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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擊(1)

  小順子聽見皇上要去太極殿,心內暗暗稱奇,皇上可是有好一段時間沒去了。


  很快,小順子就帶著皇上來到了太極殿。


  打開殿門,李顯對小順子說,“你在外頭侯著。”


  小順子“喏”了一聲,規規矩矩地立在了門口。


  李顯邁進門去,張望著,有些意外。


  他以為皇上喜歡呆著的太極殿會是非常富麗堂皇的,而真正的太極殿布置的非常簡單,大而空曠,且擺著的東西很多都是他沒有見過的。


  不熟悉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去動,免得露出什麽破綻。


  他看到架子上的劍,以前隻與詩書打交道的他,突然對這把劍產生了強烈的感覺,他渴望擁有力量,他走過去,將劍拿了起來,慢慢將劍拔出劍鞘,隻見它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劍身上清晰地鐫刻著兩個篆字:青冥。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帝道之劍。


  他顫抖著手將青冥劍舉了起來,本要像模像樣地舉起來,誰知手上力道不足,才舉起胳膊身子便被劍帶著往前趔趄了一下,差點跌倒,甚是猾狽。


  李顯歎了口氣,兩手托想劍,恭敬地將它放回了原位。


  假的就是假的。


  他永遠也做不了真正的天子。
……

  椒房殿內,從建章宮回來的林初南靠在軟椅裏,捧著一杯茶,一言不發。


  旁邊孟悅慈、玉兒、六月、秦平、滄海,靜靜立著,黯然失落。


  不知過了多久,秦平揖首道:“娘娘,太子殿下這就要放學了,奴才得過去接他了。”


  林初南回過神來,放下茶碗,點了點頭,“你問問王維實,他爺爺身子可好,就說本宮十分關心王司徒的身體。”


  秦平“喏”了一聲,轉身去了。


  孟悅慈為林初南續了茶,問道:“娘娘,咱們現在怎麽辦呢?皇免了王司徒太子太傅一職,又罷免了那麽多禦史台的官員,這一下子就把朝中的清流們得罪了。不管是於國於他於您,都沒有什麽好處,皇上是怎麽想的呢?”


  林初南嚐不知道後果會是這樣,這也是她一聽到秦平稟告的消息就坐不住跑去建章宮麵聖的原因。


  她猜,這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孟軒鶴還會對武將動手,再接下來是封疆大吏,九州刺史。


  他這是要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民心,全部耗盡。


  這是要自取滅亡。


  不過,在建章宮吃了閉門羹之後,她也冷靜了下來,她知道,這一定跟蘇騰與穆懷信脫不了幹係。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麽事,反正,朝中的決策,孟軒鶴一個人已經作不得主了。


  林初南思索了一下道:“悅慈,你給連將軍遞個信兒,讓他保重,以免著了別人的道。”


  孟悅慈點了點頭,領命去了。


  林初南又寫了一封給韓征,讓滄海飛鴿傳了出去。


  夜裏,晚膳已用罷,林初南洗漱好換了件輕便的衣服,在寢殿內檢查孟溪舟的功課。外頭忽然有人稟道:“蘇公公到——”


  林初南命宣,看著孟溪舟的小臉問:“娘親說的話,你可記住了?”


  孟溪舟胸有成竹道:“娘親放心好啦!”


  聽見腳步聲,林初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蘇騰在六月的帶領下進了殿,昂首挺胸,滿麵春風,看到皇後與太子單膝跪下行了一個禮。


  孟溪舟一時皺了眉,走上前去,聲音裏還帶著些許奶音道:“蘇公公,你是太監,怎麽行的是公卿的禮?你這是不把本太子與皇後放在眼裏嗎?”


  蘇騰愣了一下,並不以為意,一個四歲的孩子,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他笑了笑,“奴才一聽太子殿下詔見,就急急忙忙過來了,失禮之處還望太子不要計較。”說罷,並沒有重新行禮,便站了起來。


  林初南端著茶裝著輕啜的樣子,一言不發。


  蘇騰瞅了瞅她,陰陽怪氣地問:“聽說娘娘今日是去建章宮了?”


  林初南抬眼看了看蘇騰,淡淡笑著,“蘇公公的消息真靈通。”


  “哪裏,做為建章宮的總管太監,奴才不過是職責所在。”


  “好了,今兒是太子要見你,你有什麽話跟太子說吧。”


  蘇騰點點頭,對著孟溪舟眯眼笑,那樣子就像對待一個無知的孩童。


  自從進入太學,孟溪舟的進步飛快,最討厭別人把他當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孩兒了。


  他在心內冷哼了一聲,麵上,反而對蘇騰回了一個笑容,“蘇騰,你為何把王先生免了?”


