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見好就收
孟軒鶴坐正身子,接了茶碗,心想,這麽冷冰冰,原來也是知道怎麽伺候人的。他啜了口茶說,“看來你很關心朕,知道朕說了那麽多話,口渴了。”
隻見她臉色一板道:“這是禮數,皇上一來的時候就該讓月晴奉茶,因為奶娘之事給忘了,怕皇上怪罪,才親自沏的。”
孟軒鶴並不將她這種近乎掩飾的解釋放在心上,他端起茶碗將參茶飲了,掏出手帕拭了拭唇邊的茶漬,有意無意地說,“婕妤親自斟的茶,味道似乎也不一樣。”
林初南細致的長眉一動,開口道:“身為後宮女子,不得不為皇上斟茶。”
好勉強的感覺!
眼前的王氏似乎與自己所了解到的王氏並不一樣。
而且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雙靜謐的眸子縮在薄薄的眼眶裏,忌憚地睨著他。
孟軒鶴站起身來,王氏的身子明顯往後頃了一些,想要退步。
孟軒鶴說,“其實我看出來了,你早就知道奶娘有問題,隻是苦於沒有真憑實據又沒有力量,才隱忍至此。一個小小的奶娘,做這些對她沒什麽好處,她的背後一定是有人指使的吧?你有沒有看出什麽,可以告訴朕,朕會替你做主。”
但孟軒鶴拋出這等橄欖枝的時候,林初南隻是將一隻手攥的緊緊的,嘴唇抿在一起,完全是一副不信任他的神氣。
孟軒鶴在心內哭笑不得,在一刻,他對這個王氏產生了一種特別的興趣。
然而,林初南並未察覺到這些,她隻是在想,皇上是不是在給張新柔稱後掃清障礙?
她搖了搖頭,“妾身愚笨,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麽。”
是真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呢?
孟軒鶴看著她不動聲色的臉龐,眸底一片瀲灩。
林初南見他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若有似無的弧度,眸間亦是。雖他風度翩翩,沉穩矜貴,但這樣的神情出現在林初南心裏麵那個深沉內斂又溫潤憂鬱的孟軒鶴的臉上,讓她覺得幾乎就是輕挑。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皇上吧,以前那個隻不過是還未完全掌握朝中權力,倚仗著爺爺的皇帝,不得不做出的偽裝。
這時,月晴提著食盒進來了,帝妃之間的對話不得不到此結束。
要給太子喂飯了,本來那個叫月晴的宮女要伺候太子,王氏說她要親自喂太子。孟軒鶴見王氏真的就專心致誌地喂起了太子,也不理他,呆著無趣,隨即起駕離開了溫室殿。
孟軒鶴一離開,林初南端著青瓷淺口小碗的手便顫抖了起來,以至於無法再繼續好好喂太子。
月晴見狀問:“婕妤您怎麽了?”
林初南垂著眸子,眸光閃爍不定,低聲道:“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奴婢來給太子喂粥吧。”
林初南將碗遞給了月晴,一手按在了榻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兩世,兩月,再次見到皇上,她心裏很亂,思緒也複雜,太多想要問清楚的,太多想要去陳述的,可是,她如今已經沒有了那樣的權力。
並且,皇上看著還是皇上,實則已然判若兩人。
這種物是人非之感更讓她心內大受震動。
但心裏念著春雁如今的處境,爺爺屍骨下落不明,她控製著自己,能做到剛才那般,已是她強撐的結果。否則,以她從前的脾氣,必會提劍質問皇上,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他一走,她整個人就如虛脫了一般,鬆了一口氣。
忽然,她想起了什麽,問道:“我走的時候讓一個小宮女看著熟睡的太子,那個宮女呢?”
月晴一聽,拿著銀勺的手滯了滯,遲疑道:“哦,那個丫頭啊,她不好好看著太子還,還大膽趴在榻上睡著了,奶娘生氣就把她攆去暴室幹活兒了。”
孫氏隻是一個奶娘,竟然連溫室殿的宮女都敢發落了。
幸而今日皇上過來,她才能借機將孫氏懲治,否則,那小六月就真要在暴室受苦了。
林初南淡淡道:“來人。”
外頭值守的宮女進來了一個,恭聲問:“婕妤有何吩咐?”
“你去暴室把六月接出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宮女點頭去了。
月晴說,“婕妤,那丫頭犯了錯本該受罰,您怎麽”
林初南輕聲打斷月晴,“奶娘在柴房一定很苦悶,我見你們平日處的不錯,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呀?”
月晴噎了舌,婕妤輕淡若風的話裏隱隱透著一絲威脅。月晴知道,太子之事若細究下來,自己也逃不了幹係。
本以為婕妤了出身微寒,又無聖寵,雖養育了太子亦不得皇上喜愛,平日少言寡語,凡事以和為貴,很容易拿捏對付。
今日之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很奇怪。原本太子生病乃是婕妤照顧不周問責之事,三言兩語矛頭就轉向了奶娘。
恐怕娘奶此刻也不知道原本要算計婕妤,究竟為何反被婕妤算計的。
處置完奶娘,恐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身上了。
月晴突然對王婕妤產生了懼怕之感,她放下粥碗,撲嗵一聲跪了下去,“婕妤,奴婢有罪,請婕妤責罰!”
林初南暗定了一下心神,問:“你何罪之有?”
月晴垂首道:“奶娘謀害太子,奴婢身為溫室殿的大宮女竟未曾發覺,致使太子受苦,婕妤受累,因此奴婢有罪。”
月晴這麽說,證明她既便不是同謀,也有知情不報之過,但她主動認罪,還算識趣。
奶娘怎麽處置皇上尚未決斷,林初南若先處置了月晴反倒顯得不容人了。
林初南淡淡道:“誰曾想得到太子這些天身子不適竟是奶娘從中作梗,這也怨不得你,我身為太子的養母,亦難逃責任。這溫室殿,說到底,太子才是正經主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就是有十條八條命也賠不起。以後,多用些心思就是了。起來吧。”
月晴猶豫著,站起了身。
林初南順勢道:“照顧太子,容不得半點閃失,溫室殿裏除了你,也沒有什麽可用的人,那個六月我看著還算老實,就讓她到裏麵來伺候,也可給你打打下手。”
月晴的手拳了起來,那個六月果真是個賤人,竟然攀上了婕妤,她跟奶娘才離開多大點功夫,那賤人就湊到太子身邊去了。
可是自己認罪在先,此時婕妤要把六月調到殿內,她亦是無話可說,隻得點頭稱是,“有六月妹妹幫襯自然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