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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山茶寒

  冬雨綿如針,打在青石板上,車簾都被雨水打的有些發潮,車廂內暖意融融,卻是沒有半絲生氣,一隻白皙卻有些偏瘦的手伸了出來,掀起車簾來,立即寒風刺入,車廂內正在篩藥的小丫環驚了一跳,剛要出聲勸阻,目光觸到那人的麵容,卻又不忍一般終是未語,巡著那人的目光向外望去,輕蒙的雨絲如同冰涼的淚,遠遠望去,連外麵的景色都如同遠山潑墨,勝似名家畫卷。


  “夫人……”


  那隻手聞聲一頓,後而慢慢的縮了回去,指骨白皙柔膩,一隻琺琅琉金鐲戴在手腕上,卻顯得分外的空蕩。


  “夫人。”


  車輦外,一名有肅的婦人垂首立在車旁,對著車簾小聲說道:“趙太醫等候多時了。”


  車簾一動,一身淺綠色大丫環裝的女子先行走下了車,眉清目秀,麵容平和。


  車外另一邊幾個丫環走了來,又是懷爐又是披風,連忙就過來車門前撐傘,大丫環這才把車簾輕輕挑開,一名一身奢華的女子麵容有些病態的蒼白,輕輕提著裙擺,小心的走下車來。


  “是先去見過大爺,再去見趙太醫嗎?”


  程紫涵微微一笑,伸手輕撫了一下額前的碎發:“還是先去見趙太醫,怎好再耽誤別人的時間……”


  丫環的眉微微一皺,似乎有些不情願,嘟著嘴說道:“趙太醫這邊有什麽當緊,等您一時半刻的也是他的福氣,夫人不如先去大爺那邊一趟,也好讓一些人知道一下什麽是尊卑。”


  “又口無遮攔!”程紫涵正色,搖頭道:“你一向不是這麽不明事理的,我沒什麽力氣訓你,你別再氣我。”


  丫環默了聲,小聲而乖巧的點頭:“是。”


  隻是這神情間,卻仍然透著幾分的不情願。


  兩年前,程紫涵以家業為嫁,在新皇登基不久朝堂大換血之時,將舊年舊案丁炎之事重新翻案,丁炎以已死之身獲玩乎職守之罪名,同年,丁炎唯一的後嗣丁慕青涉嫌毒殺親夫陝南悅州姚氏二公子姚乾磊,白家壓下此事,將丁慕青親送押回悅州,並保證丁慕青終生不再二嫁,永不離悅州姚家。從此,程紫涵正式踏進寧家家門,與寧玄共結連裏。


  程家隻有這一位千金。


  朝堂大換血,程紫涵的父親在程紫涵出嫁當晚,於府內懸梁自盡。


  這件事當時震驚全國,隨後深查下去之後,程府雖然看似無二,但是已是空殼一個,就連圍守的官兵都在私下裏說,程家值錢的東西,都被程家的千金小姐程紫涵給帶去夫家了雲雲……


  程家不複存在,已有兩年,如今的程府已更名為“寧”,寧玄將程家買下,卻半點不曾命人修葺,府內更是雜草叢生,成了流浪犬獸的棲息之地。


  隻是這兩年,隨著程紫涵身體的每況愈下,這朔大的伯陽侯府裏,竟也覺得越來越冷清了。


  程紫涵的陪嫁,有不少的人曾經還是程家的主心人物,甚至於還有她父親生前的幕僚,初嫁入寧家之時,這些人順帶就被安排在寧府的門客中養著,可是這兩年下來,昔日父親的心血,漸漸的一個一個,都不見了,剩下的那些稀稀落落的幾人,也不知不覺的被府中的安置而消泯了他們做為幕僚的機警和睿智。如今再看那西南殿,已經安靜的門可羅雀了。


  “慧姑母來了。”


  慧姑母本名寧淑慧,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這幾年越發的顯老,竟已隱隱看得見那藏不住的銀絲,妝容卻是非常的濃豔,笑眯眯的走了過來:“好一陣子沒見,紫涵的氣色好了很多!”然後她推了她身邊的小女兒上前,笑著說道:“還不快見過你表嫂。”


  蘇子嵐這才冷著臉很不情願的上前福了福,大有一番敷衍了事的意思:“見過紫涵表嫂。”


  “好好……”


  “紫涵近來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程紫涵歎了一口氣,緊了緊披風,大丫環立即把懷爐給她重新調了調位置讓她抱好,她微微一笑,對著蘇子嵐說道:“子嵐表妹真是越發的漂亮了,每次隔上幾日不見,這就又是另一個模樣,真是越來越像那畫上的仙女兒了……”


  “還是莫要讓趙太醫久等了。”


  一旁的大丫環突然聲音有些大的說道,寧淑慧聽得一樂,就摸站女兒蘇子嵐的頭笑道:“子嵐近日身子不太爽利,知道今天趙太醫過來,就帶了子嵐過來順便讓趙太醫開幾個方子調理一二……”


  “我們都等了這麽長時間了,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把脈?”


