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救世主的腔調
「說實在的,現在有業務,都是給朋友做的。【26nbsp;】我跟小李是多年的鐵哥。他來說,我能不給他面子嗎?成功了,黃總,你可不能把他忘了。」沈平象真的一樣,說得非常坦誠,「他是個好人,但好人沒得到好報。還被人坑了,境況不好,怪可憐的。現在騙子特別多,不是朋友關係,不能談業務。我好容易搞到這個機會,不拉他一把,誰拉他?」
沈平仰在老闆椅上,一副救世主的腔調。說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沓文件,讓李錦軒拿給黃總看。
「實實在在的業務,百分之一百的真工程,我們從來不搗漿糊。」沈平一邊觀察著黃總的反映,一邊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喋喋不休,「黃總你認真看看,有什麼疑問,只管提出來。真金不怕火煉,我們這個工程,隨你到哪裡去諮詢,都不怕。」
黃總一頁頁看得很認真。立項批文、藍圖、招投標文件、中標書、正式合同一應俱全,而且都是紅圖章。他看得心花怒放,臉上洋溢著滿意而又激動的神情。
看完,他抬頭注視著沈平,像向領導彙報工作一樣,一本正經地介紹起自己公司的情況,著重突出公司的業績和實力。
李錦軒覺得他說的話與神情一樣的誇張,一樣的滑稽,差點忍俊不禁笑出來。最後,黃總向沈平表了堅決要做這個工程的決心:「請沈總相信,我們宏大建築鐵軍,完全有能力有實力有水平建好這個工程。質量上,我們保證達到優良,力創白玉蘭獎。不達優良,我們願意受罰;實力上,不要說不帶資不墊資了,就是墊資到結構封頂,也沒有問題。如果沈總不信,歡迎對我們公司進行考察。沈總您這邊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
態度之誠懇,實在令人感動。李錦軒都快坐不住了。這個傻乎乎的黃總,不就是以前的我嗎?
沈平的演技,可謂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任何事情,沒有要求是不可能的。我們的要求合理合法:一,質量必須達到國家合格標準,安全確保不出任何事故;二,必須文明規範施工,爭創標化工地;三,為證明你們的實力和誠意,增強責任感和約束力,訂好分包合同后,必須交二十萬元保證金。
狐狸尾巴藏得再巧妙,最終還是露了出來。
黃總絲毫沒有懷疑,當即拍板:「行,明天,我就帶了支票來訂合同。」
沈平心中狂喜,給李錦軒使了個得意的眼色,臉上卻不露聲色地說:「真有誠意,就要抓緊,否則,有可能會被別人盯走。時間長了,我這個老總也不好說。」
黃總心裡痒痒的坐著不願意走。只怕一走,這個眼看就要到手的餡餅就飛了。
沈平想趁勝追擊,進一步鞏固這個不之不易的勝利果實。先讓黃總出點血,把他套進去,叫他欲罷不能。
於是,他悄悄把李錦軒叫出去說:「今晚,讓他請客吃飯,洗桑拿,玩女人。」
李錦軒條件反射般一陣心緊。他被人家搗怕了,也窮怕了。一說到請客開銷化費,哪怕是別人掏錢,他都心疼。
「這樣不好,我反對。」李錦軒毫不含糊地說。
「你真傻,只有讓他化了錢,才能釣住他。」沈平不理解地望著他說,「況且,不吃白不吃,不玩白不玩,人家掏錢,你心疼什麼?」
李錦軒態度很堅決:「用這種辦法搞點錢用,解決燃眉之急,我同意。以後情況好轉了,把錢還他就行了。可這樣搗人家漿糊,我最恨了。」
於是,李錦軒就毫不猶豫走進去,對黃總說:「黃總,你忙,就先走吧。」
李錦軒把黃總送到樓下。黃總緊緊握著李錦軒的手不放:「說實話,這個工程我很想做,今晚想請他們吃頓飯,投資一下感情。可我總覺得那個沈總有點神秘。小趙,我相信你,只要你說一句話,這個工程怎麼樣?月底究竟能不能開工?」
關鍵時刻,李錦軒又心軟了。儘管你很需要錢,可你也不能騙人啊。你不是最恨騙子的嗎?怎麼也要去騙人呢?
這樣他騙你,你再去騙別人,還怎麼得了?你再窮再急,也不能當騙子。寧窮不騙,是一個人最起碼的準則!