  蘇騰一愣,笑著說,“太子說的哪裏的話,王司徒被免去太子太傅一職是皇上的決策,我隻是個奴才,替皇上傳話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是你說的!我習慣王先生教我了,穆先生講的東西我聽不懂,你把王先生給我請回來去!”


  “殿下,穆大人也是學富五車之人,時間久了您就習慣了。再說了,王先生也不是我叫就叫得回來的啊,他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好,這不是病了嗎?皇上也是怕他拖著病軀無法好好教導太子,耽誤了太子的學業,為太子考慮,才為太子重新選了一個先生的。”


  “那你這麽說,要是王先生身子骨好了,就能回來了?”


  蘇騰微怔,他是這個意思嗎?


  好像被太子繞進去了。


  蘇騰遲疑說,“這也不是奴才能保證的啊。”


  孟溪舟一跺腳,“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王先生嘛!”


  蘇騰見太子果是小孩子任性的樣子,一顆心放下了,哄道:“太子殿下不是也挺喜歡穆先生的嗎?奴才聽說穆先生還送了太子殿下好多小玩意兒呢。”


  孟溪舟下巴一揚,哼了一聲,“玩兒了幾天覺得不好玩兒了!我還是要王先生!王先生會講故事,我喜歡聽王先生講故事!我還喜歡跟王維實玩,王先生走後,王維實都不跟我親近了!”


  林初南放下茶碗,拭了拭唇角,勸道:“太子,不要任性。”


  孟溪舟看了看林初南,越發的撒嬌狀,扭著身子擺著胳膊說,“娘親,您快幫我跟蘇公公說說嘛!讓他把王先生還給我!”


  林初南笑著說,“你是一時之間不習慣王先生走,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去看看他嘛。”


  蘇騰見皇後也幫著哄太子,連忙順著林初南的話道:“對啊,太子殿下可以去王府看看探望王先生。至於讓王先生繼續做太子太傅一事,真不是奴才能做主的。再說了,這太子太傅是重要的職位,也不能總是換來換去的,會讓百姓們覺得皇上是個反複無常之人。想必,太子殿下也不願意皇上的威嚴受到影響吧。”


  孟溪舟噘著嘴,瞅瞅蘇騰,瞅瞅林初南,“娘親,是這樣嗎?”


  “是啊,別鬧了。”


  孟溪舟不情願地妥協了,嘟著嘴說,“那我現在就要去看王先生!”


  一旁的玉兒笑了笑說,“殿下,這天都黑了,您要去也得等明天啊。明天讓皇後娘娘陪您去好不好?”


  孟溪舟趕緊跑到林初南跟前,扯著林初南的袖子道:“娘親,明天您陪我去!”


  林初南瞅了瞅自己的大肚子,無奈歎氣,“好好好,我陪你去。”


  過了一會兒,蘇騰見也沒有什麽大事,便告退了。


  到了椒房殿外,忍不住嘀咕著幾句。


  他當是出了什麽樣的事情太子非要讓他過來呢,原來就是小孩兒脾氣犯了。


  浪費他的時間,他還得出宮辦事呢。


  身旁跟隨的太監問:“公公,明日要不要派人跟著太子跟皇後?”


  蘇騰輕哼一聲,不屑道:“沒必要,就算是皇後想借太子之名與王衝見麵,以王衝那遇事就裝烏龜明哲保身的性子,也不會聽她的。現在他好歹還是個司徒,他清楚,他若不識好歹,連大司徒的位子也不保。王衝是個老江湖了,明白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


  小太監應了一聲。


  蘇騰又道:“現在最要緊的是盯好那些個禦史,發現誰有異動立刻告訴灑家,免得他們聯合起來與朝廷對抗。”


  小太監道:“一直盯著呢,不過,這些讀書人沒有什麽真本事,脾氣卻都很倔,我看,他們早晚會生事。”


  蘇騰陰冷道:“誰出頭誰先死,我看他們是脾氣硬,還是灑家的刀硬。老侯爺不日就要進京,絕不能讓這些人擾了老侯爺的心情。”
……

  王府後院的涼亭裏,躺在藤椅上,正對著下人吹胡子眼摔蝶子摔碗發脾氣的王衝,忽聽得管有來報——


  “皇後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王衝一怔,趕緊從藤椅上坐直身子,因為太著急,重點不穩差點歪倒。


  一旁的侍婢連忙扶了他,“老爺您沒事吧?”


