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掉進河裏了
晚飯後,趙亦孜真把那田螺特意帶到河邊給埋了,還插了一塊木板,顧雲笙和顧雲宣在一旁認真地添土,顧雲郎特意寫了一行:田螺之墓。
趙亦孜對著墓差點沒噴笑,若不是看著顧雲郎嚴肅的神色,她真差點沒忍住,捂著帕子假裝悲傷道:
“田螺啊田螺,對不住啊,田螺姑娘如此勤奮善良,我們深受感動,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為了尊敬的田螺姑娘,以後隻要你們不再隨意傷害村民們的莊稼,我們便再也不對你們下口以示懲罰,你們安息吧。”
趙亦孜強行板著臉道,心中卻道,不行,越說越想笑,她需要醞釀一下情緒,倘若師叔在這裏,他會躺在旁邊那顆樹下說什麽呢?
趙亦孜抬眸看一眼顧雲郎刻板的身影,仿佛透過他,在他身後的樹下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手裏握著酒壺,懶散地嘴角微微上揚,聲音俏皮散漫道:
“嗯,難得放下鍋鏟和筷子,孺子可教也。”
她瞬間淚目,嘴角卻控製不住地上揚,卻滑落兩行淚,那句輕輕的呼喚聲“師叔”,終是堵在了喉嚨口。
顧雲郎心中一糾,本能地轉身看身後那棵樹,再回眸時,她的眼睛已經轉移到田螺之墓上,他本來想斥責幾句,卻突然心軟地歎一口氣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別再犯便好,走吧,回家。”
趙亦孜回神,偷偷歎口氣,心想我家在何處,師叔在何處,師父在何處,祖父和爹娘又在何處?書靈或許就是無家孤獨的吧。
顧雲郎莫名地感覺那個背影與以前不同了,為何有種落寞的感覺,難不成是他說得太過了,最近對她太過冷漠了?
顧雲宣和顧雲笙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得大嫂和大哥吵架了,心情不好,她們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吃那田螺了。
但是趙亦孜情緒去得也快,很快便將屋頂的雞毛和平日裏留下的鴨毛取下來,撥出絨毛去杆,用皂水清洗,再放入蒸鍋去用高溫消毒,再重新曬回去。
又用單色衣服畫出卡通貓的圖案,剪開成黃棕白三色的布塊,再一針一針將布麵縫成絨毛的樣子,這樣看起來更加柔軟舒適,將布塊縫製成卡通貓樣式,帶傍晚那絨毛已經被曬幹,再與棉花彈成棉絮,塞進縫製好的布袋中,又將希娃櫥櫃中剩餘的淡藍色布料縫製成被套,塞入羽絨和棉混合的棉絮。
將剩下的口子手動縫製好,終於製成了新被子,她抱進顧雲宣和顧雲笙的房間中,顧雲宣和顧雲笙忙起身去喚:“大嫂。”
“雲宣雲笙,你們的被子舊了,以後那床被子就用來墊底,這是我剛用羽絨和棉花混合給你們縫製的新被子,這個膨脹度和彈性更好,而且更暖和。”
趙亦孜把新被子疊放在床上,又去將他們床上的被子整理一下,又不滿意地看了看那單人床似的床,道:
“不行,你們的床還是小了些,過幾日我去砍些樹來重新搭一個大點的。”
她說著把新被子擺在床上,門外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不用,我來搭吧,你幹不了那些重活。”
趙亦孜轉頭看他,有些驚訝道:“你還沒去街上買書嗎?我以為你已經出發了。”
顧雲郎噎住,他總不能說他好像有點想讓她陪著一起去,所以他故意留下偷看她認真紡織,變得不像同一個人一樣吧。
“哦,我差點忘了,還沒給你銀子呢,你等著,我去取銀子。”
趙亦孜才想起這一茬,忙去房間取銀子,顧雲郎被她這樣好脾氣有些不習慣。
“雲宣,雲笙,我給你們做了兩個喵喵抱枕,夜裏可以抱著它入睡,喜歡嗎?”