  蘇子嵐的聲音很是不悅,怎麽都覺得心裏不順暢,寧淑慧堅持要等程紫涵回來先讓趙太醫看過之後才輪到她,這一等,這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


  “讓子嵐表妹先過去趙太醫那裏,我才剛剛回來,去換身衣服再去。”程紫涵聞聲立即略帶歉意的說道。


  大丫環立即麵有怒火。


  她卻摁住了大丫環的手,寧淑慧聞言連忙就點了點頭,誇讚了一番程紫涵有多懂事,還責怪蘇子嵐要多向她學習,但是語氣也是沒有多大的埋怨之意,隨後程紫涵點了點頭,就帶著自己的下人向自己的院落行去。


  朝陽院仍舊是老樣子,從她進伯陽侯府之後,就一直都維持著原樣,那般的富麗堂皇,可是程紫涵總是覺得這裏太空曠,走起路來,都能聽得到腳步的回聲。


  她是一個好靜的人,身邊的人自然也少,這朝陽院裏的下人也是了了無幾,可是現在越來越覺得空曠的厲害,就快連個人氣兒都不在了。


  朝陽院,是當今宮中雲太妃入宮之前居住的院落。


  她住進來之後,才偶然得知,以前的朝陽院整日都是歡歌笑語的,雲太妃做姑娘的時候性子很是活潑,還是得寵的千金,整個侯府內,就這朝陽院的人是最多最年輕的。


  二等丫環在頭前把雨簾撩開,細密明晃的珠子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音。


  大廳裏有些涼,錦鯉的大屏風上是這空曠的廳內最豔的一抹,卻越發顯得周圍的環境空曠清幽。程紫涵除了披風,一邊走,一邊將頭上繁複的釵環取下,走到榻前的時候已經除了個幹淨,歪在睡榻上,半闔了雙目。


  “就說我歇下了,讓趙太醫回去吧。”


  大丫環哪依她,剛要上前說話,她眼未睜,就又續道:“我乏了,沒力氣總是重複同一件事,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讓趙太醫回去就是,該給的賞別少。”


  半晌後腳步聲遠了,廳內靜的一絲聲響都沒有。


  廳內再無他人,神經徹底的放鬆下來,睡意也一點點的襲了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輕輕的從廳門處響起向她這邊走來,她眼也未睜,不想再糾葛這些事,索性裝睡。


  然而縱然想繼續裝下去,突然上湧的咳意卻是壓抑不下的,這一咳就停不下來,自然震蕩的弓起了身子,麵上立即泛了病態的紅暈,卻突然被一隻手臂拖住腰身,感受到這手臂的力度之時,程紫涵一驚,連忙就驚著坐起身要下榻。


  寧玄一身月牙白長袍,腰封的綠鬆淡雅的奪目,坐在榻邊摁住了她。


  “妾身給侯爺請安……”


  寧玄微微一抬走,語調低沉,靜靜道:“夫人不必多禮。”


  寧玄見她緩和了些,就將手抽了回來,程紫涵的腰間一鬆,不知為何,竟覺得空落的猶如這朝陽院一般。


  寧玄隨意的坐在榻上,程子涵人在病中,微微福過一禮之後,半晌才找到句話來說:“侯爺今天怎麽這麽有空?”


  寧玄說道:“聽慧姑母說你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你怎麽不去讓趙太醫把脈。”


  “看不看的沒什麽意思,倒是讓侯爺惦記著妾身的身子,真是讓薑身心中過意不去了。”


  大丫環站在門前立著,垂著頭。


  聽著侯爺和侯夫人這生疏而客套的場麵話,心裏別扭的有些發苦。


  寧玄和程紫涵又說了幾句話,後而寧玄突然轉過頭來,對著外麵吩咐道:“把趙太醫請過來。”


  “算了真的不用,侯爺這可使不得!”


  大丫環人在廳堂口子,聞言就伸手止了門外守著的司墨,示意他千萬別去。


  司墨見狀,就沒朝廳堂裏應聲,衝著那丫環點了點頭,站在院裏繼續候命了。


  寧玄回頭看了看她,半晌後點了點頭,又問了些別的東西,突然想起什麽來,道:“前陣子你說想看些戲本子,我讓司棋去挑了些來,一會就讓他送來。”


  程紫涵忙就彎身言謝,心裏卻微微有些擔憂,不知道這次司棋送來的,有沒有敘夫子的大作。


  心裏隱隱的似乎是知道答案是什麽的,可是,總是會有那麽一點點的期盼。


  乳娘跟她說過,敘夫子的戲本子並不難買,若是她喜歡,吩咐下去,馬上就可以在京城買到很多版本的。


  可是,這碩大的侯府,寧玄藏書千萬,為什麽獨獨就是沒有敘夫子的?