  王衝推開侍女,“我死不了!你別扶我啊,沒聽見嗎皇後和太子殿下來了,趕緊的把這兒收拾一下!快,快快快——”


  侍立的幾個侍婢趕緊忙活起來,王衝見狀,重新靠進了藤椅內,挺著脖子,一隻手曲在擱在身前,中風一般抖著。


  沒過一會兒,王山就領著皇後與太子來到了亭邊。


  王山在前頭帶路,天氣本來就熱,皇後和太子突然過來,王山知道此時朝中情況,自己老爹又開始故伎重施裝病以自保了。皇後和太子的到來絕對不簡單。他額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終於到了亭子前,王山看見父親的樣子,暗自佩服,薑還是老的辣,這模樣,他差點以為父親真的中風了。


  “娘娘,太子,前頭就是了,家父身患重病,腦子也不太清楚了,若待會兒有失禮之處,萬望恕罪。”


  林初南點了點頭。


  孟溪舟已經一蹦三跳地跑了過去,“王先生!”


  王衝聽見太子的聲音,別說,還真的很想太子,太子可是他教過的學生最聰明的,小小年紀,思維清晰,見解獨到,又有未來帝王之象。


  棄太子而去,他真的是逼不得已啊!

  王衝的眼珠在眼眶裏緩慢地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了太子身上,裏麵是迷茫,操著沙啞的嗓音問:“你……你.……”手抖的速度加快。


  孟溪舟的眼睛眨巴眨巴,按住了王衝發抖的手。


  林初南已走上前來。


  王山捏著一把汗立在一旁。


  “太子,不可無禮,王司徒有病,你別碰他。”


  “哦。”孟溪舟應了一聲,誰知嘻嘻一笑改去揪王衝的胡子。


  王衝心內慌的一匹。


  太子這是在幹什麽?

  小手在他胡子那裏揪來揪去,他癢啊。


  王山看到此景,伸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暗自祈禱父親能撐過去。


  “娘親,先生這是生的什麽病?好奇怪啊,我從來沒有見過。”


  “中風是什麽病啊?”


  “中風就是氣血逆亂,腦脈痹阻所致的半身不遂,肢體麻木,舌蹇不語,口舌歪斜等症狀。反正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病。”


  “啊?那王先生豈不是變成木頭人了?”


  “差多吧。”


  孟溪舟歎了口氣,小手托起腮幫,目不轉睛地盯著王衝。


  王衝張著嘴,發著抖,斜著眼,心裏苦唧唧:太子殿下,您一直這麽看著老夫,老夫會破功的啊。


  “王先生一定很痛苦。”孟溪舟喃喃說。


  林初南點點頭,也歎了口氣。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王先生也算是我的半個父親了,娘親,要不我給王先生按按吧?您不說過按摩身上的肌肉能促進血液循環麽?說不定我一按,王先生就好了呢。”


  王山聽了,心內哀嚎,可不要啊——


  隻聽得皇後娘娘讚同道:“太子有此孝心,也不枉王先生與你師徒一場。”


  王山聽此,一下子衝上前去,“太子且慢!”


  孟溪舟奇怪地瞅著王山,“你為何要攔著我?”


  “哦!臣不敢!隻是太子乃大齊儲君,身份尊貴,家父恐怕承受不起啊。”


  王衝聽見兒子的話,看向兒子,示意繼續,可千成不要讓太子給他按摩。太子可不會跟大夫一樣好好的按,他一定會繃不住的。


  孟溪舟朝王山咧嘴一笑,“有什麽承受不起的,他是我的先生!”


  說著,兩隻小爪已經伸了過去。


  王衝:救命——


  王山捂臉:父親,兒子盡力了。


  上次裝病是皇上,這次裝病是太子,都不是他們王家能惹得起的。


  王山覺得父親這次還得被拆穿,為免父親遷怒於自己,他找了個理由遛了。


  藤椅上,王衝“享受”著太子殿下的服務,忍的好辛苦,憋的好痛苦,臉都紅了,眼睛大睜,像兩個銅鈴。


  孟溪舟的小手這兒抓抓那兒撓撓,這兒戳戳那兒捅捅。


  “母親,為什麽先生很痛苦的樣子?”


  “可能你用的力氣不夠。”


  “那我再用點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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