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想空念(上)

  朝陽府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秦伯等人皆低頭不敢言，楚留仙分明一聲不曾出過，他們卻感覺到猶如鉛雲摧城般的壓抑，幾至不能呼吸。　　「公子之前尚未有此威勢，難道是楚山主傳授的鎮族秘法之故？」　　秦伯心裏面猜測著，終究不得其解。　　楚氏鎮族秘法，向來密不外傳，外人只知道其名為「九天御雷真法」，具體如何，除非身具**者，從來沒有人知曉。　　片刻后，氣氛突然一松，楚留仙回到座位上坐下，腦子裡依然是楚伯雄以無頭之軀揮舞巨石，碾壓一切的壯烈一幕，久久不散。　　「好一個楚伯雄！」　　「明知必死，，先祭頭以困敵，再是殘軀滅仇，斬盡來敵，報仇不假人手。」　　「慷慨壯烈，猛志常在，恨緣鏗一面啊！」　　楚留仙暗下決心，「你需要不需要別人替你報仇是一回事情，既因我而起，我當給你一個交代。」　　決心既下，楚留仙便暫且將此事放下，望向依然靜靜站在下首處的神霄雷影，問道：「這事楚師早就知道了？他匆匆而去可是為了此事？」　　神霄雷影點頭，道：「的確，楚山主還有交代，讓屬下不要將此事告知公子，以免妨礙了公子修鍊鎮族秘法。」　　所謂秘法，秘傳之意。　　在天下諸般法門當中，秘法與法術，與神通，與巫術，與咒術……並列顯學，不讓鋒芒。　　秘法的特異之處，不是修鍊需要特殊條件，如琅琊王氏的龍族血脈，就是未經指點，永遠不可能還原摸索出來，如神霄楚氏的鎮族秘法。　　修鍊秘法自是無比重要的事情，在楚天歌看來，楚伯雄逝者已矣，楚留仙才是未來希望，不值得為此耽擱修鍊也在情理之中。　　楚留仙看了神霄雷影一眼，問道：「那雷影你為何不曾聽命？你當能分辨出來，楚師並無惡意。」　　神霄雷影平平淡淡地道：「公子此言差矣。」　　這話剛出口，旁邊秦伯臉色大變，就要出聲叱責。什麼此言差矣，這話是神霄雷影為人屬下者當說的嗎？　　秦伯勃然作勢，楚留仙便伸手止住，饒有興緻地問道：「差在何處？」　　雷影好似沒有看到秦伯的舉動，感受到其怒意，依然是平平淡淡地道：「自神霄府一聲令下，將雷影劃歸公子屬下日起，雷影就只是公子一人之屬下，聽命楚山主之說自是無從談起。」　　秦伯轉怒為喜，連連頷首，看神霄雷影也覺得順眼了起來。　　那話要是秦伯或是雙兒說來，自是差了幾分意思，總有馬屁嫌疑，從神霄雷影這樣冰冷性子的人口中道出，就讓人覺得分外的真誠可信。　　楚留仙搖頭失笑，道：「罷了，雷影你下去吧。」　　「秦伯，雙兒，你們也下去，我需要靜一靜。」　　話音落下，秦伯和雙兒恭送楚留仙回到靜室，雷影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化雷光而去，。　　坐在靜室中雲床上，良久良久，楚留仙都沒有能進入到修鍊狀態中，空睜著眼睛看著被重新整理得清清楚楚的靜室，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呼~」　　好半天，楚留仙吁出了一口氣，搖頭自語：「不能這樣下去，多想無用，惟有一步步腳踏實地，努力修鍊才是正途。」　　道理永遠只是道理，人的情緒從來沒有那麼容易左右。　　楚留仙無數次地對自己強調他此刻的目的當是修鍊，修鍊，再修鍊，至少先趕上昔日公子的修為，如此方有可能不露破綻。　　不然，不用說替楚伯雄報仇，就是連他自身也一直會處在危險之境。　　「要是當日遇襲的不是楚伯雄，而是我……」　　一念及此，楚留仙不寒而慄，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能如楚伯雄般，奮起餘烈，自了恩仇。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楚留仙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把之前吐出的氣十倍百倍地吸回一般，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竭力地收斂眼中神光，放空了腦袋，讓整個人處於一種「無想空念」的狀態下。　　