  她幾番明示,後來隱隱察覺這似乎是個不可以提及之事,可心裏總是有一股子勁,就是想要觸一觸,可每次送來的戲本子,她再是表示不喜,也終究沒有送來過敘夫子的。


  這兩年,寧玄對她的確不錯,對朝陽院的下人也是極好,各種賞賜從來沒有把朝陽院落下,絲毫不因這裏冷清就對這裏有半點怠慢。而她但凡有個所需,有時都不用言明,隻要寧玄過來走一趟,第二天也就補齊全了。


  一時間,很多個念頭閃過腦子,而寧玄已經起身:“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暫時先回去了,你好好休養。”


  說罷,就在下人們的恭送聲中離去了。


  寧玄一走,程紫涵就開始咳嗽了起來,止不住的一番劇咳。


  半晌後,司棋過來送了一些戲本子,說了幾句也就退下了。


  她遠遠的看著書案上不算太厚的一遝,伸著手指著。


  大丫環走到跟前翻看了一下,後而回頭稟道:“沒有敘夫子。”


  她微微一笑,這才把手收了回來。


  大丫環皺著胥,有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可是卻隻是那麽一閃,讓她抓不住尾巴。


  這個冬天又是那麽的冷。


  臘月裏,連著兩天雪就沒有停下來過,程紫涵咳的越發的厲害,幾個太醫院的大夫急急忙忙的跑進跑出,又是把脈又是熬藥,整日都沒停過。


  朝陽院整個院子裏到處都是濃烈散不去的湯藥味,程紫涵躺在床上,覺得就是這麽躺著也是扒皮抽筋的疲累,這麽些人在她眼前整日晃悠,讓她覺得越發的辛苦,臉上已經是半點血色都無了。


  “侯夫人,打聽到了,侯爺今天晚上在棲霞院睡下,沒有主子服侍。”


  程紫涵捂著胸口,氣息有些微弱,問道:“三夫人沒去棲霞院嗎?”


  “三夫人本來在的,和侯爺一起用過晚飯後就走了,好像去睡客院了。”


  又是這樣。


  程紫涵點了點頭,默了一會,道:“這兩天太冷了,你去讓司棋仔細著些,棲霞院綠植多陰氣重,別傷了寒氣,多備些火盆。”


  “是。”


  丫環剛要去,程紫涵突然開口叫住:“算了,還是別去了。”


  說罷,她翻了個身又躺了下去,聲音很輕很輕的響起:“我沒有胃口,不用晚飯了,我要睡一下。”


  “是,夫人。”


  寧玄承襲侯爵已經兩年有餘了,她嫁給寧玄也兩年了,兩年來,她未能生下一兒半女,而這兩年中,寧玄如同伯陽侯府的每一位侯爺一樣,充盈著內院,僅僅兩年之內,這後院就已經有了五房夫人,尤其是住在棲霞院的三夫人,最是得寧玄的喜,長盛不衰,地位已經快要取代她這個正房嫡係的大夫人了。


  而他,從那次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再來過朝陽院。


  而那次,如果不是慧姑母帶著蘇子嵐過來,他若不是為了避開不想看見蘇子嵐,也不會踏足朝陽院吧。


  縱然這府裏已經有了五個夫人,可仍然有人源源不斷的往府裏送著年輕漂亮的女子,如流水一般的湧進來,她有時候在想,這侯門,其實和皇宮的後宮也不相差什麽了吧……


  不過好在,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幸可以留得下。


  但是,不能留下,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進來了,留下了,也不過是充斥著他人的後花園,再是花團錦簇欣欣向榮爭芳鬥豔,也是用作他人觀賞,爭來奪去,最多也不過是留得那人的目光多駐留一時,又哪得得到一世。


  月亮爬上樹梢,紅燭高高燃起,閃爍著明亮的柔和的光。程紫涵如今很瘦,縮在錦被裏,華麗的錦繡,她卻撐不起來架不起來,不時的低聲咳嗽著。


  一年前白家的新媳,第一奇女蘇葉,因為生意的事情操勞過度,有孕而不知,結果不幸腹中胎兒不保,在悅州夭折滑胎,蘇葉小產後身體虛弱,加上繁複之事太多,也是大病一場。白子胥重視這位妻子天下皆知,當時成親時肯做蘇家的上門女婿,在蘇家寄人籬下生活兩年之久,更何況這樣的事。


