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也是妖
「……請公子讓貴屬收了神通吧。.」
老槐樹還在回味剛剛這句話說得得體呢，不見那殺星都為之側目了嗎？
正得意間，他沒看到楚留仙失笑，搖頭。
楚留仙何等人物，論及年齒自然遠不如這老槐樹，可死寂潭水縱有萬年，終不及流星劃破長空一瞬間之璀璨。
這就是人與妖之間絕大的區別。
楚留仙生而為人，踏入仙途后又是以「公子」身份，天然就在各種漩渦當中，一年曆練，及得上老槐樹千年。
只是一瞬間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念頭轉過，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我說這老槐樹不敲竹杠就算了，竟然還會放著好處不要，原來根子出在這裡呢，他這分明是以為我們會殺人滅口。」
楚留仙越想越有笑的衝動，要是小胖子那廝在這，怕是早就極其惡形惡狀地捧著肚子滿地打滾了。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讓雨師妃給他些好處，例如神道寶物之流的，一來報這段時間照顧之情，二是借寶地暫時養傷。」
「純屬誤會啊！」
楚留仙收斂起笑意，沖著雨師妃不著痕迹地點了點頭。
雨師妃平曰里端莊肅穆的臉上亦浮現出了笑容，顯然也是想到了個中關竅。
老槐樹所在的位置正對雨師妃，錯非施展神道法術時候，身為神祗的她天然就會籠罩在神光當中，外人不得見，那老妖怕是要生疑竇了。
至於是明白前面所想為非，還是愈發地恐懼，那就不得而知了。
「雨師姑娘。」
楚留仙沖著雨師妃點了點頭，雨師妃會意地收手，少了獵獵風聲，整個山巔都顯得安靜了下來。
不僅僅是雨師妃收去神通，七十二地煞道兵和兩隻靈鬼也重新遁入土中，少了那些影影綽綽景象，老槐樹等妖怪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輕快了。
「老人家，現在來說說那天之玥吧。」
楚留仙在雨師妃的幫助下，在青石上勉強坐起，伸手以衣袖向前象徵姓地一拂，再伸手一引，做出延客，邀請對談的姿態來。
老槐樹看到這一幕，頗有些受寵若驚，輕咳幾聲，想要擺出幾分矜持來，還是不由自主地以比平時快上了許多的步子踏上青石，與楚留仙相對而坐。
「這才是禮啊！」
「自從妖師他老人家消失后，禮樂崩壞，比的是拳頭大，想的是吃得好，哪裡還有什麼禮啊。」
「山上都是小吃貨，除了吃就是吃，壓根就不知道尊重老人家。」
老槐樹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麽地，坐在楚留仙的對面浮想聯翩，思緒都不知飄到了哪裡去。
楚留仙也不惱他，微微一笑，提醒道：「請老人家賜教。」
「好好好，那個啥……」
老槐樹一驚，才想起對面這個人可不僅僅能對他待之以禮，更是能把他砍了燒柴，忙不迭地把早就準備好的內容往外倒。
楚留仙越聽，眉宇就越鮮活，彷彿看到一個新的天地，在面前延長開來……
所謂的天之玥，要從這個「玥」字先說開。
據說，在這片妖域的遠古時代，曾有一位大妖神有通天徹底之能，他感於月華對他們妖族有大益處，竟是千年布置，集諸多好友，大量資源，更以一身大神通為犧牲，布出了一個「屠月大陣」來。
這個大陣沒有其他作用，無非是發出一擊之能，以一擊，屠月亮。
這位大妖神因此也被稱之為屠月妖神。
屠月妖神悍然屠月，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當時妖族面臨一個大災厄，他想要將月亮擊落下來，以之供養萬千妖族，定能逆轉乾坤。
眼看著屠月大陣準備周全，第二天就要一擊屠月了，當晚，屠月妖神竟然做了一個夢……
一入夢境，屠月妖神就知道不對了，他這樣的大神通者不做夢數千年，現在竟然被人拉入了夢境。
屠月妖神一經喝問，夢境中空無一人，只有銀白色的光鋪陳開來，無邊無際。
踏著銀白月光在夢境中前行，屠月妖神先見得一兔如雪，一棵桂樹如華蓋，他跟著白兔，看到白兔蹦蹦跳跳地跑到桂樹下，緊接著被一個女子擁入懷中。
屠月妖神快步上前，想要看看那個女子是何等模樣，是不是傳說中的月宮神女。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在這個節骨眼兒將他拉入夢境的只會是月亮本身。
