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巫術

  孟軒鶴才踏入溫室殿便聽得裏麵大呼聲小叫還夾雜著孟溪舟的哭聲,又見門口停著好幾輛儀車,庭院的廊下台階左右更是站滿了宮人,有幾個還是麵熟的,都是各宮主子常使喚的人。


  蘇海生提前呼過,宮人們扭身看到皇上一襲明黃色繡滄海龍騰圖便服龍袍,袍角在那洶湧的金色波濤下,衣袖被風帶著高高飄起,可見皇上步伐之疾。


  他們不敢直視龍顏,齊唰唰地伏地而跪,一個個噤若寒蟬。


  蘇海生怕裏麵的人聽不見剛才那一聲呼,走在頭裏為皇上掀簾的時候又尖著嗓子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孟軒鶴邁進門內,原本圍在王氏與孟溪舟身邊的宮人都嚇得退至一旁,垂下了頭,他隻看見張新柔一臉戾氣揪著王氏的衣襟,右手揚在半空中,這是要打王氏。


  而王氏低垂著頭,微縮著肩膀,連那雙大而清謐的眸子也緊縮著,完全沒有了上回他來溫室殿看見的那種清傲的勁頭。


  孟軒鶴咳嗽了一聲。


  張新柔不甘心地鬆了手,跪地接駕。


  孟軒鶴一把扶住了她,“愛妃免禮。”


  張新柔垂著頭,愣了一下神,皇上竟然喚她“愛妃”,連日的冷落,忽聽得這一聲“愛妃”,猶似做夢,她還當皇上會斥責她呢。


  她心下暗喜,在王氏麵前,皇上還是向著她的,這便是她與王氏的雲泥之別。


  她一掃方才的咄咄逼人與狂妄蠻橫,含嬌說了一句,“謝皇上。”


  林初南聽著他們二人的話,看見皇上握住了張新柔的手,一雙眼睛注視在張新柔身上。林初南的唇角浮過一抹輕蔑。抬起頭,看見從簾角鑽進來的六月,主仆二人眼神交匯,一切了然於心。


  孟軒鶴見屋子裏頗為狼藉,問道:“這是怎麽了?是誰惹了愛妃生氣?”


  張新柔拿帕子在鼻端抵了抵,聲音嬌弱酥軟,“妾身聽人說太子哭鬧不止,掛念太子就巴巴地趕了過來,果真瞧見王婕妤苛待太子,還與太子起了爭執,碗都打碎了,皇上您看”


  孟軒鶴瞅了瞅地上的簸箕,裏麵確有碎了的碗片。


  張新柔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妾身要護太子,王婕妤死拉著太子不放,還辱罵妾身,妾身是皇上親封的婕妤,怎能如此被折辱?隻想與王婕妤理論一番,討回公道,然後,皇上您就進來了。”


  孟軒鶴放開張新柔,轉向太子,“太子,到父皇身邊來。”


  驚魂未定的孟溪舟牢記著娘親囑咐的話,雙臂緊緊抱著娘親的一條腿,一動不動。


  這時張新柔腳下一虛,“哎呀”了一聲,差點摔倒,一旁的池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孟軒鶴見狀,伸手攬過張新柔,見張新柔一手抵在額上,便問:“愛妃不舒服了?”


  張新柔聲音弱了幾分,細長柳眉輕蹙,丹鳳眸子半睜半閉,當真是我見猶憐。


  隻聽她說:“自從上次太子生病的消息傳出來,妾身無一日不掛念,尤其想到寧皇後在世之時對妾身那般寬仁,妾身恨不得替太子承受了那病痛的折磨,因此,吃不下飯,睡的也不安穩,時常頭暈。”


  孟軒鶴歎了口氣,“你呀,就是心太善了。”


  他扶著張新柔在暖炕上坐了,一眾人等也都移到了炕前站著,眼看著皇上待張婕妤嗬護備至,便知道今日張婕妤贏得漂亮。


  該是錦上添花之時,衛萋端著手走上前,指著簸箕道:“皇上在此,還不把這肮髒東西扔出去。”


  華馥君也要附和一句,也好顯示今日溫室殿一行她不是什麽也沒做,誰知公孫美人嘴快音高,說在了她的前頭,“衛婕妤且慢!這可是證物呢!”


  正與張新柔隔著炕桌對坐,互握著雙手關心嗬護的孟軒鶴,聽見衛婕妤與公孫美人的話,轉過頭來,眼尾不經意地掃過仍與太子抱在一起,如同母雞護小雞般的王氏,墨色長眉微蹙道:“王氏,你有什麽話要說的麽?”


  林初南一手攬著太子,近前兩步,福了福身子,懦聲道:“妾身照顧太子從不敢怠慢,更無張婕妤所說的苛待太子。”


  張新柔聽此,給了穆佩妍一個眼神,穆佩妍趕緊道:“皇上,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明明看見地上一片狼藉,太子正在哭鬧,而王婕妤並沒有照顧太子。”


  張新柔唇角勾過一抹得逞的笑意,撫著額角弱聲道:“皇上,還跟她多說什麽?上次之事,聽說是奶娘從中作梗,但她身為太子養母,並溫室殿的主子,能不知道?據妾身所知,直到今日,她都沒有處置了奶娘。”


  想到那個奶娘,孟軒鶴眸色暗了幾分,“王氏,張婕妤所說是不是事實?”


  林初南低低應了一聲,“是。”


  孟軒鶴的眼皮幾不可微地跳了跳,他還當自己聽錯了,她就這麽承認了?

  怎麽不似上次那般據理力爭了呢?


  這般唯諾小心,任人可欺的樣子,在他看來很是陌生,也覺得索然無味。


  他淡聲道:“為什麽不處置?”


  林初南抬起頭,怯懦懦地看了他一眼,“皇上當日隻讓妾身將奶娘帶下去,並未說怎樣處置。而奶娘屬於後宮中人,原該是皇後處置,隻是”


  孟軒鶴聽到這兒,眸子微凜。


  “隻是如今中宮無主,妾身也不知道該去問誰,更不敢打擾皇上,隻有先關著孫氏。”


  孟軒鶴仔細地盯著眼前的王氏,真的是一點兒也看不出當日的影子,雖然服飾裝扮差不多,人卻似換了一般。


  他一手撚起腕上的黃碧璽珠子,在腦海裏搜尋著什麽,他是不是記錯了什麽,他不會是把別的人記成了王氏吧?


  正當他腦袋裏開始亂糟糟的時候,那個公孫美人又說話了:“皇上早就說過後宮之事讓張婕妤看著處理,今日張婕妤過來王婕妤你為何不提?”


  林初南迷惑地看了公孫美人一眼,聲音輕嚅卻隱含了一絲銳氣,“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妾身未接到過旨意,也未曾聽說過。按照規矩,中宮無主,而皇上又未立新後的情況下,若皇太後在,該是太後攝六宮事。沒人告訴妾身,妾身實在想不到皇上會讓張婕妤攝六宮事。”


  公孫美人自打進入溫室殿第一次開口便有所向披靡之感,王氏這話等於給她吃了個軟釘子,還是當著皇上的麵兒,她心中一氣,忘了忌諱,反唇相譏,“那你為何不去向皇太後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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