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龍蛇九變（下）
「怎麼做？」
楚留仙看著五條糾纏在一起的小龍蛇，忽然笑出聲來。
「所有能想到的，能嘗試的方式，你們在這段時間裡，應該都已經做過了吧？」
小胖子和雲想容點頭，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麼，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楚留仙既像是在問他們，又像是在自問。
小胖子和雲想容懵懵懂懂，同時感覺隱隱地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揭開，那種期待感覺讓他們凝神傾聽，連呼吸都在不知不覺中摒住了。
「我想起了在來這裡的路上，楚離人長老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楚留仙低頭回想，旋即搖頭，道：「原話我記不得了，大致上說仙凡固有別，但道理是相通的。」
「我就在想，或有一些凡俗間的道理，能適用在此仙緣上。」
「比如：燈下黑。」
小胖子沒有被說明白，反而被說得迷糊了，反覆琢磨，把自己都給繞進去出不來，愣是弄不清楚。
楚留仙微微一笑，道：「這是仙緣，一開始就幾乎明確無比地告訴我們，這是仙緣！」
這個能明白。
小胖子和雲想容都在點頭，當初爛賭鬼帶著六條小龍蛇回到鎮子上，然後酸書生好死不死地一拳頭打穿了籮筐，接著六條小龍蛇分別游向他們，這個巧得不能再巧了。
事情發生的當時沒有感覺，等到回過味兒來，所有人感覺都怪怪地，就好像自己在一個棋盤上，被一隻大手從空中伸下來，拿捏起來放到另外一個位置，然後喊「將軍」或是「打吃」一樣。
不管是象棋還是圍棋，那種棋子的感覺，任人擺布的感覺，讓他們全都渾身彆扭，同時也無比確信這是一份仙緣。
「既然是仙緣，你們下意識地就認為很難，認為絕對不會輕易，從而各種想法都想遍了，卻忽略了最簡單的那一種！」
楚留仙娓娓道來，好像將自身的意識不住地抽離，讓他自己，連帶著旁邊的小胖子和雲想容一起站在那個下棋人的高度，卻看待這一切。
「在踏入仙緣鎮的那一刻，我就猜測，這裡面的任何一切，都不會是沒有意義的，都有它的道理在。」
「那麼，在其他仙緣，乃至機緣，全都沒有明顯提示的前提下，為什麼這龍蛇九變仙緣的提示會是如此明顯，就差在每條龍蛇的額頭上刻上『仙緣』兩個字？」
「為什麼？」
小胖子和雲想容兩個人，一時痴了。
在楚留仙如醍醐灌頂般的講述前，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是啊，為什麼？」
楚留仙之前燈下黑的推斷或許還有點武斷，可要是佐證上這一點怎麼都說不過去的異狀，那麼可能姓就無限地上升了。
「誤導……」
小胖子一臉委屈地道：「楚哥，他們是想誤導我們？讓我們往複雜里想，往高難度里想，從而忽略了最簡單的部分？」
他這會兒的神情讓楚留仙忍俊不禁，感覺就好像是私塾里的孩子受到老師的表揚，回到家家長卻沒有兌現承諾一樣。
楚留仙笑罷，搖頭，道：「如果沒有想到這一點，那就是誤導；想到了，那便是提示！」
「提示？！」
小胖子和雲想容無法接受這麼大的扭轉，一眨眼，老母雞變鴨？
「是的，提示！」
楚留仙確定了他們沒有幻聽，接著感慨出聲：「在那凝固於傳說的過去中，不知道是我們幾家哪一位老祖如此了得，連這樣的決斷都能下得了，該當他獲得仙緣，憑著這個決斷，陽神真人都是委屈了他。」
他這邊都感慨上了，小胖子和雲想容還是一頭霧水，覺得實在跟不上眼前這位的思維，忍不住問道：「什麼決斷啊！」
小胖子抓耳撓腮，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哀求道：「楚哥你說人話吧，兄弟要讓你給憋死了。」
「最簡單的那個啊。」
楚留仙微微一笑，緊接著，用行動做出了解釋。
他起身，從青石後面取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那裡的一口小鼎，接著到旁邊的小溪里打水，到左近的樹林中拾柴。
火上架著鼎，鼎里沸著水。
小胖子和雲想容獃獃地看著楚留仙做好這一切，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地變了。
「不……不會吧……」
「這……這怎麼可能……」
兩人都有點變成結巴的架勢，腦子裡更是跟生鏽了一樣，又似思維被扭成了麻花，鬱結不通。
眼前的這一幕，以及它代表的東西，實在是太過震驚，震驚得他們都麻木了，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瞠目結舌地看著楚留仙施為。
楚留仙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屈指在五條小龍蛇腦袋上一彈，本就奄奄一息的小龍蛇直接昏厥過去。
然後——
「噗通」數聲，楚留仙自然無比地將五條小龍蛇盡數拋入了沸水滾滾的大鼎之中。
「簡單吧？」
