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章 真實的倒黴蛋
今日的教會分部,實是熱鬧的有些過分。街邊的早餐鋪子才剛有人氣兒,聖泉下遊的洗禮潭便已人滿為患。教會內人來人往,各廳堂內風格迥異的宗教祭奠,更是自打清晨就拉開了序幕。阿爾芒猜測,塞萬提斯老爺子口中的“黃道吉日”,一定就是今天了。
突如其來的繁忙,未能動搖教會一如既往的肅穆,卻令年輕的教會執事操碎了心。在收到聖堂教會大主教,馬傑洛.羅什巴赫的傳喚後,白胡子神父連夜離開了西海岸。隻留下某位專精“異端審判”的神焰處刑官,引領對對狗男女喜結良緣。
自拂曉之際完成禮拜,阿爾芒便全身心的投入了繁忙的前台工作。直至口幹舌燥的他不得不偷空休息下,這位可憐人才發現自己麵前的婚約隊伍,反倒比之前長了不少。
聽塞萬提斯老爺子說,他最少要在赫頓瑪爾呆上一周。兼職“神父”還不到半天,阿爾芒就動了撂杆子的念頭。
都說愛情會令人盲目,而那該死的婚姻,更是將愛情溺死在柴米油鹽的廉價公墓。身為一位優秀的教會執事,阿爾芒不會向麵前的“準新人”們潑冷水。但望著那一大群在物理意義上難舍難分的愚鈍靈長類,他真想用火焰淨化一切。
若是賽琉.阿納斯塔能踏著一如既往的輕快步調,突然出現在西海岸教會分部,阿爾芒大概會感覺好受些。遺憾的是,“壁爐與甜酒”中的生活作息與聖堂教會完全不同。在如此陽光明媚的清晨,賽琉還沒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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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二位已做好成婚準備了?”
說出這話的同時,麵露職業性微笑的教會執事,忍不住又瞟了眼麵前的二隻靈長類。紅底白紋的古怪情侶套頭衫,被兩位辨不出性別的恐怖直立猿掛在身上。依照阿爾芒的理解,哪怕是“空前絕後”之類的誇張形容詞,亦不足形容那一老一少的頭角崢嶸。
“咣當!”
幾乎是下意識的,年輕的教會執事為這無奇不有的大千世界,獻上了最為誠摯且敬畏的感慨。而當阿爾芒從短暫的失神中回過身來,卻發現某位稍顯年輕的直立猿,已將自己沙包大的拳頭,狠狠砸在了教會的紅木迎賓台。
“您這是……?”
“你〇〇說誰呢?!”
“..什麽說誰?”
教會執事那一頭霧水的慌亂樣子,反倒令直立猿的怒火更勝幾分。要我說來,這事兒也怨不得阿爾芒情商低。畢竟鹹某人剛寫到這兒時,自己都沒太縷明故事的後續發展。
“你剛剛那話,〇〇的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我隻是想最後確認一下婚禮成員,如果有什麽冒犯到您的地方,請允許我道歉!”
“〇〇的你告訴老子,你〇〇剛剛瞟我一眼什麽意思?!我們倆要結婚有什麽問題嗎?”
“法律層麵上來將,問題倒是沒有……”
“閉嘴!你說你〇呢?一個破打雜的,都能來bb老子的性取向?!我〇〇〇〇〇!在愛情麵前,年齡又能算作了什麽!我們變性人到底要怎麽活著你們才滿意?這碩大的瑪爾公國到處充斥著壓迫,變性人何時才能真正的站起來?!叫你們管事的來!我〇〇的要投訴你!”