不錯，就是「無想空念」！　　這四個字，便是楚氏鎮族秘法真正的名字，什麼「九天御雷真法」不過是牽強附會，迷惑視聽之說罷了。　　說到「無想空念」秘法，那話就長了，須得將時間往回倒退個幾日，從那天神霄峰頂上說起……　　……　　當日，在神霄峰頂，楚天歌驅散了所有人，只留下剛剛化生出人形真靈，猶自沉浸在興奮當中的楚留仙。　　師徒兩人，相對而坐。　　楚天歌似在猶豫著什麼，楚留仙的心思則分成了兩半，一半在那始終看不清楚面目的真靈身上，一半則著落在乾坤袋中的那根分水刺。　　楚留仙可從沒有想到過，落入迷樓戲子手中的這件寶物，竟會以這種方式屬於他所有。　　要知道，這可是從神道時代就流傳下來，能分水破浪，甚至造成濟水三分奇觀的異寶啊。　　神霄峰頂良久的沉默，終被一聲嘆息打破。　　楚天歌嘆著氣，道：「留仙啊，你可知為師本沒打算這麼早將鎮族秘法傳授於你的。」　　「嗯？」　　楚留仙當然知道，他其實一直在奇怪楚天歌怎麼就改變了主意呢？　　「此法至重。」楚天歌加重了語氣，「你這驕傲的性子估計不愛聽，現在的你，還配不上這個**！」　　說這話的時候，楚天歌似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緬懷、悲憤之色，當時的楚留仙並沒有能將之讀懂。　　「我們楚氏的鎮族秘法：無想空念，甚至連為師自己，都沒有修鍊過。」　　楚天歌話鋒一轉，又扔出了一個炸雷。　　「什麼？」　　楚留仙眼睛睜大，神光宣洩而出，本有點昏暗下來的神霄峰頂如懸兩顆明晃晃的夜明珠，竟是顯得透亮了起來。　　楚天歌看到這一幕，又是嘆息了一聲。　　他搖頭道：「無想空念秘法，第一要求就是心思要至純。心思不純凈，有所執有所妄，修鍊效果都要打個折扣，還有不可測的兇險在其中。」　　楚天歌指著楚留仙的眼睛說道：「要不是這一對招子實在是太過耀眼，對你自身的損耗太大，為師本想等你再成熟一些，再磨磨你的性子，然後才會傳授於你。」　　楚留仙自然知道現在自己眼睛是什麼樣子，原本還有些苦惱呢，不曾想因禍得福。　　楚天歌看出了楚留仙嘴角帶笑，很是無語地說道：「真靈化生，形諸於外，或有異象，如你提起過的那個什麼血刀紅髮，他一頭紅髮就是化生了真靈生出的異象。　　只是沒想到你的眼睛……」　　楚留仙有些心虛，連忙低下頭去。　　之前楚天歌曾詢問過當初那一戰的情況，楚留仙並不知道大概，只好將他曾親身參與過的山腹一戰著重道出，楚天歌這才對那血刀紅髮這般小角色有所印象。　　楚留仙化生的人形真靈最特意處，就是那麼一雙眸子，威壓天下，明亮得如可照徹寰宇，形諸於外的結果就是楚留仙現在的樣子了。　　楚天歌搖著頭，從懷中掏出了一盞玉燈，燈上燃著一簇豆大的紫色火焰，靜靜地燃燒著，純凈得如同液化的雷電。　　「生有異象還不要緊，留仙你可知道，你眼中泄露而出的神光，其實是你的心神之力！」　　楚天歌的神色凝重，接著道：「要是不想辦法將這神光內斂，心神不漏，時間一長定然折損了根基，有莫測之禍患。」　　楚留仙也鄭重了起來，正襟危坐地聽楚天歌教誨。　　楚天歌看著他的態度，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誠哉斯言。」　　「化生人形真靈是福，有雙眸異象是禍；旺盛的精神宣洩而出，恰好又適合修鍊我楚氏鎮族秘法：無想空念，這又是福了。」　　「福禍之間，確實難言啊！」　　楚天歌本來在正常地說話感慨，楚留仙也聽得入神，突然，楚天歌大喝一聲：「留仙，看過來！」　　楚留仙本能地被吸引了注意力，一眼望去，整個視野盡數被那盞玉燈充斥，緊接著心神被吸入了那簇紫火當中。　　旋即，有區區百餘字的經文，變換了頓挫，起伏了語調，挪移了句讀……以各種方式，諸般變化，一遍遍地在他的腦海中迴響了起來。　　同時，楚天歌的聲音緩緩地流淌入了他的腦海當中，字字句句皆是與秘法無想空念有關。　　楚留仙的心神明明完全被玉燈紫火所吸引，偏偏楚天歌的話又能聽得真切，明了其意，個中感覺玄之又玄無法言述。　　很快，楚留仙便了解了有關於無想空念秘法的來龍去脈，各種不傳之秘。　　這一法門，的確是堪稱鎮族之寶，甚至可以說，神霄楚氏就是由此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