，再搭配一些其他產業，縣內的鄉鎮形成搭配補充，而不是惡性競爭。
宋穹可以根據中嶺縣以後的發展，結合現在的實際情況，對每個鄉鎮的發展進行合理規劃，希望可以讓中嶺發展得更好。
由此來說，社隊企業辦的發揮空間，其實比勞服公司更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