阿爾芒本想將這倆蠢貨插在教會門口,當活體火炬烤上半天。但一想到神父大人離開之前的句句叮嚀,以及老人家眼中閃耀的明媚期待,“神焰處刑官”便將手中匯聚一半的焰劍,悄無聲息的收了回去。
話這麽說來著?狗咬狗一嘴毛。那倆四六不懂的猴子可以不要臉,但身為西海岸教會分部的代理神父,阿爾芒可不敢因自己的出格舉動,連帶整個聖堂教會一起蒙羞。
“好……好,沒問題。但神父大人現在不在教堂,我是教會執事阿爾芒.格拉西亞,姑且還算是神父代理。二位有什麽問題,直接和我說就行。”
作為全教會分部最能打的人,“神焰處刑官”的名號,在商業城市西海岸可謂威懾力十足。當自己報上姓名,阿爾芒清清楚楚對看見,那倆猴子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但俗話說的好,輸人輸麵不能輸氣勢。在灰溜溜的逃離教堂前,倆猴子依舊沒有停止嘴臭。
“你〇〇我〇〇!我〇〇〇!!”
兩位變性人相互依偎著,罵罵咧咧逃出了教會正門。望著那一老一少漸漸遠去的身影,阿爾芒隻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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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們想承辦一場婚禮。”
應著正前方傳來的輕聲呼喚,正閉目凝神的教會執事,向迎賓台對麵投去了目光。兩位衣著考究的“成年雄性靈長類”生物,映入了阿爾芒的視線。喜結連理的“新人”,依舊不是一男一女的標準陣容——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阿爾芒不由得在心裏歎了口氣。
“你們二位,對嗎?”
年輕的教會執事似乎尚未意識到,自己剛剛作出發言,內容奇怪且極其失禮。雙鬢斑白的老人摘下禮帽,眉頭緊鎖的怒視著阿爾芒。而他身邊的黑發魔界人雖未露怒顏,卻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您誤會了,我們隻是來置辦場地的。”
直至身著舊款西服的年輕人打破僵局,三人間尷尬的沉默,已持續數秒之久。
“非常抱歉!”
道歉的同時,阿爾芒又將某兩隻恬不知恥的變性猴子,在心裏祝福了千百萬回。
“還請不要在意這些。時間緊迫,讓我們開始談正事吧——首先我想知道,11月7號,也就是後天,教會有未完成的婚禮預約嗎?”
“您問這個是要做什麽?”
“當然是辦婚宴。”
“這委托我們不敢接,準備時間不足兩天,太匆忙了。當然,如果二位已經完成了婚禮所需的大部分準備,我們還能繼續談。”
“非常遺憾,準備尚未開始,一點,都,沒有……”
似是咒罵著某位不在場的王八羔子,年輕人將句子一字一頓擠出了牙縫。即便是阿爾芒這樣的鋼鐵直男,也嗅出了魔界人言語間的無助。但作為一位被“猴子”折騰了半天的教會執事,他才懶得去多管閑事。
“這我就沒辦法了。時間嚴重不足,就算是聖堂教會,很難保證婚禮能達到預期的質量。”
“.……也就是說,如果必須要在兩天內完成婚禮準備,你也是有辦法的,對吧?
“請認真聽我說話,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執事..不,代理神父大人,您隻需要告訴我,後天教會有沒有預約就可以了——你明白的,我現在之所以會站在這裏說夢話,就肯定必須這麽做的理由,對不對?”
“你……”
不知為何,教會執事將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拒絕,硬生生咽回了喉嚨。在那位黑發魔界人眼中,阿爾芒尋不見半縷的幻想與期待。那印著濃重眼袋的黯色眸子中,除去責任與完成使命的執著,竟隻剩下一無所有的黑。
置身於春日般明媚的聖堂教會,這位目光渙散的可憐人,與身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阿爾芒認為,自己不能繼續給他添麻煩了。
“沒有預約,11越7號全天無事。本來有倆猴子準備後天結婚——如您所見,它們剛走。如果需要的話,你也可以借用他們的婚禮布置。都是教修女和聖職者們連夜準備的,一下都沒讓猴碰過,不需擔心染上‘猴味’。”
“謝謝,我們準備將教會一層包括大廳在內,整個包下來。”
聽見這話,阿爾芒的大腦竟稍稍短路了片刻。待他完全理解黑發年輕人的語義,便操起桌邊擺放的老舊算盤,劈裏啪啦的敲打起來。
“大概要這個數哦。”
望著教會執事遞至麵前的算盤,黑發魔界人想都沒想,便將其華麗麗的推了回去。
“不用擔心財政問題,你們放心準備就是。”
“為了保險起見,我能了解下你們二位的身份嗎?”
