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章 又逢君
多年的冒險經曆,幾乎將姬千隴的心境,磨礪成了某種與石頭類似,牢固且不知變通的古怪玩意兒。即便被名為“阿甘左”的男人重構了三觀,這位支撐“黎歌”的年輕冒險者,也不過隻是陷入了持續數秒的短暫混亂。
嚴格來說,習慣察言觀色的“壞習慣”,也算是把西澤給害了。雞哥那眉頭緊皺的嚴肅模樣,闖入了新人副會的視線。對他這樣的“冒險小白”來說,那可是無法想象的全新景色。
裝的一幅人模狗樣,是不會為自己帶來笑容的——明白這一點後,西澤下定了放飛自我的決心。
相較之前扭扭捏捏的拘謹模樣,陷入“自暴自棄模式”的西澤,看上去就跟喝了假酒差不多。但在樂天派的“大冒險者”聽來,那棕發年輕人的所有胡言亂語,都神似每一次凱旋歸來後,縈繞耳邊的讚歎與頌揚。
借著二樓漸而熱烈的氣氛,卡拉卡斯竟也燃起了“吹牛皮”的激情。自“天鷹”一路扯到“月光酒館”的老板娘,趁著講故事的空當,那位操著“瑪爾腔”中年男人已抽掉小半根雪茄,卻沒喝半口水來潤嗓子。
沒人能拒絕一個好故事,尤其當那個故事的講述者,是位神秘且幽默的帥大叔時。伴著淡淡的煙草香,卡拉卡斯的故事飄散在酒館昏暗溫暖的二樓大堂。幾乎就是在聽見聲音的刹那,兩位初出茅廬的年輕冒險者,便成為了“阿拉德往事”的又一群俘虜。
“.……對了,你倆知道嗎?剛剛那段故事的主角,奧康奈爾的友人,‘天鷹’的副隊長,施米特先生,好像也是這兒的常客。”
當卡拉卡斯衝著兩位來自“黎歌”的新人說出這話時,西澤與姬千隴的歡呼,險些掀翻月光酒館的屋頂。
而坐在方桌最不起眼的角落上,身著“忍者”裝束的另一位大叔,已經望著攤開的“黎歌”成員冊,沉默的讀了很久。
為完成冒險者公會的政府備案,在簽字完畢後記錄下重要的公會成員,也是“密探”必須完成的工作。
作為備案工作的監督人,身為高階密探的博肯.涅夫,本沒有親自審核名單的義務。但多年的地下活動經曆,已令這位年近中年的情報工作者,練就了親力親為的行事風格。
“劉……君逢?”
阿拉德少見的別扭名字,闖入了“忍者大叔”的視線。隨即,那位木頭般無血無淚的公國密談,竟情不自禁的,將它念出了聲音。
雖說在卡拉卡斯這樣的“傳說”麵前,姬千隴依舊是晚輩。但作為“黎歌”的會長,管理公會一年有餘的雞哥,已完全夠格了。事到如今,他才不會天真的認為,當“監督人”被名單上的人嚇了一跳時,“黎歌”會迎來什麽意想不到的好事。
“博肯先生,名單有什麽不對的嗎?劉逢君是近期加入‘黎歌’的冒險者。說是以前幹過傭兵,因為工作太過危險,便轉行當了冒險者。”
“傭兵?”
聽見這話,博肯抬頭望了姬千隴一眼。雖說隔著麵罩,“忍者大叔”那似笑非笑的銳利目光,還是紮的雞哥心裏發毛。
“博肯先生?”
就算被“監督人”這麽盯著,雞哥沒有任何能拿出手的線索。關於劉君逢的出身,姬千隴早就猜到裏麵有鬼。但每當他抓住疑點,那位不著調的單馬尾渣男,總能將自己簡曆中可能存在的斷檔期,圓的跟武俠小說似得,精彩且天衣無縫。
望著姬千隴惝恍若失的模樣,忍者大叔無奈的歎了口氣。伴著口哨聲與壯如泥鰍的單馬尾,某張英俊卻略顯欠揍的帥臉闖入了博肯的腦海。隨即他便猜到了,在招惹了某位作風不正的小混蛋後,這位可憐的公會長,到底都遭遇了些什麽。
“.……別在意,我隻是想起了些有趣的事情。‘黎歌’的公會名單已核對完畢,沒有任何問題。”
“那真是太好了,感謝您今天為了我們專門跑一趟!”
