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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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國睡得正香，被人叫起來，猛然聽說倉庫抓到了賊，頓時再沒有半點睡意，連忙穿上衣服，推出自行車，趕了過來。
到了倉庫，亂糟糟的局面讓他有些頭疼。
供銷社的生資物品倉庫也在城區，經過陳福生一鬧，周圍的居民都被鬧騰起來，好幾十個人在四周圍觀。
雙方各執一詞，陳福生一口咬定，是宋文根父子三人利用持有的倉庫門鑰匙，進入倉庫盜竊，被他發現后反咬一口。
宋穹、宋貞則說是陳福生勾結陳衛國，從倉庫里偷了一車東西，被他們父子三人當場抓住，人贓俱獲。
宋文根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就那麼瞪著陳福生。
沈建國不禁有些頭疼，都是供銷社的人，鬧出這麼一出，供銷社的臉是丟大發了。
他猛地揮了揮手：「好了，你們都跟武股長回去，這件事社裡會調查清楚的。」
「沈主任，你搞錯了，我抓了個賊，怎麼也要去人保股？這事這麼明顯，還有什麼好調查的？」陳福生氣勢洶洶，聲音又高又尖。不要說沈建國感到頭疼，就連「小辣椒」宋貞，也在狀若瘋狂的陳福生面前，屢屢吃癟。
「陳福生，你怎麼能這樣？」宋貞吵不過，急得都快哭了。
陳福生「得理不饒人」：「我怎麼樣？你們偷東西，還想誣陷別人？」
供銷社人保股股長武恩財帶著人，比沈建國還早一步趕到現場，他也覺得很棘手。
宋文根是省勞模、社裡的老員工、在社裡人緣很好，要說老宋偷公家東西，他第一個不信。上一次的事情，他也以為是宋穹背著宋文根偷的，這一次宋家父子三人都在，無疑就推翻了這個可能。
至於陳福生，武恩財並不喜歡這個人，但他是副主任唐建生的親戚，也不好輕易得罪。
宋穹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沈建國在現場處理，他要為自己、為宋文根洗脫污名，當然不能讓沈建國將人帶回去，弄個內部處理。
陳福生要是上面有關係，那這件事還會被壓下去。
宋穹商海浮沉，早就對人情世故練達融通，哪裡看不出沈建國的想法，哪怕他並非想要包庇陳福生，想的是縣供銷社的名聲，這麼做，也會對宋家父子不利。
現在的問題是陳衛國一聲不吭，陳福生死咬著他們不放，事情的真相就沒有辦法反映出來。
宋穹伸手拉住宋貞，站起來大聲說道：「沈主任，我們還不能走，我已經讓人去報jing了，jing察叔叔們馬上就到。」
「這件事，我們宋家一定要一個公道，如果縣供銷社不能給，我相信jing察叔叔一定會查明真相。」
陳衛國悶著頭躲在一邊，陳福生一直昂首挺胸、義正言辭，這時候也不禁閃了閃三角眼，有些遲疑。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們父子也逃不掉，我抓到你們偷東西，這還能有錯？」陳福生挺了挺胸，大聲叫道。
宋穹看了陳福生一眼，笑了笑道：「我要是陳叔叔，這時候就爽爽快快地承認，沈主任最多教訓你兩句，等會兒jing察來了，盜竊公家財物，最少也要關你們十年。」
陳福生臉se一變，宋穹又狠狠捅上一刀：「你年紀大了，無所謂，衛國哥才二十歲，老婆還沒有討上，關個十年八年，出來后也只能打一輩子光棍，你們老陳家傳宗接代的事情，可就黃了。」
「你真以為你反咬我們一口，jing察就查不出真相？別的不說，就說這輛獨輪車，查出來處不是問題？你們上一次偷的東西，也沒有那麼快就用完？」
陳福生開始還想反駁，到了後來，宋穹每說一句，他的臉se就蒼白一分，只覺得自己的偽裝都被人揭穿了，**裸的，羞恥、恐懼、驚慌……各種負面情緒接踵而至。
宋穹盯著陳福生，接近滿月的月光下，雖然朦朧，卻也將他近在咫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悠悠地嘆了口氣：「哎，就算退一萬步，jing察什麼也不做，就認定我們父子偷盜，將我們關進去十年八年，陳叔叔你的良心，就能安寧？這可不是拿幾件東西，而是毀了兩個人，毀了一個家庭，你們就真的忍心？」
「二叔——」一直悶著頭，沒有說話的陳衛國突然抬起頭，喊了一聲。
陳福生身軀顫抖，痛苦地閉上眼睛，牙齒咔嚓咔嚓打架，過了一會兒，身子一矮，有氣無力地道：「罷了，東西是我拿的，跟其他沒有關係，跟衛國也沒有關係……」
陳福生也不是大jian大惡之輩，不過是因為家裡太窮，起了貪念，做了以後，心裡壓力非常大，宋穹說的話，每一句都捅在要命的地方，特別是那一句，老陳家要斷子絕孫，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看到宋穹伶牙俐齒，幾句話讓陳福生主動認罪，宋貞喜出望外，又覺得很納悶，宋穹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好有氣勢的樣子，幾句話就說得陳福生乖乖認罪。
心裡也有些懊惱，她一向嘴利，這次怎麼就沒有發揮，反而讓宋穹這個大傻瓜搶在了前面。
不過，她想想也覺得很開心，父親身上的污名，總算可以洗清了。
她連忙張嘴說道：「沈主任、武股長，你們都聽到了，陳福生他自己都承認了，我爸沒有偷東西，上次的東西也是他們偷的——」
沈建國也半天沒反應過來，宋家這個大小子，好像真讓人不認識了。
武恩財經常跟各se人打交道，反應更快，他拍了拍手，大聲道：「好了，老陳你主動承認，事情就清楚了，你和你侄子先跟我們回去，老宋你們也要幫我們了解具體的情況。各位街坊鄰居，單位里出了這麼點事，打擾大家休息了，跟各位說聲對不住了！」
沈建國也連忙安排人收拾現場，將倉庫門鎖上、看好。
隨著陳福生主動承認，宋文根眼中的光芒，也漸漸暗淡下去，他嘆了一口氣，起身背著手，率先走向供銷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