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明明是他

  第 9章,明明是他  浦鎮南山邊上,有半面山都建立成墓地,這個小鎮里的每一個亡靈,都葬在這裡。 

  11月中下旬,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下的不大,卻一直飄飄散散的不停,從瀾溪到達浦鎮的那一天起,就一直的在下。 

  好像很應景,她臨走那天,是最後一場雪,八個月後,她再次回來,竟又趕上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謝父是在和謝母旅行近九個月,走過南方大大小小的城市,回到浦鎮的一周後去世的,沒告訴任何人,只有謝母陪著,夫妻倆聊的竟都是些家長里短,卻是一生不變的情深與共。 

  瀾溪從加拿大趕回來,轉機到h市,再到浦鎮,也只是來得及趕上喪禮,悲痛的和謝母一起,對著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 

  墓碑上,黑白照片鑲嵌在裡面,選的是一張謝父身穿警服的,嘴角微揚,笑容依舊憨厚,卻永久的定格在那裡,讓出殯跟著的每一個人看到后,心頭都是一緊。 

  謝父謝母兩邊的親戚不算很多,卻也不少,墓碑旁邊幾乎都圍滿著人。 

  瀾溪扶著謝母站在最中央,單手還撐著傘,她扶著謝母的手臂很用力,因為害怕哪一個放鬆,一旁的謝母會倒下去,自己也會倒下去。 

  現在死去的是她的爸爸,是整個家裡大樹一樣的男人,雖然在去年查出病情時,她就告訴自己,要有準備去面對這樣一天,可真正到來時,那樣失去至親的極致的痛,要怎麼承受? 

  另一邊,有目光擔憂的注視著自己,是清早就趕過來的好友李相思,以及她的丈夫紀川堯律師。 

  知道好友對自己的擔心,她想要彎一下唇角,卻實在太吃力,只能搖了搖頭,告訴對方自己沒事。。 

  收回視線時,瞥到了什麼,瞳孔就緊縮了起來。 

  應該不會看錯,前方不遠處,有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大步走來,走在後面的個子略微矮一些,手裡撐著把黑傘,給前面男人打著,因前面男人走的太快,所以他很吃力的跟著,恭敬的程度上來開,應該是下屬模樣。 

  眼前有些恍惚,好像那飄飄落落的雪花,蒙住了她的眼球,讓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 

  直到將眼眶湧上來的那一股股熱凝住后,她才敢去細看,敢去辨別他的輪廓。 

  漫天雪花的關係,那冷峻的眉與眼,並不分明。 

  可是是他,明明是他! 

  瀾溪的腳下有些站不穩了。 

  賀沉風走近,穿過墓碑前站定的人群,直直的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彷佛踩在雲朵上面,軟綿綿的,沒一點實在的感覺。 

  他有些怕,怕一切都不真實,他必須緊繃著所有情緒,那樣才不會有極大的失望。 

  終於近在咫尺,似乎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聲,他才敢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回來了,他的瀟瀟回來了。 

  剛剛,他一眼就看到她了,看到她站在中央,扶著她的媽媽,背脊挺直,紅著眼眶,卻倔強的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五臟六腑好像都錯亂了位置,這八個月的不見,有好多情緒堆積著,有好多的話想問,在此刻,卻都只是心疼,只有心疼,對她的心疼。 

  一旁的謝母聽到腳步聲,也看了過來,好像也是辨別了一會兒,才道,「是小賀啊。」 

  「是阿姨,我是該來送叔叔的。」他重重的點頭。直不謝在。 

  謝母也點了點頭,沒有再出聲,繼續看著墓碑。 

  丈夫的死,對她的打擊最大,相依相扶大半輩子的人,從今往後,後面的人生,卻只能她獨自走下去了。 

  他轉過目光,張著嘴,竟有些不好組織語句,終於,那聲喚,還是吐出來,「瀟瀟。」 

  瀾溪剛垂下的目光重新抬起,恍惚的看著他。 

  薄唇扯動,再多的話,這會兒也只能化作一句安撫,「人死不能復生。」 

  「嗯,我知道。」雙唇僵硬,聲音亦是。 

  「難過嗎。」喉嚨微緊,他那樣憐惜的問。 

  曾幾何時,他也不止一次的這樣問過自己,難過嗎。 

  她低垂下了目光,抿著雙唇沒有吭聲。 

  即便是潦草的離散,卻仍舊記得,你曾帶給我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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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殯結束后,兩邊親戚也都各自告辭離去,瀾溪陪著謝母回到了家中。 

  以前的老房子在去年謝父生病時就已經賣出去了,現如今的是新分下來的房子,已經簡裝過了,標準的兩室一廳,格局很敞亮。 

  謝母進門后,就站在門口那裡,晃著目光四處看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媽……」瀾溪哽咽。 