想到這裡,他就對黃總說:「黃總,算了,還是放棄它吧。這個工程是真的,但資金不到位。以後有好的,我再給你介紹。」
「小趙,你是個有良心的人。」黃總十分感動地說,「我不會忘記你的。」說著像一條脫鉤而去的魚,一個打旋,就游得無影無蹤。
可惜守株待兔的沈平們,第二天整整齊齊坐在辦公室里,焦急地等待那個「充頭」黃總送錢上門。但直到天黑,卻連一個鬼影子也沒有看見,空激動了一場。
沈平打電話問李錦軒:「是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麼?」
李錦軒沒吱聲。
沈平的咒罵聲就像一根燒紅的鐵條,從話筒里直捅進他的心窩:「你這個不識好歹的這傢伙,以後你就是死,也不會有人搭救你!」
李錦軒呆住了。
沈平的詛咒聲更加響亮:「你這個死不改悔的傢伙,就這樣下去,有你苦頭吃的。你就走著瞧吧!」
李錦軒再也忍不住,「嘿」地淡笑一聲說:「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我就不相信,這個社會會一直這樣下去,也不相信騙子還會比誠實的人更有出息,哼!」
李錦軒實在沒有辦法,就厚著臉皮打電話給孫洪興。他想問一下孫洪興,他們開發的那個新項目運作得怎麼樣了。要是開工了,就請他幫忙,給他一點小活乾乾,讓他翻個身,走出窮光蛋的行列。
為了生存和發展,他只得厚起臉皮去求人。在中國,你不求人,就辦不了事,就接不到業務,就發不了財,就當不了官。他通過這段時間在工地上的艱苦磨礪,和朋友們的開導勸說,思想已經開通了許多。
「孫洪興嗎?我是李錦軒啊。」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才撥通了學生的手機。
「啊?是李老師。」孫洪興意外地說,「你,最近還好嗎?」
「很不好。」李錦軒如實說,「沒有一定的基礎,沒有一些社會關係,要想闖出一點名堂來,真的太難了。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請自己的學生幫一把了。嘿嘿,你們開發的那個新項目,運作得怎麼樣了?」
「已經開工了。」孫洪興聲音平穩地說,「有人總包的。」
「有人已經總包了?」李錦軒失望地問了一句,想了想,又懇求說,「那你能不能給總包老闆說一說,讓他分包一點活給我乾乾?」
「分包給你?」孫洪興有些尷尬地說,「恐怕不行啊,李教師。這個工程是要墊資做的,必須有實力才行。沒有實力是做不動的,要是我後面銷售不好,還會陷進去。所以,李老師,你千萬不要插手。」
「唉。」李錦軒嘆息一聲說,「好吧,我知道了。但這樣做,恐怕不太好,真的。」
「這。」孫洪興有些不高興地說,「現在大家都這樣做,有什麼不好?姜興山自己又不出錢墊的。這個人很精明的。他跟我訂了總包合同后,又轉包給了另外一個老闆。而那個老闆呢?再清包給了三個小老闆,他進的建築材料也都是賒的。媽的,這些狗屁老闆,都是空麻袋背米。」
李錦軒沉默。
孫洪興見他長時間沉默,奇怪地問:「李老師,你怎麼啦?」
「沒,沒什麼。」他訥訥地說,「你為難的話,就算了。」
他的心情非常難受,卻又不好說什麼,只得悻悻地掛了電話。
孫洪興的情緒也不象以前幾次見面時那麼高漲,似有難言之隱。
李錦軒獃獃地坐在小租屋裡想,發展是硬道理。只有自己發展了,強大了,才能好辦事,也才能跟這些傲慢新貴進行鬥爭!
於是,只休整了一天,他就厚著臉皮,撥打那個黃總的手機。要在以前,他是不可能主動打這種電話的:「你好,黃總,我是當過老師的李錦軒啊,你還想得起來嗎?」
「啊,是小李?你好,你好。」黃總一聽就聽出來了,然後熱情地說,「怎麼想不起來?那次我在被騙的關鍵時刻,你良心發現,說了真話,讓我避免了上當受騙。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忘記。你最近好嗎?在做什麼呢?」
「嘿嘿。黃總,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情況不是很好,現在也想搞工程翻身。」李錦軒有些艱難地說,「我下面有一批人,所以想從做小工程和清包工開始搞起。呃,我這才打電話給你的。黃總,你現在有工程在做嗎?能不能分包一點小活,或者清包工給我做做?」
「哎呀,小李,你這個電話算是打得及時了。」黃總說,「我跟蹤了幾個大工程,其中浦東有個幾個億的工程,很有可能中標。中標以後,我分包一點給你做也可以,清包給你也行,我反正要找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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