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庭痛批黑心人
李錦軒抬眼朝他看去,目光正好與他相撞。以前,他的目光總是軟的,象保險絲一樣,一遇到他強大的電流就要被燒斷。可今天,他的目光也變得強大而堅硬,象把利劍,直刺他的眼窩,想一直捅進去,看看他的心肺究竟是什麼顏色。
然後與他傲慢不屑的目光交鋒,哧哧地閃著火花,堅決不肯先讓開。他從尤興寶的目光中看出,雖然他有所警惕,但還是沒怎麼把他放在眼裡。目光里充滿了你小子吃了豹子膽想跟我作對的不屑,臉上寫滿大家走著瞧的威脅和勝券在握的鎮靜。他西裝革履,一身名牌。比以前胖了一些,顯得更加高傲俊朗,神氣活現,目中無人。
過了一會兒,兩個法官走上主審台,書記員坐到書記台的電腦前,主審法官一敲法錘,宣布:「本案現在開庭。」宣讀了有關的庭審紀律后說,「下面由原告陳述訴訟理由。」
李錦軒朝自己請的律師看了看,律師就拿出訴狀照本宣科地讀了起來。律師姓黃,三十多歲。黃律師工作很負責,但資格還嫩了點。他在他提供的的材料上,起草了一份長達六頁紙的訴狀,有理有據,整整讀了半個多小時。
陳述了事實以後,他說:「勞動所得,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權利。勞動分為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原告按照協議為被告管理公司也好,承接業務也好,都是一種腦力勞動。他不僅付出了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還付出了心血和智慧,獻出了他的社會關係,犧牲了其它獲利機會,被告理應按約給他支付勞動報酬,兌現書面承諾。可是被告卻在原告完成了勞動以後,違約拒付應付的報酬,無情剝奪了他的經濟權益,致使原告一度時間生活無著,陷入走投無路的困境,不僅給他造成了重大的經濟損失,直接損失56萬元,間接損失就無法估量了,而且還對他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傷害。這其實不只是一種缺德違約的經濟糾紛,而是一種侵犯弱者利益和剝削他人錢財的犯罪行為。所以,原告懇請法院本著以人為本的精神,判決被告歸還原告的應得利益118萬元,賠償直接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96萬元,並承擔起訴費。在民事賠償的基礎上,原告還強烈要求法院依法追究被告的刑事責任。」
法庭里寂靜無聲。黃律師的發言讓原告席上的五個人個個精神振奮,臉上放射出激動欣喜的紅光。
主審法官敲著法錘說:「下面由被告進行申訴。」
被告律師是一名五十左右的名律師,言行舉止非常老練,他的聲音不高不低,申訴十分簡單,但字字千斤,鏗鏘有力:「剛才原告方對訴訟理由進行了言之鑿鑿的陳述。」
「但被告認為,不管原告陳述的事實多麼確鑿,理由多麼充分,但事實上,本案根本就不能成立,原告的理由也是不堪一駁的。誰都知道,法院審理案件都是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的,但原告的訴訟請求根本不符合我國現行法律的有關條款。首先,原告提出的訴訟事實都已超了兩年的訴訟期限,法院不應予以受理;其次,到目前為止,我國還沒有允許支付建築中介費的任何文件精神和法律條款,也就是政府和法律都不支持支付建築中介費,所以,他們訂的協議是無效合同,訴訟也是無效訴訟,為此,被告請求法院依法駁回原告的無理請求,並承擔起訴費。」
法庭里鴉雀無聲。被告席上的人都露出了反敗為勝的驚喜。尤興寶更是得意地瞧著李錦軒,嘲諷地微笑著。
主審法官宣布:「下面進行法庭調查和辯論,先請原告發言。」
李錦軒坐正姿勢,乜了尤興寶一眼,不卑不亢地說:「尊敬的法官,我不知道法律上是不是有兩年期的訴訟期限這一條,就是有,也應該以人為本,具體情況具體對待。法律歸根結蒂是為人民服務的,應該最公正公平合理地維護人民的利益。所以我不相信,照被告剛才的說法,所有的借款欠賬,過了兩年就不能要,也不好打官司了。真那樣的話,那社會上的騙子和逃債人不就更多了嗎?躲過兩年,他就可以不還債,法律也奈何不了他了,這不是在逼要債人採取非法律的極端手段要債嗎?這樣的規定合理嗎?於社會治安有益嗎?」