  女兒的這一聲喚,才將謝母的思緒拉回來,邊往裡面走,邊說著,「這房子分下來后,就讓你舅媽幫忙找人簡單弄了下,弄的其實挺不錯的。可惜啊,當時還跟你爸說,咱們這輩子也終於住了回新房,可還沒住幾天,他就走了……也好也好,這大半年,他挺開心的!之前接受治療那麼痛苦,早些走了,也免得受更多病痛的折磨。」 

  「媽,你回屋去躺一會兒吧,這兩天你都沒怎麼睡。」瀾溪看著謝母蒼白的臉色,啞聲道。 

  「好,我是想躺會兒了。」謝母疲憊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扭身看著後面跟著的李相思等人,吃力笑了笑,「沒好好招待,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別挑阿姨的理啊!」 

  李相思掙脫紀川堯的手,上前急急道,「阿姨,別這麼說,您快進屋去休息吧!」 

  謝母點了點頭,被瀾溪攙扶著朝裡面的卧室走了過去。 

  看著謝母躺下后,瀾溪才輕手輕腳的將門關上,走回客廳,一直沒走的李相思和紀川堯坐在沙發上,一旁站著的,是從墓地回來后,不曾離開的賀沉風。 

  目光從他的臉上掃過,她看向李相思和紀川堯,「我去給你們燒點水喝吧。」 

  「瀾溪,還是我來吧,你也坐那休息會兒!」李相思立即站起來。 

  「我去幫她。」看了眼賀沉風,紀川堯也起身跟著李相思去了廚房。 

  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喉結上下一動,他橫跨過茶几,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謝謝你能來。」她主動開口,聲音平直,沒有太多的感情。 

  賀沉風聽后,驀地皺眉。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緊盯著她。 

  「昨天凌晨。」她怔了下,如實的回答。 

  「君君呢?」他繼續問。 

  垂了垂眼,她也繼續回答著,「在我舅媽那裡,喪禮時讓他跟姥爺磕頭了,出殯時就沒讓他露面,孩子小,墓地陰氣重,而且我也怕我顧不上他。」 

  「是不是你爸若是沒走,你還不會回來?」喉嚨抽緊,他沉聲問著。 

  「……」瀾溪沒吭聲,聽到他提起謝父,又難受了起來。 

  見狀,賀沉風沒有往下繼續,出聲安撫著,「難過的話就哭,又沒人笑話你。」 

  「我不能哭。」她搖頭。 

  「我爸人憨厚,很少表達什麼,但他卻是最寵我的,要是我哭了,他最心疼了。我還記得以前,我割盲腸的時候,我很害怕,也很疼,一直的哭,我爸心疼到不行,一整夜的不睡覺,就只守著我。所以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他就走的不安心了。」 

  她聲音很低,大大的眼睛睜著,也不知道在看哪裡,卻偏偏還在吃力的彎著嘴角。 

  窗外雪花散落,無聲無形,像極了她安靜的悲傷。 

  一直都是這樣未曾變過,即便心裡有什麼,她都不說,明明眼裡都有,就是不說,寧可悶著自己。 

  賀沉風心裡酸的厲害,再也忍不住,伸過手去,做出一直想要將她抱在懷裡的動作。 

  之前在墓地時,人太多,而她又攙扶著謝母,他是有多強的忍耐能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伸手抱她? 

  此時她柔軟細小的骨骼收攏在懷中,八個月來,空落落的心,終於是有了著落。 

  等待,應該是他做過最好的事情。 

  瀾溪第一時間掙扎,可他卻抱的那麼緊,緊到快讓她無法呼吸。 

  「笨蛋。」他收緊著手臂,沙啞的叱。 

  這兩個詞飽含了太多東西,也代表了太多過往回憶,震入耳膜,她的鼻尖泛酸,眼眶也瞬間熱了起來。 

  也許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堅強,卻在他面前做不到,脆弱總那麼輕易。 

  「哭吧。」他再用力再緊一些的抱著她,眉眼溫溫柔柔。 

  說去燒水的李相思二人,待在廚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一時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著。 

  客廳里寂靜無聲,只有瀾溪的眼淚,大顆大顆,流淌不盡似的滴落。 

  不知道這樣無聲無息的哭了多久,她吸著鼻子,掙脫著他的懷抱,賀沉風也隨著她去,伸手去將沙發後放著的紙抽拿過來。 

  「對不起,我剛剛太失態了。」她聲音還有哭后的啞。 

  賀沉風抽紙的動作一頓,凝著神情去看她,看到那雙微腫的眼睛望著自己,聲音飄散,「你過的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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