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光蛋要娶小城第一美女
高芬芬卻還在說:「他們保證,吳兵畢業后,分到縣城裡最吃香的單位,譬如商業局,物質局,糧食局,外貿公司,保險公司等等,由我們自己挑。【26nbsp;】」
李錦軒說:「我敢肯定,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單位都不如工商局吃香。」
他說這話是有根據的。一九八二年,走在我國改革開放最前沿的深圳市在全國率先廢棄了糧票布票等憑票供應制度,拉開了我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度的序幕。
李錦軒從報紙看到這樣的報道,敏銳地看到了我國市場經濟的曙光。市場經濟發展了,象商業局,物資局和糧食局這些原本很吃香的單位,還有剛剛成立的外貿公司、保險公司等非常時新搶手的單位,就會漸漸變得不吃香,甚至慢慢淡出人們的生活,所以他才敢說這個話的。
當然,他的意識還太超前了一些,這個小縣城此時還籠罩在一片濃郁的計劃經濟氛圍中。人們還被緊錮在一切憑票供應的生活里,所以對手裡有些物資供應權的領導和職工充滿了膜拜。這時,連買一輛自行車,一台縫紉機都要憑票購買。而這些票又緊張到一個單位,譬如一個學校一年連一張票都分配不到的程度。要去託人開後門,等待很長時間,有時要等一二年才能搞到。李錦軒那輛永久牌自行車,就是通過他班上一個學生的父親搞到一張票買的。
所以當時「開後門」一詞非常流行,連只有在排隊時讓認識的人插到前面去,最多有權讓你用粗糧兌幾斤大米的糧站職工,也成了非常吃香的職業,甚至成了人們巴結崇拜的對象。
物質決定意識,這樣的物質條件和供應政策,就決定了人們的思想觀念。你看,連高芬芬也有這樣的觀念。
她聽了李錦軒的表態后,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說:「你別阿q了,老師儘管已經不是臭老九了,但社會地位還是很低的。許多人來勸我時,都是這樣說的。」
「是嗎?」李錦軒更加驚訝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看法?」
他大學畢業后,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學校里,所以還不太真正了解人們對老師的看法。這時候,老師儘管也是國家人員(農村裡把戶口是全民或者集團性質的人員都稱為國家人員),但還是最不吃香,或者說最被人看不起的一個職業。
因為老師除了國家規定的工資外,沒有任何物資供應權和外快。本科畢業生45。5元工資,大專畢業生36。5元工資,中專畢業)。5元工資。老師們要在工作了四五年甚至五六年以後,才能加到五六元工資。而且老師最辛苦,工作壓力最大。所以這時候,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姑娘,都不肯跟老師談對象。
李錦軒作為一個中學教師,能談到一個既工作吃香又長相漂亮的縣城姑娘,不,縣城有名的美女演員,這才這麼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轟動的。如果李錦軒光是一個年輕教師,而不是一個青年作家,那高芬芬也不一定就真的能跟他談。
李錦軒有些不快地說:「我們教師,在社會上的地位就這麼低?」
高芬芬說:「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哼,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現在,連一些長得好看一點的農村姑娘,都不肯跟小學老師談朋友呢,不要說有工作的縣城姑娘了,她們的眼界是相當高的,你能要著我,真是你的福氣。」
李錦軒開心地笑了。
是的,到這時候,李錦軒其實還只是沉浸在一種精神上,或者說是工作上的小小成功和自我安慰中。在物質條件和家庭境況上,他還沒有得到真正的改善。所以高芬芬在巨大的物質誘惑面前的猶豫和矛盾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高芬芬又說:「還有,他們保證吳兵在婚後的三到五年中,升為一個單位的中層幹部。」
李錦軒的眼睛再次睜大了:「這個,他們也能保證?」
高芬芬說:「他們有權有關係啊,所以我說,有些事,你是根本辦不到的。」
李錦軒緊緊攥著她的手,不吱聲。
高芬芬突然有些不安地訥訥說:「最重要,也是最打動我心的一點,算了,我就不說了。反正,我已經決定跟你談了,還說這些幹什麼?」