顧雲郎沒想到她再次出來時,又抱著兩個可愛的抱枕給顧雲宣和顧雲笙,把兩個孩子勾得眼睛都亮了,小臉笑成了團子。
“喜歡,大嫂,它們好可愛。”
趙亦孜將抱枕交給顧雲宣和顧雲笙手中,輕輕用手撫摸他們的頭發,溫柔地笑了笑:“喜歡就好。”
顧雲郎看那眼睛和鼻子爪子刺繡得十分逼真可愛,眼神不由有些柔軟下來:
“你幾時學的刺繡?”
趙亦孜心中一咯噔,腦子迅速反應過來:
“刺繡這種事情,對於女子而言,有時候就是看看就會,以前就是我懶,隻要克服懶惰,我就能做好我想做的,這次不說繡得很好看,但將內心所想展示出來就好,跟你們男子學寫字一樣。”
顧雲郎沒想到她會說這麽多,而且她態度竟如此自信起來,他一時竟有些慌神,嘴角微微上揚自己卻沒有意識到。
“銀子你自己拿著,陪我一起去給母親買藥,這樣你賬上也有個數。”
他低沉著聲音道,趙亦孜卻聽出另一股意味來,合著希娃和濟婆婆平日都親自拿錢,記賬好,防止他偷藏私房錢啊,想到這,趙亦孜有些尷尬地收回銀子,笑了笑道:
“好吧,那我跟娘說說。”
她說著走進濟婆婆的房間,道:“娘,我要和雲郎一起去街上買藥和書,你好好歇著啊。”
濟婆婆虛弱地抬眸,脾氣不太好道:“好,那你去吧,讓雲宣和雲笙留下幫我倒水就好。”
趙亦孜看了看顧雲宣和顧雲笙,他們眼神中寫滿了恐懼和不願意,然而顧雲郎卻同意了:
“好,弟弟,妹妹,你們留下來照顧母親。”
顧雲宣和顧雲笙眼中的期盼立馬暗下去,像被拋棄的可憐貓咪,卻又不敢反駁大哥的話,畢竟大哥在他們心中就是父親的存在。
趙亦孜忍不住笑著安慰道:“那你們在家等著,我們很快便回來了。”
顧雲宣和顧雲笙隻好點頭,看著他們一起離開屋子。
“湘雲呢?”
婁玲月走進衙門第一個宣見的便是湘雲,湘雲匆匆趕來:
“小姐,你找我?”
婁玲月黑沉著臉看她:“上次你說已經親眼看著那個女人掉進河裏去了,為何今日她還出現在福雲樓了?你是不是在騙本小姐!”
湘雲立馬跪下慌亂而不相信道:
“小姐,湘雲真的沒有騙您,那希娃確實吃了我的玫瑰糕,然後掉進河裏去了,她不可能還活著的。”
婁玲月蹙眉,認真道:“你確定她死了嗎?可看到屍首了?”
湘雲頓時麵色鐵黑,慌亂道:“這,我沒敢讓人去打撈,但是那日河水正發水,她又不會遊泳,應該死了才對啊。”
她說著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似乎想到那日的凶狠,如今更加凶狠起來,可是在縣令大小姐的麵前,她還是不敢太過麵色猙獰。
“那為何你爹和柳掌櫃說今日她來福雲樓了,還說讓雲郎回家重新讀書?”
湘雲頓時細思極恐起來,瞪著眼睛傻傻地看著婁玲月一眼,又垂眸不知道怎麽回來。
婁玲月正要罵她怎麽辦事的,這麽沒用時,外麵傳來丫鬟的聲音:
“小姐,顧四求見,說有事要通報你。”
湘雲一聽爹來了,立馬激動地看著門外。
“爹。”
剛叫一聲就被婁玲月瞪回去,婁玲月語氣調整一下道:“你起來吧,跟我去見你爹。”
湘雲立馬起身,很快顧四快步而來,掃一眼安然無恙的女兒湘雲,對著婁玲月恭敬拱手道:
“小的見過小姐。”
婁玲月直奔主題道:“那邊怎麽樣了?”
