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股長吃皂
()五月十二ri上午，縣商業系統召開「增產節約」動員大會，這次會議的主題是學習zhong yang經委五月六ri召開的電話會議確定的「動員工業交通戰線，掀起增產節約群眾運動的高chao，確保上半年各種計劃的完成和超額完成」，「為順利實現國民經濟的調整、改革、整頓、提高的任務打下一個好的基礎」等會議jing神，遵照省市縣相關會議布置，動員縣商業系統全力配合工交系統，在系統內部，也掀起一個「增產節約」運動的高chao。
此前，縣裡已經召集工業、交通、商業、農林等系統成員開過專題會議，這次是商業系統內部開會，已經發出過會議通知。
縣供銷社為此專門召開內部會議，進行動員準備，彭大勇專門準備了一些材料，並且在會上做了代表發言。
他的發言並沒有什麼實質xing的內容，但是聽起來慷慨激昂、口號響亮，相比前面發言的幾個單位，更有氣勢。
發言結束后，彭大勇偷偷鬆了口氣，不料，主持這次會議的分管領導、縣革委會副主任、商貿委主任黃儒漢突然打斷會議的正常議程，敲了敲桌面說道：「剛才好幾個單位發言，聽起來，調子都很高，但是，卻沒有提到具體怎麼做。」
「增產節約，工交系統是主體，我們要全力配合，但是，在當前的情況下，物資緊缺，我們商業系統也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xing，引導甚至組織工農業生產。我們商業系統搞生產，也是有傳統的，特別是那些緊俏的商品，工業系統生產不了，我們也可以自己搞。」
「袁主任，你覺得是不是這樣？」黃儒漢側過身子，對旁邊的縣委書記、革委會主任袁師雄說道。
袁師雄點了點頭：「嗯，今天開這個會，就是希望縣商業系統也能夠動員起來，利用自身的優勢，組織工農業生產，滿足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需要。」
大家正在琢磨兩位縣領導話里的意思，突然聽到黃儒漢點了縣供銷社的名字：「彭大山、沈建國，聽說你們供銷社在搞肥皂？這就很好嘛，都搞得怎麼樣了？」
黃儒漢是個老革命，工作作風高效直接，將彭大山、沈建國問得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怎麼被黃儒漢知道了。
沈建國還好，彭大山聽說過這件事，但是對具體的細節一無所知，甚至還想過要看沈建國的笑話，這時候也不由轉頭看向沈建國。
全縣商業系統十幾個單位二十幾個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彭大山、沈建國的身上。
沈建國連忙清了清嗓子，言簡意賅地說道：「是的，袁書記、黃主任一直要求我們，供銷社要積極主動地去想辦法，滿足老百姓的需求。前幾天，有個婦女拿著撿到的一張肥皂票，到供銷社買肥皂，被店裡的人看破，揪送去了派出所，這事商業局也應該知道。」
「後來我們就在想，是什麼原因，讓我們的老百姓昧下那張肥皂票？用肥皂票買東西，也是要錢的。我們研究后發現，原因還是肥皂短缺，老百姓有錢也買不到肥皂，所以才會那麼做。」
「我們就想嘗試著去做一些事情，目前還在試驗，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能有結果，試驗成功，我們就會組織正式的生產。」沈建國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得很清楚，也是擔心做肥皂萬一失敗，上面能夠理解他們做這個項目的動因，不會追究失敗的責任。
他也沒有料到，一個小小的試驗項目，恰好碰到全國xing的「增產節約」運動，竟然引起急於樹典型、出成績的黃儒漢注意。
「好，這就很好嘛，就是要主動、大膽地去干，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散會以後，彭大山、沈建國好不容易擺脫其他單位負責人的追問、寒暄，騎上自行車，急忙往回趕。
路上，彭大山很急切地道：「建國，這件事到底有譜沒有？現在袁書記、黃主任都知道了，兄弟單位也都知道，萬一做不出來，那咱們可就成為縣裡的笑話了。」