“後麵的這位老先生,是萊文斯商會的會長,伊斯塔.萊文斯。我叫勒格姆,姑且算是‘忘川’的副會長。”
二人分量不輕,但在西海岸教會分部的“代理神父”麵前,也就辨不出孰高孰低了。阿爾芒對政事一竅不通,有關盤踞於西海岸的各個勢力,他向來都沒什麽實質感。這位年輕的教會執事隻需明白一點:有“商會會長”做東,這場婚禮的經濟保證,肯定是沒問題的。
金錢並非萬能的,在經曆了近來的一係列糟心事後,阿爾芒對此深有體會——他有權支配“格拉西亞”的部分家產,但真金白銀買不回弗羅多的命,也不能讓賽琉重回教會。
當然,更通俗易懂的例子是,錢買不來時間。
阿爾芒認為,麵對來自“忘川”與“萊文斯”商會的大人物,自己有義務再最後提醒一句。
“但是,時間這麽匆忙,真的沒問題嗎?根據多年來的教會工作經驗,我還是建議二位將婚禮時間稍微往後推一推。”
“問題肯定會有的,而且會多的嚇人。..但我總會想辦法去解決。當然了,如果您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如您所見,我就是位粗人,對宗教層麵的儀式問題,基本上都是一竅不通。”
“我會盡量準備。但在這之前,能跟再跟我聊聊婚禮的詳細情況嗎?比如說,那對新人是究竟誰?”
“伊斯塔先生的二女兒,萊文斯商會的千金,從屬‘黎歌’公會名譽冒險者,稚音.萊文斯和……嗯..”
“和誰?”
“和我。”
望著阿爾芒驚異的模樣,勒格姆衝教會執事擠出了盡可能和善的笑臉。但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這位可憐的魔界人,連微笑都是蒼白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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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對話發生在兩天前,勒格姆與阿爾芒初次會麵時。
近乎偏執的嚴謹態度,早已刻入阿爾芒的工作本能。為了消除可能的“加班”隱患,每當教會分部接到“承辦婚禮”的委托時,這位年輕的“神焰處刑官”,總是習慣對到場來賓們的身份,進行一番盡詳盡細的深入調查。
一如既往,決定承辦婚禮的第二天,應著拂曉的晨陽,阿爾芒自人行寂寥的街道穿行而過。當他在踏著滿地星光回到教會,手中那裹了羊皮的空白筆記本,早已讓墨水填的滿滿當當。
對專職“異端審判”的神職人員來說,一位來曆不明的魔界人,總能令自己血壓飆升。當勒格姆“前佧修派”的身份漸漸浮出水麵,這位同時兼任“新郎”與“委托人”的“可疑分子”,便榮幸成為了“神焰處刑官”的重點關照對象。
略去那繁瑣而無用的論述過程。人生苦短,讓我們直奔結果——各種莫名其妙的時間斷層,將勒格姆的人生履曆,糟踐成了一串混亂且漏洞百出的糟糕代碼。但當阿爾芒排除萬難令它編譯通過,卻發現每一個流淌其上的字節,都滿溢著令人熱淚盈眶的鮮活。
異鄉之路,崎嶇坎坷且伶仃寂寥。窺視著紙間的行行墨跡,阿爾芒隻發現那位麵相俊朗的魔界人,明辨是非卻不問得失。傻子活該被騙,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勒格姆早已明白。但他依舊願意拖著平凡卻堅韌異常的身軀,遵循“本願”走走停停。
哭過,笑過。拚過,逃過。贏過,輸過。豪橫過,絕望過。受晚輩尊敬信賴過,也被同胞痛斥咒罵過。年少有為沾沾自喜過,也曾黔驢技窮命懸一線過。
