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悔不該幫著穆美人呐!
穆佩妍眼中的淚凝住,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王昭儀。
門口有風,六月將披風放回,送來了一個手爐。
林初南接過,一隻手托著,另一隻手撫在爐身上,摩挲著上頭的花紋,繼續道:“皇上已經將這件事情交給我全權處理。”說罷,掃了一眼穆佩妍包著白布條的手腕,“你如果真的知錯,就不會眼巴巴地再到建章宮來了。”
穆佩妍跪著的身子歪了一些,抬眼看著眼前的女子,眼底浮現一絲不忿,卻不敢全部表現出來,嘴唇顫了半晌,才啞聲說,“請王昭儀高抬貴手,饒過我賤命一條。”
林初南掃了她一眼,轉身朝殿內走去,留下一句,“先跪著吧。”
六月與滄海趕緊跟上。
六月小聲問,“昭儀,就這麽便宜她?跪著就成了?”
滄海想到昨夜自己還被皇上冤枉了,若不是方才昭儀與六月替他作證報過信兒,他恐怕也要被穆美人害慘,他哼聲道:“至少也得打幾十板子,貶到掖庭去!”
林初南沒有跟他們多說,隻是又吩咐了一句,“嚴守建章宮的宮門,不許任何人進來看到裏麵的情況,如果有人來打探穆美人的消息,就說她在裏頭,旁的不清楚。”
滄海“喏”了一聲去了。
六月不解,睜著一雙杏眼問:“昭儀這到底是要打算怎麽處置穆美人呢?”
林初南停步,“你回去看著太子殿下吧。路上要是遇上什麽人問你建章宮的事情,你就說穆美人脫簪去衣前來請罪,皇上還未定奪。”
六月閃著杏眼思索,仍是不懂。
林初南笑了笑,“別想了,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六月去了,林初南回至後殿,沒有去打擾睡著的孟軒鶴,坐到書桌前看奏折。
張新柔坐在暖閣內,突然覺得張慶的按摩手法不香了,站起身來,在室內,走來走去。
張慶下了炕,細長的眼睛裏一半笑意一半狠意,“一個穆美人而已,憑她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主子何必如此憂心?”
張新柔瞥了他一眼,“可是她進建章宮這麽久都沒有出來,多方派人打聽也沒打聽到什麽準確的情況。如果皇上對她厭惡至極,該立即發落攆出去了事,怎會讓她在建章宮內久留呢?”
久留在建章宮,隻能證明穆佩妍有了讓皇上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的價值。如今後宮之內,張新柔與王昭儀幾次交手,儼然已經是冤家對頭。張新柔覺得,穆佩妍一定是拋出了含元殿的把柄,來向皇上與王氏示好。
張新柔頓時後悔讓穆佩妍去向皇上認罪,她應該攛掇著穆佩妍去自裁才對!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或許皇上是在建章宮內讓她受罰。”張慶寬慰了一句。
張新柔覺得這不像皇上的作風,穆佩妍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不必費心親自懲處。
“我要去一趟建章宮。”
“可您在稱病中。”
張新柔凜了張慶一眼,“病好了不就得了。”
這時,池夏回來了。
張新柔看見,急迎幾步,迫不及待地問,“可打聽到了穆佩妍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池夏無奈搖頭,“建章宮的宮人換了許多,奴婢好不容易找到之前有過一些交情的一個公公,但他嘴也嚴的很,說皇上現在對建章宮的人管控很嚴,他不敢多透漏什麽。他倒是告訴了奴婢,皇上服過藥睡了一會兒醒了,因輟了早朝,前頭很多大臣有事情想麵稟,現下都在建章宮前殿的書房內挨個見駕呢。”
皇上都照常理事了,證明身體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也對啊,皇上現下寵著王氏,不至於傻到被人下了藥連個妃嬪都不找,自個兒憋著難受。
但,建章宮內的情況卻是更加複雜了。
皇上去見大臣了,穆佩妍那賤人還賴在建章宮幹什麽呢?
難不成投靠了王氏?
倆人指不定正在密謀著什麽呢。
張新柔一刻也等不及了,凜聲道:“更衣!”
建章宮的書房內,穆懷信等侯多時,終於輪到他麵聖了。昨夜他幫助穆美人唱了一出戲,今早一早就派人打探成果,結果嚇得差點老病複發。
此時,他低垂著腦袋,躬著老腰站在皇上的麵前,大氣兒也不敢出。
孟軒鶴靠在大圈椅裏,身上蓋著條貂皮毯子,神色懨懨,時不時將手拳起抵在唇邊,壓製地咳嗽兩聲。
半晌,才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下頭,“穆中丞進來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滄海忙道:“穆中丞怕驚擾到皇上。”
孟軒鶴“嗯”了一聲,又咳嗽了兩人聲。
大冷的天,穆懷信額頭上生是緊張出了汗,一跪到底,“皇上!老臣有罪!”
孟軒鶴抬了手,掃了穆懷信一眼,聲音慵懶中帶著一絲上位者的輕蔑,“穆大人怎麽說話沒頭沒腦的?”
穆懷信咽了口口水,艱難開口,“穆美人一時糊塗,犯下錯事,還望皇上念在她侍駕多年的份兒上,饒她一命。”
“你還挺有良心的。”孟軒鶴笑了笑,“我當穆美人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會為了自保讓朕重罰她呢。”
穆懷信汗顏道:“雖不是親生女兒,當初老臣從他父母手裏接過她的時候,也是許了諾會保她一世平安。”
孟軒鶴換了一個姿式靠著椅背,“穆美人的事情不著急,昨夜你跟朕說的南軍中的亂象,朕倒是挺感興趣,朕想讓你寫一道折子上來,專門提這件事。”
穆懷信身子一震,皇上這是要趁機跟他講條件了。
孟軒鶴見他猶豫,歎息了一聲,“本來呀,朕看你為大齊操勞了一輩子,頭發也快白了,給你封個列侯慰勞慰勞你。這還沒封呢,就出了穆美人這檔子事兒,恐怕封侯之事,這一兩年內都是不成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穆家在後宮之中就塞了一個穆佩妍,還是個不得誌的,不受寵,連個龍嗣也沒懷上。
這輩子能指望再追趕張文昌一截的隻有封侯這一件事了,但皇上讓他做的事,就是直接把他推到了安樂侯張文昌的對立麵。
皇上這是想動張文昌。
可是,林萬裏一死,朝中已無人能懾住張文昌,皇上想靠他一個禦史中丞,恐怕是不可能的。
就算皇上以南軍執法不嚴、無故調度為由把南軍從張文昌手裏拿過來,張文昌手裏還新從林萬裏那兒接了一個北軍呢。
南北二軍雖聽起來是勢均力敵的兩種軍力,實際北軍的人數、兵力和權力都要比南軍大的多。
穆懷信到了這個年紀,不願意拿自己一世聲譽陪皇上去賭。
況且張文昌和他還是親家關係。
要是張家倒了,自己的閨女日子也不好過。
但是不答應皇上,皇上肯定要先拿他開刀,不等張家倒,三輔臣中實力最弱的穆家可能就要先倒了。
穆美人還在跪著呢。
穆懷信竟不知自己何時走入了這種死局。
悔不該幫著穆美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