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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1003/10/31 (二)

  墨水瓶又快空了,明天需要重新買。但用來寫完這篇日記,應該還沒問題。為了節約字數,現在就直接切入正題吧:今天日記裏的關鍵人物是誰來著?啊,對了,冒險家。


  看來這字數是節約不了了。冒險家身上值得記錄的事情,有些多的過分了。


  不覺疲倦,未曾抱怨,秉持公正,心懷憐憫。


  我也不是第一次這麽想了,那位冒險家大人,會不會是這世上最好用的工具人。
……

  我在誇他,我真的是在誇他。毫無疑問,冒險家是位英雄。冒險者公會培養的英雄嘛,難免會帶點工具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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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有點冷,剛泡了杯咖啡回來,現在讓我們繼續吧。


  今晚月色不錯,應該往海邊走個十來分鍾,大概就能看見星星了。要不是伶星她們已經睡熟了,還真想出去走走。


  提到那孩子,就想起來自己以前為了看星星,還專門帶她出去過一次。現在回想起來,那夜的觀星計劃還挺有趣,但肯定算不上成功。記得自己聊著聊著就激動了,將腦子裏的歪理全都丟了出去,也不管伶星願不願意聽。


  “我覺得啊,不憧憬星空的人,這世上一定不存在吧。”


  我是這麽說的。


  “你是不是吃的太飽了?”


  她是這麽回我的。


  絕了。


  回到正題,回到正題吧。


  自從冒險家走進酒館,伶星就一直蜷在沙發裏打盹。她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坐在吧台裏聊個不停的我,竟完全沒有注意到。當我被那突然響起的質問聲嚇到,伶星已經快要走到冒險家麵前了。


  “你是什麽人。”


  我猜啊,這孩子大概是睡糊塗了。擁有一半龍族血統的她,又怎能看不懂坐在我對麵的那位,是何等層次的強者?剛見麵就向冒險家展露出敵意,無論從哪個方麵思考,她的行為都糟糕透了。


  “伶星,這麽向冒險家說話是很失禮的。快點道歉。”


  立即製止伶星的作死行為,便是我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冒險者之類的危險營生幹多了,人就會變得很奇怪。就拿我自己來說吧,在跟人渣打多了交道後,我總是習慣將人想象的很不堪。現在回想起來,自己衝伶星說話確實有些不妥。但我真的隻是在擔心,若是激怒了冒險家,她的人生可能就直接結束了。


  “你究竟是什麽人!你身上為什麽有血的味道!”


  那孩子將我的話完全忽視了。老實說,這感覺有點討厭。


  事情總要一碼歸一碼,既然伶星已經捅出了簍子,我就必須要想辦法給她解圍。每個人都有自己應盡職責,而我的職責就是這個,不論是作為“壁爐與甜酒”的店長,還是伶星的……

  家長?


  一想到這個稱謂,心裏就湧上來了股無名火。


  “冒險家也是隸屬於‘冒險者公會’的冒險者。幹這行的,身上肯定都這樣。”


  用於解圍的話,我就說了這麽一句。當時自己一直在想,如果伶星能察覺到這是我給她鋪的台階,並老老實實的走下來,那可真就太好了。


  “不一樣!西澤!這家夥不一樣!”


  說這話時,伶星的模樣一點都不可愛。那份獨屬於冒險家的強大,身為龍種的她,肯定比我這樣的麻瓜理解更深。無能的我啊,隻能看見那孩子因恐懼而蒼白的臉色,卻無法理解她在此堅持的理由。


  直到,她將剩下的話說完。


  “他手上沾了龍族的血!”


  別說打交道了,除伶星以外,我甚至都沒見過其他龍種。在那種傳說級生物的價值觀中,族群究竟有怎樣的分量,我不知道,也完全沒必要知道。


  我認為伶星是人類,在我眼中,她隻是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可愛女孩子。這無關別人怎麽看她,甚至也無所謂她自己怎麽想。


  這是很蠻橫的想法。但無所謂,我本來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家夥。


  至關重要的事,我當時至少忘了兩件。其一,我是在萬年雪山第一次與伶星相遇,那時的她,正試圖追隨“冰龍斯卡薩”;其二,冒險家曾加入“班圖”與“公國”共同成立的聯合討伐團,是“斯卡薩之巢”戰役中的主要戰力之一。


  麵對伶星的失禮,冒險家並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悅。他隻是緊盯著伶星打量了一番,單是這番行為,便足以令我寒毛直豎。


  那可是冒險家啊,葬送過數位使徒的冒險家啊。


  “我曾經參加過冰龍斯卡薩的圍剿。從你剛剛散發出的氣息來看,你應該是冰龍斯卡薩的血裔吧?——請稍微珍視下自己的性命,放眼整個阿拉德大陸,你可能是最後的冰龍了。”


  “.……我是什麽都不重要!你應當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西澤,公國法律裏決鬥該如何申請!要你幫我公證!”