  白子胥當即就要辭官,自然免不了震驚朝野,更讓人震驚的是,就在白子胥在朝堂上辭官的同時,沈重竟然當場就請命要在悅州興建學府,資金已經籌備萬全。


  要知道,沈重所說的這批資金,可是原本要在魯北境內建的第一個大學府。意思自然是暫停擱置,先緊著悅州的來。


  這件事都惹怒了龍顏,最後,不僅沒有準了白子胥的請辭,也駁回了沈重的提議。


  最終,也隻是讓沈重先去實地考察,並準了白子胥三個月的長假而已。


  這,別說是本朝,就是曆朝曆代,也沒有的事。


  消息響遍京城的那一天,正是府裏的三夫人入住棲霞院的日子,粉紅的喜帳粉紅的喜燭,處處鴛鴦成雙成對。


  她坐在棲霞院的上首,接過三夫人的敬茶。


  明明是那麽簡單的儀程,卻讓她感覺到一生從未有過的疲累。


  二夫人進門的時候,她都未曾這般過。


  是因為知道這位三夫人,無名又無背景,沒有可倚靠的人,可正是因為如此。


  什麽都不圖,那才是大所圖。


  一個男人,娶妻納妾不圖對方出身背景,那就真的麻煩了。


  他,為眼前的這個女子,動了心嗎?


  就在她心痛如絞卻麵上喜笑顏開之時,外麵卻突然有人張揚起了那第一女子之事,聽聞小產,她也震了一驚,心想女子名聲太大也未必就是好事,這樣的事,對一個女子而言,怎麽也是心如刀割,卻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她這般還未思量完,那邊的他卻是直接起了身,連一個字都未留下,直接衝了出去。


  而三夫人,還在地上跪著,不知發生何事。


  寧玄向來是冷漠淡漠的,盡管她曾經聽聞寧玄是個紈絝的風流子弟,處處留情未必就是有情,但是真的嫁入侯門,她才深深的感覺到天下的傳言都是一樣,並不可信。


  她從未見過他那般失措。


  她從未見過他那般沒有交待,甩下一切就那樣衝出去。


  就像是不惜任何一切代價,也要出去。


  可是他還沒有踏出棲霞院,就又突然駐了足。


  那天的太陽並不猛烈,卻讓她覺得刺眼到不忍直視。


  有蒙蒙的陽光,他的手半伸著,保持著一個向前伸去的姿勢,似乎想要去什麽地方,又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可是她總是覺得,那天,他是想要拉住一個人的。


  庭院裏滿滿的山茶,撲撲的在風中搖曳,輕輕作響。


  “還是算了。”


  他垂下手,又恢複了一貫的淡泊。


  “算……算了?”周圍有下人十分不解,乍一聽來還以為他說的是納妾的事算了,不由的紛紛向廳堂內的三夫人看去。


  寧玄聞言略略抬起眉梢,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轉了一轉,像是一汪寒徹骨的冰水。


  所有下人嚇的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也是因為他那一眼,讓日後府裏所有的下人,對三夫人不敢不敬。


  而這一幕,其實隻是這兩年來的一個小插曲,但是這兩年來,也就隻有這一個插曲而已。


  府裏的下人似乎都已經忘記,可是隻有她,生生的記了下來。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隨侍在廳外的大丫環抓起一把藥草放在香爐裏,眉心皺的緊。


  聽著程紫涵似乎睡去了,她這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將大門小心的掩了上。


  半晌後,錦被輕輕被掀起,程子涵無力的披上披風,走到西邊,小心的將窗子打開來。


  月光灑了一地。


  樹影之外,那悠悠的紅光,就隻是一忽之間,她就又愣住了。


  如同這兩年來每一次夜晚時分打開這扇窗一樣。


  她定定的站在那裏,就那麽靜靜的凝望著。


  凝望著棲霞院的那一抹燭火。


  棲霞院。


  聽府裏的老人說,棲霞院是以前寧玄的院子,之前並不叫這個名字,是後來全部拆掉重建過的。


  而那位三夫人,雖然是分給她棲霞院,可是,除了進門的當天之外,兩年內,她也就隻是白天可以留在棲霞院,無論多晚,寧玄也從未讓她在棲霞院過夜。


  住的,一直是客院。


  每一次,他說乏了,不容外人打擾,要在棲霞院歇下,他們就信了。


  他說他有要事要思考冷靜,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他們就信了。


  於是,每一次他如此這般,她就一定會早早的‘歇下’,然後,開窗,看著那棲霞院的燭火,想象著自己身周是浩瀚的山茶,直到對岸的燭火熄滅,她才會回去,安心的閉上眼睛。


  這樣,是不是也算是同眠了?


  那個女子,這般喜歡山茶。


  可是,她也喜歡啊。


  但除了棲霞院,全府都禁止出現山茶。


  她微微的笑,笑容明澈,卻又晦澀。


  沒什麽,不滿足的了。


  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劇咳,咳過之後,氣息都是灼熱的。


  她坐起身子,看著那幽暗的窗欞,輕輕道:“天冷了,棲霞院該換新的窗紙了。”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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