沈建國一邊蹬著車，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哪知道事情會鬧這麼大，會傳到黃主任那裡去？宋穹那小子被王耀林掐了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棄了，不過這兩天我也問過一些老人，那小子倒沒有亂說，當年老區確實做過土肥皂，我想只要咱們下定決心，還是能搞出來的，總不能比當年還要差？」
彭大山皺著眉頭：「哎，但願如此！」
旋即又道：「都是王耀林，要不然已經有結果了？」
中嶺縣很小，彭大山和沈建國騎著車，很快就看到縣供銷社，門口聚著一大群人。
出什麼事了？兩個人一驚，連忙又連蹬了幾下，還沒有靠近，就聽到宋穹的大嗓門：「大家都聽好了，這個叫洗衣皂，只能用來洗衣服，不能洗澡、不能洗頭、更不能洗臉……」
「洗衣皂？肥皂做成功了？」沈建國抓住一個人就問。
那人回頭一看是供銷社的正副主任，連忙喜笑顏開地說道：「是啊，做出來了，我看跟貨架上的香皂差不多，小宋卻說只能洗衣服，不能洗澡，不然會發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宋穹，你搞什麼鬼？」
那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群背後，二樓下來的樓梯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業務股股長王耀林在幾個人的陪同下，大步走下樓梯。
王耀林不屑地瞥了一眼宋穹手上的肥皂：「這是你做出來的？不對，沒有材料，你怎麼做出來的？我看是用現成的肥皂，化開了壓起來的？」
「你這是弄虛作假，欺騙組織。」王耀林厲聲喝道。
自從王耀林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已經證明和宋文根沒有關係的盜竊案，宋穹對此人已經不抱任何好感，當即反唇相譏：「王股長，你說笑了，我知道你很厲害，想要買多少肥皂，就能買多少，咱們普通人，可買不到這麼多。」
「別說十塊，就是兩塊，甚至買一塊都不容易，你說我上哪兒買這麼多肥皂去？」
宋穹提了提手上的籃子。一小桶桐油，最後做出二十三塊肥皂，全都在籃子里。
王耀林看到籃子里的肥皂，長臉頓時就黑了。
宋穹說得不錯，肥皂是緊缺物資，這麼多肥皂，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到的。
「哼，我哪裡知道你怎麼弄的，別又是從倉庫裡面拿的？」王耀林狠狠將「拿」字咬得很重。
宋穹臉se一變，冷冷看著王耀林：「王股長，請你注意點，不要矢口誹謗，我這些肥皂，是怎麼來的，唐生、黃琪、沙溪供銷社的人都可以證明，這是用桐油熬出來的。」
黃琪點了點頭：「嗯，這個我可以作證。」
「確實是桐油做出來的。」唐生也說道。
王耀林狠狠瞪了唐生一眼，臉se變得更加難看。
宋穹冷笑了兩下：「王股長，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你說如果將肥皂做出來，你就吃下去，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吃掉這些肥皂？」
旁邊有人跟著起鬨：「王股長，你是說過，要是小宋將肥皂做出來，你就吃下去。」
「哈哈！」
大動亂剛剛結束，像王耀林這樣的幹部，在下面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威可言，除了業務股的人當他是領導，其他人都不會怕他。
「這麼多肥皂，能夠吃好幾頓了。」
「我看，就別為難王股長了，就吃一塊好了，就吃一塊。」
「也對，王股長當領導的，總不能說話不算話，一塊都不吃？」
王耀林氣得渾身發抖，眼睛死死瞪著宋穹，猛地揮了下手：「不對，我們當時說了，你要用油做出肥皂，我才會吃，這個肥皂是油做的？」
「對，是桐油、亞麻籽油做的。」唐生在旁邊說道。
王耀林惱火地瞪了唐生一眼，突然從宋穹手上搶過一塊肥皂，張嘴就咬。
王耀林以為，既然肥皂是油脂做成的，那麼吃一點也沒有什麼，說起來，他還賺了，油可是好東西。
他忘記了，也可能並不知道，化學反應，是會讓物質發生根本xing的變化，就算原料是油脂，現在也已經不是油脂了。
王耀林咬了一大口肥皂，示威似地瞪著宋穹和其他人，旋即嗝了口氣，眼睛陡然瞪大，捂著嘴衝到牆角，大吐特吐。
肥皂水都可以洗胃，更何況是肥皂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