  “斯卡薩都沒能殺掉我,你認為自己有勝算嗎?”


  “多說無益!”


  伶星說這話時,分明已經害怕到站不穩了。為了應付諸如此類的突發情況,酒館的吧台後一直藏有火銃。我也考慮過,要不要趁現在陰冒險家一槍。但是麵對他那種等級的怪物,我手裏的玩具真能有用嗎?


  人被殺就會死,這道理誰都明白。但沒有誰曾告訴過我,常識同樣適用於活著的傳奇。


  事實上,那個時候我也怕得要死。甚至連最基本的思考,都快無法維持了。


  縈繞在人身上的恐懼,是種有獨特味道的東西。我猜啊,我與伶星身上散發的可笑氣味,早就讓冒險家察覺到了。


  “巴卡爾這個名字,你一定聽說過吧。”


  “大膽!暴龍王的真名,豈容蛐蛐人類直呼!”


  我有試著讓伶星冷靜,奈何她那時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墨水剩下不多,我倆無意義的過招,這裏就不贅述了。


  今天故事的主角,是冒險家。


  “不要再說什麽‘蛐蛐人類’了,你自己也有一半人類血統。”


  “我的血統關你什麽事!如果你還有身為戰士的尊嚴,就跟我出來決鬥!”


  “讓我們回到巴卡爾的話題:以下話語的真實性,我可以用性命與名譽保證。而且,隻會對你們說一次。”


  冒險家的嗓音算不上洪亮,卻彰顯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沉重分量。說來也奇怪,當那平淡到略顯枯燥的聲音傳入耳中,某種無以言表的聲音,竟在我腦子裏響了起來。


  仔細聽,接下來的話很重要。


  “龍人,你應當知道。五百年前,暴龍王巴卡爾死在了天界。在天界原住軍消耗了暴龍王大部分體力後,真正與其白刃相接的,是來自未來的冒險者。”


  “是那群人,真正給予了巴卡爾最後一擊。而我,是其中之一。”


  直到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被冒險家刷新,我也沒能弄懂,剛剛閃入我腦海的話語,究竟是幻聽,還是第六感。


  我隻是意識到,自己腦子裏那個渾厚裏還帶點逗比的男中音並沒有開玩笑。除此之外,酒館中的氣氛,正沉重的令人窒息。


  這裏既然是我的私人日記,也就不用在意排版了。讓我來算算吧,冒險家已經葬送了多少位使徒。


  在天帷巨獸的脊背上,殺死了第八使徒.長腳羅特斯;於痛苦之村列瑟芬,消滅了第六使徒.黑色瘟疫狄瑞吉;最近天界傳來也消息,在冒險家的協助下,第七使徒.烈焰吞噬者安徒恩,葬身於斯曼工業基地北方的黃昏之海。


  現在又多了原第九使徒.暴龍王巴卡爾。


  這件事,曾經也隸屬於冒險者公會的我,竟從來沒有聽說過。得益於曾經學習過的專業,我很早便知道暴龍王在五百年前身隕天界,卻怎麽也想不到,這件事也和冒險家有關。


  我的擔憂,大概又被那怪物看出來了。不,就算是在私人日記裏,我也不該將冒險家稱為“怪物”。但除了這倆字,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詞來形容他了。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在暗自懷疑,他真的是人類嗎?


  看吧,一不留神又差點跑題了。我本來想記下來的是,看見我臉色不太對後,冒險家說出的話。


  “放心,我不會和她動手的。”


  有一說一,這話讓我放心不少。如果冒險家大人真接了伶星的決鬥邀請,我還不如找個地方自我了斷來的省事。


  終於,怪物將視線移向了呆立在他身旁的伶星。雖說在我這樣的凡人看來,擁有一半龍族血統的伶星,也強大的仿佛“怪物”。但與冒險家相比的話,她就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柔弱。


  若她真的是位普通人的話,想要獲取幸福與歸宿,會變得更為容易嗎?

  我不知道。


  我隻是看到,走下自己的座位冒險家,停在了伶星麵前。與冒險家對視時,那孩子紫金色眸子中的光芒,從未如此暗淡。她真的很了不起,如果現在處在她位置的人是我,早就屁滾尿流的逃走了。


  即便無力抵抗,即使心裏怕的要死,即使渾身上下都在因本能而戰栗,伶星依舊沒有在冒險家麵前彎下腰杆。或許啊,這就是龍族銘刻在骨子裏的高傲吧。


  最終,比伶星高出一頭的冒險家,像哄小孩子一樣,蹲在了她麵前。


  “你的名字是。”


  “伶星.……”


  “好的,伶星,請記住一件事。暴龍王巴卡爾,是我見過最值得尊敬的對手。你們龍族的王,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保持著王者的尊嚴。”


  “他無愧為‘暴龍王’的名字,更無愧於‘使徒’的稱號。他僅憑一人之力,讓某個荒誕不經的可怕計劃,推遲了五百年。”


  終於,最後一點墨水用光了。


  那麽,今天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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