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羅地網
「瓮中鱉？！」
鬼方尊者雙手垂落下來，身子佝僂，頭從深深低下一點一點地抬起，狀若瘋狂，「哈哈哈，你看不起我？你竟然敢看不起我？」
「今天本尊者就讓你知道，陰神為什麼是尊者，而你，只是散人！」
鬼方尊者的頭頂上，有那從鬼方面具中源源不斷流淌出來的黑暗，漸漸凝成了一個龐大的虛影，原本晦澀的氣息暴漲，恍惚間似能看到虛影背後有一座陰森森的高山矗立著。
「看不起你？」
楚留仙失笑，在心中道：「我從來沒有看不起過你，為了對付你，我布置的可不少啊！」
「我只是想，激怒你！」
楚留仙的眼中寒光迸射而出，虛按在真龍皇座扶手上的雙手攥緊，似要將扶手都捏得粉碎。
當初雷影曾經調查過五方尊者這五個一母同胞，同為陰神的異數，亦曾為他們早年的遭遇而唏噓不已。
現在既然分屬敵對，楚留仙豈會不利用一下？
感慨歸感慨，唏噓自唏噓，但五方陰神昔年遭遇就是他們的陰影與死穴，楚留仙不拿出來刺激一下對方怎麼可能？
鬼方尊者狀若癲狂，他腳下寶庫地面上，陣法的靈光也愈濃，強大的壓制力量足以將人打落境界，縱是陰神尊者，又能發揮出幾分。
不過這鬼方尊者，或者說他的鬼方面具的確是非同凡響，即便是在寶庫天威陣法模擬天威壓制下，陰神依然從面具中流出，最終成型。
「隆隆~~」
其聲隆隆，若一座大門從天而降，隔絕內外。
鬼方面具中流淌出來的黑影最終形成的是一座漆黑如墨，又陰寒似冰的大門。這座大門上雕刻著十八層地獄景象，諸般惡鬼萬般形狀，儘是猙獰恐怖。
從半開的大門縫隙中，有陰風陣陣，嗚咽而出，更能看到一隻只黑漆漆的鬼爪從門后伸出來，似是等不及要親自扒開大門，現身人間一樣。
「原來如此！」
楚留仙一抬頭，望向那座是漸漸隱沒在大門后的陰沉沉高山，若有所思，「那座山應該就是陰山，相傳冥土就在陰山背後。不過真正的陰山當年早就隨著冥土崩潰而瓦解，不存於世，這座陰山充其量不過是擬化或者投影罷了。」
他的目光再落在大門上，自語出聲：「陰山腳下，鬼門洞開，百鬼夜行，有恩報恩，有冤報冤？！」
「鬼門關啊！」
楚留仙搖頭，似笑非笑，不無感慨，「真沒想到，鬼方尊者的陰神竟然是鬼門關！」
「真要讓鬼門關開，百鬼夜行，還真有點麻煩。」
「不過……」
楚留仙面如寒霜，冷然道：「你有這個機會嗎？」
他隱約能解決到，鬼方尊者的鬼門關陰神后連接的不是別的，就是鬼方面具本身。
陰神一現，釋放出來的不是鬼方尊者自身力量，而是鬼方面具威能。
楚留仙擁有神方面具，亦曾會過神方面具群黃昏域中雨師妃這樣的神靈，自然知道五方面具究竟有多麼神妙。
他現在對神方面具的掌握還不夠火候，也只有雨師妃一個助力，就獲益良多了，鬼方尊者得到鬼方面具多年，其能發揮出來的威能更是不可想象。
楚留仙，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
近乎吟唱一般的語調，楚留仙緩緩從真龍皇座上站起。
從鬼方尊者襲來，到天威陣法困敵，王賜龍以真龍變抗手，一直到現在鬼門關開，百鬼將出，楚留仙才第一次離開座位，長身而起。
在這一刻，楚留仙的氣勢如潰堤之水，無止盡般地暴漲。
他的身後，他的頭頂，有煙雲在匯聚，隱隱現出雷音，恍若在醞釀著什麼。
鬼方尊者，王賜龍，敵我雙方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鬼方尊者分屬敵對自不用說，連小胖子這個自己人都很是好奇，不知道楚留仙準備了什麼手段來對方鬼方尊者。
有天威陣法鎮壓，可陰神尊者終究是陰神尊者，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小胖子好奇得很。
頃刻之間，這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
「……小則隱介藏形；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楚留仙的聲音飄飄蕩蕩，迴響在寶庫四方。
不管是鬼方尊者還是小胖子，兩人都知道楚留仙現在還是在詠龍。
「楚哥這是做什麼呢？」
小胖子抓耳撓腮，急得不行，「那老小子都快施完法了。」
鬼方尊者頭頂上鬼門關已然洞開，影影綽綽多少惡鬼出陰神，就要通過這道陰神幻化的鬼門關湧出了。
百鬼夜行下，天威陣法也未必壓製得住。
失去了天威陣法，鬼方尊者全面爆發陰神尊者威能，那又該如何是好？