黃律師趁李錦軒停頓思考的間隙,插話說:「至於被告律師說的建築中介沒有依據這一條,我以為他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國家沒有允許支付建築中介這一條,但也沒有不允許支付的條款啊。中介在國外叫傭金,完全是合理合法的;在我們國內,雖然還無法可依,但民間都在按照約定俗成的辦法操作。其實,它完全可以參照我國現行的有關信息諮詢服務的規定和合同法執行。」
李錦軒接上去說:「讓人氣憤的是,被告以強凌弱,昧著良心坑人,還想鑽法律的空子,為自己開脫罪責,逃避責任。我真希望我們的法院能夠設立一個良心法庭,專門對那些夠不上犯罪卻昧著良心坑人的人進行審判。因為當今社會上,這種黑心人越來越多,而我們的法律卻又奈何不了他們。」
說著說著,李錦軒激動起來,提高聲音說:「尤興寶,你富,是人,我窮,也是人。你要活命,我也要活命;你要面子,我也要面子;你想發展,我也想發展;你上有老下有小,我也上有老下有小……我當初只是窮了一點,老實了一點,軟弱了一點,你就肆無忌憚地欺負我。你只顧自己發財,不顧別人性命。你黑心爛肺,不僅一次次失信違約,賴我的中介費,還騙我為你打工賣命,然後又侵吞我的勞動報酬。在我快沒錢吃飯的生死關頭,你還硬著心腸,騙我來回白跑……那年的年底,我身上總共只有幾十元錢,問你來要錢,你讓我到奉賢那個公司里去要,可到了那裡,大門緊閉,他們早已放假了;回來找你,你又鐵將軍把門,回家過年了。那時,我真是喊天天不應,喚地地不回啊,我想去撞車自殺……是我的這個窮朋友救了我,給了我兩百元錢,讓我在他那裡過了一個免費的春節……過了春節,我女兒上學沒錢,我與一個律師來問你要錢,你竟然狠毒地把我推出門外;我母親故了,打電話求你給點錢,回去辦喪事,你又冷酷地將電話掛了,也是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刻,幫了我……」
李錦軒看了看范華,再也忍不住,傷心地哭了。
「我抗議。」尤興寶惱羞成怒地喊,「他這是在進行人身攻擊。」
「這都是事實,」范華也激動地喊了一聲。
老張更是忍無可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欠錢不還,還請公安人員抓我們,簡直沒有王法了……」
被告席上兩個保鏢模樣的人馬上叫起來:「你敢罵人?好,有種,結束后,我們到路上會一會。」
小丁憋不住了:「怎麼?想打架?不敢是狗熊……」
「安靜!」法官一敲法錘,「這是法庭,不許大聲喧嘩,更不許威脅吵鬧。」
「我反對,」被告律師說,「原告言詞過激,有誣陷嫌疑,建議暫時休庭。」
「反對無效。」法官說,「原告繼續,但用詞要注意分寸,語言要講究文明。」
李錦軒抹乾眼淚,緊緊盯著尤興寶,語氣平靜了許多:「現在,你就是真的給我兩百萬,我眼都不開。可那時,你給我兩萬,兩千,甚至兩百,我都會感激你,因為那是救命錢。我為了活命,東奔西走,辛辛苦苦好幾年才跑成幾個中介,你說不給就不給了;我為了得到你合同上承諾的報酬和獎金,對你忠心耿耿,競競業業,拚命工作,你最後卻連工資也不給……不說這個了,我退一萬步說,就是我沒有替你工作過,就是你不欠我一分錢工資和中介費,看著一個窮人快沒錢吃飯了,你借也應該借一點給他,救濟也應該救濟一下他吧?可你卻一分錢也不給,眼看著他死也不給,還要騙他來回白跑。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你那麼有錢的一個大老闆,平時用錢根本不在乎,吃喝嫖賭,一出手就是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而對一個為你賣命的窮人,為什麼就那麼吝嗇?那麼狠心?那麼貪婪?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哪?」
「嘭。」尤興寶猛地一拍桌子,「你,你今天,太囂張了,你當心……」
「怕你?」小丁指著他說,「你做了虧心事,還凶?我已經認識了你了……」
尤興寶的保鏢也指著他說:「好,好,我們走著瞧……」
「肅靜!」法官猛地一敲法錘,「成何體統,這是法庭。」然後對身旁的陪審法官說,「快去叫兩個法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