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從一段孽緣開始
稍稍來談談,米斯蘭達與西澤的那段孽緣吧。
那位元素法師與西大忽悠的初次見麵,是在公國魔法學院的招聘會上。為了解決“壁爐與甜酒”日益增長的財政赤字,西澤正打算應聘成為學院的“兼職講師”。而米斯蘭達,是那場招聘會的麵試官。
麵試中的關鍵問題如下。
“之前有過教學經驗嗎?”
“沒有,但曾經幹過一段時間冒險者。”
“魔法水平怎麽樣?”
“完全不會,是個麻瓜。”
“那麽..你來這應聘的目的是什麽?”
“我開了間酒館,最近經營出了些問題,急需用錢。”
“保安!給這個臭蠻子趕出去!好了,下一位!”
“您這麽做真的沒問題嗎?我的筆試成績,好像是滿分啊?”
“.……那個滿分的人是你?”
“是啊。”
“就你?”
“有什麽奇怪的,這裏好歹也是我母校啊……我還是好好介紹下自己吧:外院97級畢業生,精靈及古文明語言專業,西澤。”
“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了。現在,讓我們開始麵試——”
“我還連拿了四年獎學金哦!”
“.……安靜!我還沒問你呢!”
再後來嘛,西澤便成為了魔法學院中,唯一用不了魔法的兼職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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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轉回小酒館。
望著麵前的米斯蘭達,西澤從未如此困窘過。他感到自己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正止不住的湧出來,卻不敢抬手拂去。
這樣不好。冒險者時代積累的經驗正一遍又一遍提醒著西澤,時間拖得越久,事情對自己越不利。無論怎樣,他都必須將眼前的僵局打破。
那獨自一人開創新學派的元素法師啊,可不是伶星和賽琉那樣,容易忽悠的天真角色。西澤清楚,在與米斯蘭達的對峙中,哪怕隻是陣腳亂了半分,都已足夠他把自己抓住摁死了。
為了恢複冷靜,西澤深深的吸了口氣——
——卻沒有任何卵用。
這很正常,深呼吸畢竟不是鎮定劑,超脫不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再者說來,就算真讓西澤嗑上點鎮定劑,等藥物生效,也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壁爐與甜酒”離公國魔法學院並不遠。如果米斯蘭達願意的話,十分鍾就足夠他扥著賽琉的脖領子,給她掐小雞似得拎回家了。
半個小時?那時候賽琉怕不是已經成了魔法陣中央的小白鼠了!
把仇人用作魔法開發過程中的實驗道具,倒是挺符合米斯蘭達的性格。
——當這些關於未來的糟糕揣測傳入腦海,不死心的西澤又進行了第二次深呼吸。
依舊沒有任何作用!
感受著自己逐漸飆升的血壓,西澤更慌了。這位執著的公國青年仍在一次又一次的呼氣吸氣,像極了反複扣動空槍扳機的絕望牛仔。在米斯蘭達看來,這家夥簡直就是個呼哧作響的鼓風機。
“西澤。”
米斯蘭達的呼喚在西澤聽來,仿佛其率軍突擊的集結號。可悲的是,他發現本應堅守陣地的自己,竟連最基礎的防禦設施都沒來得及布置。
那險些淡忘於記憶的恐懼啊,又一次被名為“前上司”的惡魔喚醒。同樣的感覺,自辭去了魔法學院兼職講師的工作,西澤已很久沒有過了。
隻有身臨絕境,西澤才能將自己過人之處盡顯於世。這倒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豐功偉績,那個曾幹過“冒險者”營生的蛇皮店長啊,隻是極其擅長逃避現實罷了。
“啊,尊敬的米斯蘭達先生,好久不見。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你不會愚蠢到,現在還跟我裝傻吧?”
同生氣時的迪亞.帕菲斯一樣,米斯蘭達依然在和善的微笑著。望著前上司的表情,西澤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敢確定,自己要繼續在這裏耍寶,那元素師可不介意讓他陪著賽琉,手拉著手串聯在一起,為下一次大規模魔法實驗充當活體電池。
喂,不帶這麽玩的吧。
“.……米斯蘭達先生,冷靜些,事情我會向您解釋的。”
“是解釋,還是找借口?現在我有種感覺,你認為我比聖堂教會好欺負!”
“米斯蘭達先生,您放我條活路好嗎……”
“放你條活路?這些事都是我與教會的恩怨,好像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對吧?”
“以前沒關係,但現在有了!相信我,您要對賽琉出手,這間酒館裏的所有人都得給她陪葬!”
將茶杯舉起後,米斯蘭達才注意到杯子裏已經完全空了。西澤的激動情緒沒能將他渲染上半分,那元素師依舊在按部就班的向杯裏添茶。當一係列動作完成後,他抬頭望了眼西澤。
“你小子啊,到底是什麽把柄落教會手裏了?”
盯著坐在對麵的前上司,西澤稍稍猶豫了會兒。在注意到米斯蘭達那副無比嚴肅的表情後,他下定決心,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您還記得那套帶血的盔甲嗎?昨天下午,名叫‘阿爾芒’的教會執事應該把它拿給您看了。”
“記得。”
“那是伶星弄得。”
“到底怎麽回事?”
“您知道的,伶星並不是阿拉德人。就因為這個,賽琉.阿納斯塔要在酒館辦了她。”
“伶星受傷了嗎?”
“被賽琉製造的光矛壓製了一小會,但毛都沒傷到。要不是我拉著,她可能已經把賽琉給拆成塊了。”
“看不出來,這孩子很能幹的嘛。”
“喂!請聽我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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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澤拖著長音的抱怨後,到二人長時間相視無言前。大約兩杯茶的時間裏,某蛇皮店長將自己這些過於緊湊的麻煩故事,一滴不漏的灌入了米斯蘭達的腦袋。
被電光劃破的隱藏雨夜,觸及禁忌的和善兜帽男,瘋狂卻脆弱的少女聖職者,降臨於凜冬的狂傲邪龍。
特洛伊,教會,狄瑞吉,忘川,邪龍,異端審判者。
那些離自己過於遙遠的名詞肩並著肩,從西澤腦海中穿行而過。他不禁開始懷疑,究竟是怎樣的命運安排,讓自己這麽個平凡無奇的酒館老板,在兩天內經曆了如此之多。
當“瘋話”成為了擺在眼前的事實,西澤便再無時間去詢問“為什麽?”。名為命運的車輪麵前,他無足輕重。除了選擇“接受”,他甚至連“質問”的權利都沒有。
但這並不代表西澤不會被其他人質問。縈繞心頭的沮喪尚未消散,米斯蘭達的下一個問題就被推倒了他的麵前。
“西澤,你老實告訴我。如果賽琉背後沒有教會,你還會包庇她嗎?”
“凡是沒有如果。當然,如果伶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算拚上性命,也不會讓她活著走出酒館。”
“照你這麽說來,我又該怎樣呢?”
直至察覺到米斯蘭達聲音中深埋的那縷悲哀,西澤記憶中的那個名字,才被拂去了塵埃。與此同時,他猛然醒悟,米斯蘭達正在說什麽。
弗羅多。
“您……”
米斯蘭達隻是在與西澤對視著。步入中年的他,眼中早已褪去了曾經的那份清澈。揣測人心的門道,西澤也曾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去琢磨。但望著那雙宛若無粼之湖的深邃眸子,他什麽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