楚留仙彷彿完全感覺不到小胖子的焦急，鬼門關洞開的威脅，依然在不緊不慢的吟詠著。
他的手上如蓮花綻放，一個個龍禁手印被掐出，無形的勁風鼓盪起朝陽法袍，向著四方盪起。
「咦？！」
小胖子連退散步，揉了揉眼睛，這才確定不是錯覺。
在楚留仙掌中龍禁瓜熟蒂落般地一凝時候，他分明見得真龍皇座收縮了一下，其上龍形浮雕如同活轉過來似的，更有白氣升騰，顫動如活。
「這是要活過來了嗎？」
小胖子隱隱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氣息恰似他們琅琊王氏歷代豢養的一條蛟龍，那是屬於龍族的龍氣。
楚留仙之前詠龍的內容，如江河般在小胖子的腦海中流淌而過：
「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
「嗯，這是總綱。」
「……小則隱介藏形；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咦，這不是真龍皇座現在情狀？」
「那接下來不就應該是？」
小胖子的眼睛一下子賊亮賊亮的，其光華不遜色於寶庫頂上的明珠。
「……大則興雲吐霧。」
楚留仙的聲音再起，他整個身形被愈發濃郁的白氣掩蓋著，聲音亦是飄忽，恍若是天上雲端傳來。
真龍皇座應聲飛起，迎風而漲，佔據寶庫上空，與鬼門關遙遙相對。
「……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
「敕令！」
「潛龍出淵！」
楚留仙一聲大喝，天上真龍皇座爆發出彩虹般的光輝，異響聲聲，當奇光內斂，內里現出完整的真龍骸骨，高傲猙獰。
龍吟聲聲，澎湃的龍力涌動，琉璃般的光輝覆蓋全身。
下一刻，於寶庫上空處舒展身軀的便是一條美麗無比，通體鱗片如彩虹凝成的神龍。
潛龍出源后，帶著為蟄伏之怨，為魚蝦戲之辱，自當龍戰於野！
彩虹龍一聲龍吟，真龍氣息震懾得從鬼門關中湧出的惡鬼不能動彈，瑟瑟發抖；
一撲，龍身過處，惡鬼神魂俱滅；
一甩尾，鬼門關震顫欲塌；
最後，一卷！
「啊啊啊~~~~」
鬼方尊者厲聲長小嘯，整個肉身連帶著鬼門關陰神盡數被龍軀卷在當中，不住收緊。
絢爛的光輝當中，鬼方尊者一身修為爆發出來，全力相抗。
鬼門關一時不得開，真龍皇座所化的彩虹龍一時也不得絞碎鬼門關。
相持下，聲聲龍吟帶出急躁來，在彩虹龍軀體上隱現一個半虛幻的龍形，似要掙扎而出。
這是龍魂！
以龍魂之力，駕馭龍氣，最終憑依彩虹龍敖世完整的龍骸，幻化出彩虹龍真形來。
這，就是楚留仙得到龍川龍氣后的好處。
只是時曰尚短，龍魂固然也是龍族，卻還不能掌控這龐大的力量，還奈何不了鬼方尊者。
「這就是你的手段？」
彩虹光輝和陰森鬼氣糾纏處，傳來了鬼方尊者讓人倒牙一樣的切齒聲音。
「還請尊者指教。」
楚留仙似不以眼前僵持為意，悠然說道。
「你以為穩贏嗎？」
鬼方尊者傳出的聲音好像磨牙一樣，讓人聽在耳中憑空生出掩耳的衝動來。
「當然！」
楚留仙聲音轉冷，語調轉低，不遜陰風之冷，「我既苦心誘你來這寶庫，豈會止於這點手段？」
「你不妨抬頭看！」
「刷」的一下，鬼方尊者抬頭看沒有不知道，小胖子是抬頭了。
寶庫上空有什麼？
一片空蕩蕩，只有明珠依然高懸，散發著熒熒光輝，照亮整個空間。
楚留仙一手高舉，遙對山河珠，喝道：
「山河珠，落！」
「山河珠？！」
小胖子震驚了。
楚留仙有山河珠這件寶物他是知曉的，只是從來沒有見過楚留仙動用，連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模樣，更不知道楚留仙是何時將其高懸在寶庫上的。
三曰前，小胖子急匆匆地趕到白玉京要見楚留仙，卻先被通知楚留仙在與人交易，后又被安排到此處，說是要一起唱齣戲。
一直到現在，先見天威陣法神妙，再看真龍皇座發威，最後目睹山河珠顯露，小胖子這才意識到楚留仙早就將這戲台搭建成了天羅地。
鬼方尊者一出現，就註定了他的下場。
「嘩~~」
寶庫中先是一暗，再是大亮，珠光化作水光，更有滔滔江河奔涌之聲傳來。
一道銀河，落九天！
山河珠從空中落下，裹挾江河湖海之力，顯水姓靈光，重重地砸落到彩虹龍束縛住無法動彈的所在。
「轟~~」
一擊下，鬼門洞穿，陰山隱沒，百鬼縱是不甘，終究倒卷吸入鬼方面具中。
山河珠去勢不止，再落下來砸在鬼方面具上。
「咔嚓~」
一聲脆響傳來，龜裂紋路爬滿了面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