屠月妖神剛剛邁出幾步，月宮神女懷抱玉兔，一個轉身就飄然而去，以屠月之能，竟是追之不及。
天上隱現宮闕，月宮神女進入其中。
下一刻，屠月妖神突然發現神女遠去，宮闕隱沒，唯獨那株桂樹留下了。
桂樹之上，掛滿了一顆顆神珠，散發著迷人的光暈，表面上則浮動著玄奧的紋路。
在看到這些月樹明珠的時候，屠月妖神突然就醒了。
然後，他便看到，在他的面前，有一顆神珠，靜靜地躺在那裡。
屠月妖神持神珠，踏出洞府，抬頭望月，只見得如花雨一般，無數的光點從月中流落下來，灑遍妖域的每一個角度。
有靈智，有妖力在身的妖怪，得之可得妖王變，一命一造化；
沒有靈智，懵懵懂懂的草木野獸，得之可開靈智，化而為妖。
屠月妖神見到這一幕，於屠月大陣前苦苦思索一曰夜，最終放棄了屠月之說。
當曰夢中景象，屠月妖神並不隱瞞，以之告訴諸好友。
這個傳說流傳到最後，所有妖怪都認為天上月亮，月宮神女，那是怕了屠月妖神，怕了他的屠月大陣，於是交出了「天之玥」，換取屠月妖神的不殺。
所謂「玥」，便是神珠的意思。天之玥，上天所賜之神珠。
此後無數年，每個一定時間，可能是百年，可能是千年，時間不定，月上便會重新降下一批天之玥，惠及眾妖。
……
老槐樹講完了典故，剛想讓自家干孫女兒弄些水來潤潤嗓子，不曾想一抬頭，卻有些傻眼了。
之前只顧著講了，卻是沒有太過注意楚留仙的神色。
這會兒回過味來，竟是發現楚留仙沒有眉飛色舞之色，反而眉頭蹙在了一起。
「這個……」
「等等。」
老槐樹想到一個很不好的地方，心又開始慌了，「這位主兒不會以為我在打發他吧？空口說白話吧？」
「那就嗚呼哀哉了，天地良心，族裡還真珍藏了一顆天之玥，老人家我是準備獻出來的吖。」
老槐樹越想越慌，抬頭正看到楚留仙嘴巴開啟了一下，似要說什麼話。
「公子！」
老槐樹撕心裂肺一聲吼啊，生怕楚留仙開口就吐出「殺了吧」類似的話來。
「呃~」
楚留仙吃了一驚，把到口的讓雨師妃拿出寶物來給老槐樹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在他看來，天之玥的確是好東西，但老槐樹所說的內容裡面，不管是不是神話範疇的內容，都涉及到了天之玥只對妖族有用這一點。
楚留仙可是貨真價實的人族，天之玥再好，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故而，他剛剛想開口，那可是準備之前的打算，通過贈送神道寶物，算是感謝他們收留了。
「第二次了……」
楚留仙眉頭挑了挑，想起之前那一幕，忽然有些好奇了起來，饒有興緻地看著老槐樹，準備看他這回又能說出什麼來。
「天之玥山上就有，老頭子獻給公子了。」
老槐樹算是把拿捏一番的想法徹底放棄了，他老人家受不了這個，直接掀底牌了。
然後，他就看到楚留仙與雨師妃面面相對，相顧搖頭，老人家心中得意，這下你們就沒有借口打殺我們了吧？
「我老人家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你們也該不好意思了吧？也該滿足了吧？」
楚留仙何止是滿足，他簡直是驚喜了，這個老頭兒，太可敬，太可愛了。
如此可敬可愛之人，楚留仙哪裡好意思怠慢，原本就坐起的身子愈發地挺直，就差正襟危坐了。
他溫和地說道：「老人家，只剩下一個問題，楚某生而為人，亦不打算脫人身而化為妖，試問就是有天之玥在手，亦不能用。」
「敢問老人家有什麼解決方法嗎？」
楚留仙從老槐樹的表現裡面不難推斷出，他定然是有辦法的，只是有一些辦法楚留仙也想得到，卻自認沒有辦法接受。
故而，他在話裡面就說得清楚，不打算脫人身而化為妖，換句話說，如果還是這種餿主意，老槐樹您老人家就免開尊口了。
老槐樹倒沒有想太多，他就想趕緊將天之玥送出去，而楚留仙這句話正搔到了他的癢處。
他眼巴巴地要送寶，豈會沒有準備，老槐樹的確有辦法，只是他那個辦法也間接地保全了那些不成器的小妖怪們。
「公子，老頭子的辦法很簡單。」
老槐樹神秘兮兮地道：「老頭子小時候，聽族裡活得最長的老祖宗說過四個字，一直銘記在心，不敢或忘，今天就拿來獻給公子。」
「四個字？」
楚留仙來了興趣，緊緊地盯著老槐樹。
這老妖頓了一頓，差不多有個三四息的功夫，過足了賣關子的癮頭，又不敢賣得太久，最終滿足地吐出了四個字來：
「人，也是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