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死國可乎
信陵君府。
“吱呀~”
水千幻推門而入，卻發現朱亥就站在門前庭院之中，沒來由的，他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種翹課回來被抓的感覺。
拍了拍頭，驅散了胡思亂想，水千幻笑道：“朱兄今日怎麽沒有陪著君上，獨自一人在此是有什麽事情嗎？”
朱亥沒有回應水千幻的調侃，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
“君上要見你。”
“哦？君上終於肯承認我的身份了嗎？”
聽到信陵君要見自己，水千幻明白這就是加入信陵君麾下的最後一道考驗了，這次麵談的結果也將決定自己今後在合縱陣營的身份和地位，但是他並不驚慌，麵對這次考驗，他有一份早就準備好的答卷。
書房。
水千幻推門而入，魏無忌起身相迎道：“先生請坐。”
“君上請。”
兩人入座之後，魏無忌先舉起酒杯：“昨日先生一言，振聾發聵，令無忌感慨良多，今日特請先生賜教。我欲救魏國，卻不知從何下手，先生可有教我？”
“君上謬讚了，水某不過一介山野閑人，胡言亂語而已。君上才是真正的智如深海，腹藏乾坤呐。”水千幻謙虛道。
雖然是自己巴巴貼上來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身為智者的矜持還是要有的，不能你一問我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傾囊而出，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才是。
果然，對於水千幻的謙辭和吹捧魏無忌並不在意，他很快就轉換了話題：“聽聞今日先生曾往披甲門一行，不知所為何事？若有需要，無忌雖不才，也可幫襯一二。”
這件事情被魏無忌發現也很正常，畢竟他去的時候並沒有掩飾行蹤，隻要沒發現他之後又去了陰陽家的據點就行。
水千幻這樣想著，毫不掩飾地說道：“披甲門主亦是魏國大將軍，乃國之柱石。我之前聽說他因為君上喪誌的緣故，萌生死意，特意前去安撫於他，告知他不要心急，君上總有一天會回來，到那時還需要他為國出力。”
魏無忌：“.……”
他先是被大將軍段幹崇心生死誌給驚到了，還沒消化完這個消息，就聽到水千幻說已經代表他去安撫過了，並且還說了什麽早晚會回來之類的話。
此刻，魏無忌的心情很是複雜。
他真的很想對水千幻說一句：“我謝謝你幫我做了這麽多事情！”
這家夥怎麽就這麽不把自己當成個外人呢？這主觀能動性也太強了吧！
極佳的修養讓魏無忌強行忍住了自己的吐槽之魂，他微微閉目，穩了穩心神，然後說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大將軍是國之砥柱，不容有失。”
“為君上分憂乃我分內之事。”水千幻麵容嚴肅地說道。
“呼。”
魏無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吐出，然後看著水千幻的眼睛說道：“現如今，秦如猛虎而六國衰微，何也？”
經過了一番東拉西扯之後，信陵君再一次回歸正題，水千幻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他略作沉吟，開口說道：“六國之衰，各有其因。”
“願聞其詳。”
“術治衰韓，亂政衰趙，迂政衰燕，分治衰楚，偏安衰齊，失才衰魏。若一言以蔽之，衰在賂秦。”
此話一出，魏無忌的瞳孔驟然一縮，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
六國衰亡的原因其實很複雜，詳細分析的話，每個國家其實都不盡相同，而且不止一個。
但是出謀劃策嘛，就講究個一鳴驚人，先用驚世駭俗的觀點把傾聽著震懾住，然後再娓娓道來。
當然了，以信陵君魏無忌這種咖位，並不會被震懾太久。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句話裏存在的問題，反問道：“六國之衰，率賂秦耶？”
齊國和燕國就沒有向秦國割過地嘛，他們現在照樣弱得不行。
“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
“可有良策以救？”
“難難難。”水千幻眉頭緊鎖，連聲疊歎。
魏無忌長身而起，深深一躬：“還請先生賜教。”
水千幻將他扶起，一邊踱步一邊說道：“秦乃虎狼之國，且大勢已成。雖然如此，卻依舊前有邯鄲之戰，後有函穀之圍兩次大敗，大大延緩了秦國的擴張步伐，給六國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這都是君上您的功勞。”
魏無忌並沒有因為他的誇讚而欣喜，他無奈地說道：“函穀關乃是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秦以之而拒六國，縱然戰敗卻也無傷國本。”
“之前一敗並非毫無影響，五國合縱，兵臨函穀，導致了秦王病逝。如今秦國稚子繼位未久，主少則國疑，秦國大權又被相國呂不韋獨攬，主幼臣強，此二者皆為禍國之道。秦國之內已是暗流湧動，當此之際，若能再次給予秦國一敗.……”
水千幻嗬嗬一笑：“新王初一登位便遭遇慘敗，那位小秦王和秦相呂不韋的處境絕不會好過，秦國之內的宗室與外戚勢力必定會趁機動手，秦國一亂，則六國機會至矣。”
“可是予秦一敗又談何容易呢！”
魏無忌有些感慨，別看他前不久才帶領五國聯軍大敗蒙驁，將秦國趕回了函穀關內。
可是他知道，這樣的機會並不好找。
曆來六國合縱都是在秦國的壓迫之下，被迫反擊，還從未有過主動出擊進攻秦國的情況，因為那一道函穀天險，實在是讓人望之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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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因為之前一次合縱伐秦的緣故，自己已經被魏王深深的忌憚著，如無意外，恐怕是絕對不會再次將兵權交給自己了。
可是除了自己，這六國雖大，卻無一人能有足夠的威望讓六國信服。人心不齊的話，合縱就隻是一個笑話而已。
“有君上在，再次合縱並不算困難。”
魏無忌搖了搖頭：“你不懂……”
“君上可是在擔心魏王？”
“不錯，如果是我來組織合縱，我那位王兄是一定不會參與的。”
信陵君有些歎息，他一生光風霽月，君子之名遠播四海，偏偏嫡親的哥哥卻總是不信任自己。
“且容在下冒昧地問一句，若唯有一計可救魏國，君上願意付出什麽代價？”水千幻的語氣有些玩味。
魏無忌心思機敏，聰慧過人，他立刻就明白了水千幻的意思，這不是在讓他自己付出代價，而是想讓魏王為國家讓路。
“身為王者，死國可乎？”
冰冷的聲音讓魏無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