顧四知道她隻關心顧雲郎的事,也不敢多說廢話,直接交代道:
“回小姐的話,今日顧青堂給雲郎一百兩的野豬錢,而後那個女人帶著雲宣和雲笙回家,沒發現那錢,不過她娘濟婆婆聽聞今晨被摔壞了身體,特意請了郎中開了方子,此時那個女人剛和雲郎一起出門給那濟婆婆抓藥了。”
婁玲月靜靜地聽著,又偷偷給顧湘雲遞了一個眼神,顧湘雲心裏忐忑不安起來,卻鬥著膽道:
“爹,你確定是趙亦希嗎?”
顧四愣了愣,不明她為何這麽問,認真道:
“沒錯啊,當然是趙亦希啊,聽說她這麽做隻是想當官夫人,所以學著官夫人故作大度,端莊,不過她哪裏比得上小姐你真正的官家小姐氣質。”
顧湘雲一聽,立馬露出鄙夷和嫌棄眼神來,婁玲月也一臉的高傲和輕蔑道:
“隻怕她沒這個命,雲郎當上官後,就憑她那個農婦的身份,也配當官夫人,不知天高地厚。”
顧四卑微地低頭賠笑,婁玲月看著心煩,便讓他下去,繼續打探消息。
顧湘雲若有所思道:“小姐,要不我再去會會她?就算她還活著,我也能讓那個愚蠢的女人迅速原諒我,順便重新給她和她娘一個教訓。”
她不能放過官妾的位置,腦子迅速運轉,壞主意亡羊補牢式地冒出一個,婁玲月頓時驚訝道:
“哦?你想到什麽法子了?”
顧湘雲嘴角邪惡上揚,偷偷湊到婁玲月耳邊竊語幾句,婁玲月的美眸立馬慢慢亮了起來。
“好,你去辦吧,隻要你能助本小姐成功嫁給雲郎,到時候我爹定會幫他平步升雲,他那麽聰明,做大官是遲早之事,到時候本小姐便允他納你為妾,也比你現在的身份嫁給那些鄉野草夫有前途。”
婁玲月完全不在意現在她爹隻是個小小縣令,便開始畫餅哄顧湘雲,偏偏顧湘雲真心動了,不為別的,隻為她是真愛上了顧雲郎,甚至在希娃與顧雲郎成婚之前。
“多謝小姐,我定盡力相助小姐成就這段姻緣的。”
顧湘雲半真誠半假意地道,婁玲月也半真誠半假意地接受。
“掌櫃的,我要抓幾副藥。”
顧雲郎拿著方子進入早堂裏抓藥,店小二接了方子仔細看了一下,道了句稍等,便去抓藥了。
趙亦孜聞著那藥香大致對上方子上的藥,便沉默不語。
“希娃姐姐,顧大哥。”
趙亦孜剛和顧雲郎拎著藥走出藥堂時,迎麵走來一個粉衣女子,有幾分小家子的秀氣美,就是比趙亦孜遜了些。
可是趙亦孜不認識她,隻聽顧雲郎客氣道了一聲:
“湘雲妹妹,你怎麽來了?可是也要抓藥去?”
顧湘雲眼神有些遲疑地看了下趙亦孜,發現她真的和以前一樣,且身體健康,不乏有些心虛,但很快被顧雲郎的招呼吸引過去。
“顧大哥,希娃姐姐,我方才隻是正好出來買東西,偶然看到你們便過來打聲招呼了。”
她特意靠近趙亦孜,趙亦孜本就不太習慣和人親近,見她突然示好,總覺得有些不適應,本能地客氣退後半步。
“你們是來抓什麽藥了嗎?希娃,你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顧湘雲見她有些刻意躲,敏感地有些提起心,生怕她突然說出掉河之事來。
趙亦孜在想她這是希望自己說沒事還是有事呢?看她看顧雲郎的眼神好像有些曖昧啊,會不會她與希娃的關係並沒有這麽好。
“我好多了,前幾日睡不好頭有些疼,記性不大好,時而丟三落四忘事情的,現在基本好了了,這藥也不是給我吃的,多謝你掛念啊。”
趙亦孜隨便扯幾句,顧湘雲心中暗喜,看來她暫時沒有說出那件事的意思,這個女人果然傻,不過傻得好,再給她些日子,定不會讓真相再有機會浮出水麵。
顧雲郎有些驚訝地看著趙亦孜,她睡不好頭疼?那到底是想起來了什麽,還是忘記了過去做過什麽呢?