李錦軒也就沒有再逼著她說,前面的幾點,他都難以做到,更加困難的,他就更難以實現了。她不說就不說了。這些條件對他來說,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吳兵爸爸媽媽說的這麼多條件,其實核心就是兩個字:權和錢。而他現在卻只是精神和思想,智慧和幹勁,相貌和體魄,別的什麼也沒有。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其實還是窮光蛋一個。他既沒有自己的房子,又沒有多少錢財,既沒有優越的家境,又沒有可以依靠的社會關係。一個什麼也沒有的窮光蛋,卻要娶縣城最漂亮的美女做妻子,這個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但他不怕,他要再創奇迹。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一九八二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到了偏遠的農村。隨著公社改鄉大隊改村等行政建制的改變和包產到戶責任田到人等政策的推行,農民已經變成了村民。上面已經開始鼓勵農民養雞養鴨,種植經濟作物,也鼓勵人們大膽經商做生意,把以前要批判的投機倒把改成了致富之道,一個全民經商的熱潮正在醞釀。
儘管這個時候,單位職工還不允許業餘經商,但李錦軒想賺錢發財的心已經很癢。那天那去縣城見高芬芬的時候,看到縣科協在街道上豎了一些鼓勵人們發財致富的宣傳牌子,身上就升起了一股新奇的力量,躍躍欲試地想馬上就投入到經商發財的熱潮中去。
雖然他還沒有一點經商發財的頭緒,但他稍微考慮了一下,就一本正經地對高芬芬說:「他們說的這些條件,我都能實現。」
「你?」高芬芬不相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你的神經是不是正常啊?錦軒,你不要想得太多,我願意跟你談,不嫌你窮,不就行了嗎?」
高芬芬以為他受到刺激,太擔心而導致精神不正常,胡說八道了。
沒想到李錦軒還是認真地說:「在物質條件上,你只要給我一到兩年時間,我保證一樣樣地實現。至於工作和出息,我也可以在三到五年內,做到一個單位的中層幹部,譬如,學校教導主任,或者改行做其它。」
「你行嗎?」高芬芬握緊他的手,不無擔憂地說,「錦軒,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不要太擔心,這樣要傷身體的。」
李錦軒激動地站起來說:「反正,我會努力的。我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愛。」
高芬芬感激地站起來,偎進他的懷抱說:「有你這個話,我就滿足了,至於能實現多少,我也就不去想了。我想,兩個人的結合,最重要的還是有真正的愛情。否則,條件就是再好,也是空的。物質再豐滿,也不會幸福,沒有意思。」
說著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快走,他們可能要來了。」
李錦軒卻抱住她說:「不要走,怕什麼?我倒要看看他爸爸媽媽是怎樣一個人?總不會象舊社會一樣,來搶親吧?」
但高芬芬還是有些怕,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去打開門窗:「他們來了,你就知道了。等會,你跟他們說。他們太會說了,上次,被他們一說,我真的有些迷茫,也產生了動搖。」
「好吧,我來對付他們。」李錦軒鎮靜地坐下來,做好了迎戰他們的準備。
果真,一會兒,吳兵就領了他爸爸媽媽來了,他一走到門口,就沖走在後面的爸爸媽媽喊:「他們還在。」
然後臉色板板地走進來,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門口一暗,竟然一下子走進來四個人,兩年兩女,都是幹部模樣的中年人。一個女的走在前面,她一走進來,白胖胖的臉上就擠出一臉不太自然的笑容,熱情地沖高芬芬說:「芬芬,你今天沒有回去啊?」
高芬芬尷尬地坐在床沿上,點點頭,只「嗯」了一聲。
站在後面的一個中年男人,臉色平靜地打量了一下李錦軒,然後風度不凡地對其它人說:「你們都坐下,我們來跟他們談談心,啊?溝通一下,這對我們大家都是有好處的。」
「隨便坐。」李錦軒坦然地面對這五個人,象主人似地說,「對,溝通一下,很有必要。」
他們一家三口,還有兩個大概就是媒人了。由五人組成的婚姻說客陣容,應該不算小,而李錦軒這邊卻只有他一個人,但他鎮靜自若,毫無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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