楚留仙拍拍手，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小胖子點頭，雲想容點頭，除了點頭，他們實在是沒法讓徹底驚呆了的自己做出其他反應來。
楚留仙這赫然是要煮蛇羹啊！
龍蛇九變的仙緣，難道就是蛇羹嗎？！
這還有天理嗎？！
這還有人姓嗎？！！
小胖子和雲想容難得默契無比地心中控訴，徹底地無語問蒼天了。
這會兒，他們才徹底地明白了楚留仙之前那一番話里的意思。
之所以說是誤導，仙緣嘛，怎麼可能簡單？定然是怎麼複雜怎麼獵奇地來，從來沒有人想過最簡單的一條：蛇，是用來煮蛇羹的……
再說提示，的確是提示了！
如果不是有這個明顯不對勁的提示在，有幾個人能突破常規，想到這個可能？！
即便是想到了，又有幾人有這個大決斷去實施？
這裡是仙緣鎮，裡面的仙緣並不是真實，小胖子他們都想不到，哪怕是看在眼睛里，依然震驚得不敢相信。
那麼，在那真實存在的過去，面對這個仙緣的那一位老祖，要對自己有怎樣的自信，要有怎樣的豁達，怎樣的決斷，才能將一條神獸龍蛇扔進鍋裡面？
「這***還是人嗎？」
小胖子第一次對除楚留仙之外的人高山仰止了，能做出這一點的，要嘛就是如楚留仙所說的，天生的陽神真人料子，就該人家成功；要嘛，就是絕世之吃貨！
若不是那人很可能是自家祖先，小胖子敢拿腦袋打賭，鐵定是後者。
「想明白了？」
楚留仙抽了抽鼻子，蛇羹的香氣升騰而起。
小胖子和雲想容兩人不約而同地，先點頭，后搖頭。
「楚哥，為什麼要吃了它，才有仙緣？」
小胖子從來不懂就問，壓根不懂得什麼叫愛面子。
楚留仙不知道從哪裡尋摸出一根大勺子，在大鼎中攪拌，香味愈濃，讓人食指大動，躍躍欲試，口中道：「胖子，你忘了嗎？」
「橘中秘！」
「留仙圖！」
楚留仙吐出兩個名詞，指的卻是同一個含義。
「啊！」
小胖子一拍大腿，明白了。
雲想容不恥下問，小胖子便將當初時光流嵐里發生的那些事大致說了一遍，但關鍵不在那裡，而是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另外一幅橘中秘的破解經歷。
具體的掌故小胖子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那件橘中秘指向的秘寶，最後被發現其實一直在圖中所指的那片區域里牛的血脈中傳承。
只要勘破了這一點，直接將那片區域里或宰或吃了，就能得到秘寶。
同樣道理，楚留仙的猜測是龍蛇九變仙緣其實就是隱藏在龍蛇的血脈當中，想要得到，很簡單，吃了它！
雲想容恍然大悟后，便看到楚留仙面帶微笑，拿出兩個木碗，一人盛了一小碗蛇羹遞了過來。
「就這麼點，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小胖子習慣姓嘟囔，手快有手慢無般地搶了過來，一口飲盡。
雲想容亦然。
看到他們兩個在喝了蛇羹后如泥雕木塑般一動不動了，楚留仙微微一笑，知道所料無誤。
也不用碗，他直接用勺子舀起送到口邊，抿了一口。
霎時間，腦海中「轟」的一下，似有什麼強行鑽了進去，無盡霧氣升騰而起，似是將他帶入九天之上。
雲霧之中，有龍蛇在變化！
龍蛇九變，自蛇化龍，一變一轉一神通。
龍蛇每一變，即便是身為旁觀者，都能感覺到自身好像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脫胎換骨一般，覺得整個世界在變得清晰，覺得天在變得更低……
奈何，龍蛇九變的所有變化都隱藏在濃濃的雲霧當中，看不真切，偶爾片鱗半爪，只會讓人心癢難耐，不能解其妙。
要是換成其他人，或許會強求，會窮盡心力想要看清楚，楚留仙卻毫不在意，大致掃了一眼，便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
「呼~~~」
頓時，這一口氣吹散了雲氣，吹散了龍蛇，儼然是在夢中猛地一下明白自己是在做夢，於是醒來一樣。
楚留仙睜開眼睛，還是在大猿王石像前，對面是皺眉冥思苦想的小胖子二人。
他不由得好笑，喝道：「醒來！」
當頭棒喝，小胖子和雲想容一臉茫然，顯然一無所獲。
楚留仙好笑地搖頭，道：「仙緣鎮中，或可有什麼東西能帶出，但絕對不會是這仙緣本身！若能將仙緣留在其中，除非我們那幾家老祖，自身就是天仙！」
「啊！」
小胖子和雲想容反應過來，訕訕然低頭，不敢看向楚留仙。
他們早該明白，這仙緣鎮中仙緣，真正有價值的是重走一遍當年老祖們的仙緣路，從中得到感悟，而不是仙緣本身！
當然，從七罪之訣的角度來說，楚留仙三人都已經獲得了大好處。
「那……」
小胖子伸手指向猶自冒著熱氣的一鼎蛇羹，「這些都沒用了？怪可惜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舔著嘴唇，看那意思是想來個一鍋端了。
楚留仙好氣又好笑，笑罵道：「敢情我忙活半天，就是為了給你填肚子嗎？」
「別想了，我有用。」
小胖子還在疑惑呢，便見得楚留仙雙手各執鼎耳，舉起一整鼎蛇羹，向著一旁走去。
「這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