他也是頭疼才發現自己重生的,那麽她呢?是否發現了這一點,又想怎樣利用他或報複他呢?
“那希娃姐姐你這藥都是給誰抓的?”
趙亦孜邊走邊道:“給我娘的,我娘身體不大好。”
希娃點頭又客套幾句便轉移話題道:“我聽說希娃姐姐你願意讓顧大哥重新去讀書了,是真的嗎?希娃姐姐?”
趙亦孜心想自己的話隻在顧青堂那邊說,沒想到傳得這麽快。
“嗯,是的。”
她沒有隱瞞,卻聽希娃語氣友好道:
“那真是太好了,姐姐,顧大哥以前可是村裏的秀才,將來定能考中當官,聽說姐姐最近已經開始學習官夫人的端莊氣質了,果然如今一看,姐姐學得越發有官夫人氣質了。”
趙亦孜總算聽出來了,這是挑撥離間來了,果然顧雲郎的麵色有些不悅起來。
不過她也沒心虛,大大方方承認道:
“多謝姐姐誇讚,無論雲郎將來如何,我多學習把自己變好總是沒錯的,對吧。”
這話倒是讓顧雲郎有些神色緩和起來,顧湘雲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隻好尷尬地附和:
“姐姐說得對,那姐姐可有給顧大哥買書了?”
趙亦孜嘴角淡笑:“現在便是陪著雲郎去買書,需要買什麽,雲郎自是最清楚的,他自己挑比較放心些,湘雲妹妹,那我們便先走了,不打擾妹妹了。”
趙亦孜覺得她煩,客氣地與她分開,顧雲郎自然也不會覺得怎麽樣。
這再次出乎顧湘雲的意料,按理說希娃應該特別稀罕有人陪著她一起多說話逛街的,她朋友少,能入她眼的可不就是顧湘雲了嗎?
隻是沒想到她竟然將顧湘雲甩了,顧湘雲心中暗暗咬牙,卻熱臉貼冷屁股笑道:
“看姐姐說的,我正好沒什麽事,不如與姐姐一起陪顧大哥去買書吧,正好我們路上還能做個伴。”
趙亦孜默默翻白眼,心說我們有什麽好尬聊的,你當電燈泡不嫌亮啊!
她可是要勾引顧雲郎慢慢願意跟她和離,然後再複合娶她,在新婚之夜複活孟詣凡的,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開始冒情敵了。
趙亦孜有些擔心自己再這麽過幾日估計就真下不去手了,果然她是個不合格的女配,幹不來壞事,幹壞事太煎熬。
“好啊,妹妹有時間陪我和雲郎,姐姐自然是高興的。”
趙亦孜本想叫夫君的,可到嘴邊就感覺要閃舌頭,仿佛對不起孟詣凡似的。
顧雲郎嘴角淡笑了一下,繼續向前麵的書店走去,突然看到一個白衫女子氣質優雅地先一步進入書店,身後跟著的黃衣丫鬟有意無意地望向他一眼。
他迅速垂下眼眸,然而趙亦孜比他轉身得更快,迅速走向身後的攤子,好像故意躲著那人似的,這反而讓顧雲郎和顧湘雲吃了一驚。
顧雲郎忙跟過去,疑惑道:“怎麽了?”
顧湘雲也偷笑,莫非她被真正的官家小姐的氣質嚇得沒臉見人了,故作關切道:
“希娃姐姐,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走了?前麵便是書店了,你不陪著顧大哥進去了嗎?沒事,我替你們拿藥等著就好,你們去吧。”
趙亦孜笑了笑,道:“哦,我就是覺得這麵具看著挺喜歡,雲郎,反正我也看不懂那些書,書店人多,我便不進去白添擁擠了,你獨自進去吧,銀子拿著,想買什麽便盡量買。”
她說著將麵具套在了臉上,又從手中拿出其中一錦囊銀子交給顧雲郎。
實際上是她不想被那個女主婁玲月給認出來,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