蠢到無可救藥,也帥的驚天泣地。
這便是“忘川”公會的副會長,一位被“弦”忽悠進公會的“元素爆破師”。瑪爾公國西海岸人才濟濟,像他這樣不上不下的冒險者,老實說,一抓一大把。
與近期才獲取政府備案資格的“黎歌”不同,早在三年前,“忘川”便與瑪爾公國締結了契約。1002年的大年初五,迎著一路風雪,走投無路的勒格姆登上了“忘川”的賊船。阿爾芒至今都無法理解,正值春風得意的弦,看中了那魔界二流子身上哪一點。
“神焰處刑官”同樣不明白,勒格姆這樣平凡小鬼,為何能活的如此坦蕩。身為聖堂教會百年不遇的天才審判官,阿爾芒的人生,理應比那“元素爆破師”光輝了多少。但僅僅想象著勒格姆的曾經,阿爾芒便發現自己的的嘴角,已在無意識中微微上揚。
無論鄙陋或光輝,愚蠢至極還是溢滿榮耀,有關自己的曾經,勒格姆未曾隱瞞過一絲一毫。自始至終,他都活的極盡真實。就仿佛這位沉默寡言的魔界人,除去熠熠生輝的遙遠“未來”,視線之內別無他物。
非常罕見的,單單是憑著“情報便條”上的簡短文字,阿爾芒便在心中,輕易勾勒出了勒格姆的形象。天才亦非全才,“神焰處刑官”不擅揣測人心。但那魔界人孩童般的清澈心境,實在太過通透了。
在沉默了整整半個鍾頭後,阿爾芒將勒格姆的名字,從審判名單上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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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的時候有點口幹,便出去倒了杯水。回來將故事重新讀了遍,才發現自己又將那些沒營養瓜皮廢話扯了半天。
看官老爺們大都時間寶貴,哪會在乎他勒格姆打哪兒來要哪兒去,長得帥不帥有沒有大學文憑——人家想知道的事隻有一件:教會門口的爭鬥中,勒格姆的結局會怎樣。
引用“冒險者同盟”收錄的“忘川”花名冊為基礎數據,並輔以大量作戰記錄整理分析。在浪費了一小時以上的寶貴生命後,阿爾芒估算出了勒格姆的作戰實力。
與“忘川”的現任會長,名為餘述的“魔皇”一樣,這位溫文儒雅的“元素爆破師”,亦接受了“黑暗之眼”的移植儀式。為了攥取絕對的力量,餘述以“魔力結晶”替換了脊髓。作為他的後輩,勒格姆向“黑暗之眼”獻祭了的心髒。
短時間內暴漲數倍的魔力儲量,令勒格姆的實力發生了質的飛躍。但那超乎魔界人理解的不穩定能源,在令“元素爆破師”突破極限的同時,並未贈與他們與之相稱的學識。
從冒險者的角度分析,被經驗與知識製約的勒格姆,連“成熟”二字都談不上。但依仗“黑暗之眼”取之無盡的魔力支撐,除了身為“魔皇”的餘述,放眼整個“忘川”公會,都沒有人能比他更強。
宛若殘垣斷壁的元素殘骸,仍在教會前廣場哀鳴不止。陽光映照下,遊散於空氣的元素碎屑,竟將窗外的惠風和暢,染成一張嚴重磁化的老舊顯示屏。
若非親眼所見,阿爾芒怎麽都不會相信,勒格姆用盡全力凝聚的元素風暴,竟被那位單手持劍的棕衣劍士,以開玩笑似得一擊,斬的灰飛煙滅。
這種層次的怪物,在名為“西海岸”商業城市並不常見。再加上“婚禮現場”這種操蛋的找茬時間,棕衣劍士可能的人選,瞬間變得寥寥無幾。
幾乎沒花什麽時間思考,聖堂教會最年輕的“神焰處刑官”,便確定了劍士的名字。
“黎歌”公會的會長,姬千隴。
劍士?不不,姬千瀧可不是什麽劍士。
他是位貨真價實的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