“都是工作內的事情,理所應當。對了,請容我再多問一句:劉君逢加入‘黎歌’的具體時間,你還記得嗎?”
“一月中旬,剛好是在一個月前。”
這一次,桌對麵的“忍者大叔”隻是簡單點了點頭,沒有應任何話。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但凡是智商為正數的靈長類生物,都能大致猜出劉君逢和博肯的關係。但在跟那隻人模狗樣的渣男朝夕相處了整整一個月後,雞哥實在無法想象此等“人形自走單馬尾打樁機”,能跟正了八經的“公國密探”扯上半點關係。
無論當年還是現在,姬千隴都是那個踏實穩健的雞哥。當無可解答的疑惑充斥心頭,雞哥向來習慣將問題推上台麵。隻要能知道答案,他從不在意丟不丟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是個好習慣。
“博肯先生,您與君逢認識?”
“嗯,確實有過交集。”
會談整理出的資料,已經在博肯麵前堆成挺厚一打。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後,“忍者大叔”便繼續埋頭於手頭僅剩的整理工作。姬千隴不擅長揣測他人的心思,但就算愚鈍如他也能大致明白,“監督人”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既然如此,他哪裏還敢追問。
終於,整理完畢的文檔,被“忍者大叔”塞入了隨身的公文包。
在經曆了短暫卻異常難熬的數秒沉默後,博肯率先拉開了話匣。
“年輕人。不,姬千隴會長——”
“嗯?”
“告訴我,你是如何看待‘異類’的。我也可以換個問法:你會反感與自己不同的人嗎?”
“這種事情,待到弄清‘異類’的為人,再做討論也完全不遲啊?……我不明白,您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意識到自己發言的突兀後,博肯又歎了口氣。
“好了,請忘記這些話吧。我可以拿‘密探統領’的身份向你擔保,雖說劉君逢現在還是個新手,但他終將成為一位很出色的冒險者。而且,別看那小子平時吊個浪蕩的,關鍵時刻,他是值得委以重托的人。”
說完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博肯.涅夫離開了酒館。他走的很急,當姬千隴從思索中回過神來,那位神奇的“忍者大叔”,早已從他實現中消失。
大概是受某種“大叔間的古怪默契”影響,目送博肯離席後,卡拉卡斯並沒有送他出門。在“忍者大叔”起身的同時點頭致意,便是“灰發大叔”唯一盡到的禮節了。
監督人的離去,標誌著“備案工作”的完美結束。當西澤與姬千瀧卸下一身戒備,卡拉卡斯“老前輩”才終於注意到,兩位年輕人臉上,那副印著醇厚黑眼圈的憔悴麵容。
畢竟,這倆倒黴玩意兒可是在初春要命的陰冷天氣中,晝夜兼程,輪換著駕了整整一周馬車。
在“大冒險者”的提議下,西澤和姬千隴在月光酒館好好搓了頓。當然,酒錢統統記在“冒險者同盟”賬上。
至此,“黎歌”公會的備案會談,便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趁著某個占了“天時地利”的良辰吉日,雞哥也曾向君逢同誌打探過,他跟博肯先生到底是什麽關係。
“害!就這事?得了,來‘黎歌’這麽久,我也沒啥好瞞的了——想當年,身為公國密探的我,可是博肯大人的直屬衛隊呢!.……你問我為什麽來幹冒險者?嘿!老子願意,你管我燒蛇吃?”
他是這麽說的。
總而言之,雞哥自那時起便覺得,劉君逢是位很神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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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終於可以到此為止了,讓我們將視線移回聖堂教會西海岸分部。
現在,擋在聖騎士團與“神焰處刑官”麵前的,隻餘下劉君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