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冰火
“這麽開心,連小酒都喝上了,這麽開心的事情,應當叫上我。”
毫無懸念,某人又不請自來。
寧馥連頓都未頓一下,繞過他身如同沒看見一般,幾步踱到桌前,將酒壺一落,似笑非笑也不看他:“太傅大人這是從哪兒斷定我這是喝的開心酒,而不是愁眉醉?”
“你近日風調雨順,事事都在你掌握,我想不到還有什麽事能讓你來場借酒消愁。”
寧馥這才悠悠的瞥向他,笑容未改,晃了晃酒壺。
“隻要活著,自然就不會萬事如意,我聽聞皇陵的事有了眉目,今天琢磨了一下午,你猜我琢磨出什麽來。”
韓塵人在暗影之處,這室內本就又未掌燈,是個什麽表情卻也沒能逃得過寧馥那一對好用的眼睛。
他這是什麽表情。
他在苦笑。
還是在無奈。
她以為他會接過這個話頭來,卻不想他竟是未語。
他不說話,她便自問自答:“我想,我們的太傅大人隻怕這次要親赴東吳,替皇上親眼看看了。”她又是一笑,道:“要分別了,我傷春悲秋一下,不對嗎?”
韓塵眉間閃過一抹痛色之時,她移開了目光。
她不想看。
但他出口的聲音卻是極其相反,很是戲謔:“是嗎?我怎麽覺得這是你特地安排給我的前程?你這麽想讓夫君遠走他鄉,是不是想把我調開,好方便你在京城紅杏出牆?”
寧馥反笑,道:“我區區從九品的官員而已,你別把我想得太本事,這是京城可不是當初我在東吳可以拿著雞毛當令箭,把你調離京城去往東吳,這可不是我能做得到的。”
這話才落,麵前的人影突然一恍,再一眨眼便就已經從身後擁她而起,直接把她攬了起來不說,還扣緊了她的腰肢轉過身去。
太突然太快,寧馥甚至根本就沒反映過來,便就與他麵貼著麵,兩人的鼻尖,隻差一截指甲的距離,便就要觸上了。
他薄唇輕抿,攬著她的腰似有若無的將她往自己身前靠近,彼此的呼吸都感受得分外清楚的同時,寧馥僵硬的盯著自己的鼻尖,隻覺彼此時遠時近,馬上就要……
“你做不到嗎?”他聲音極輕,分外清楚,也分外魅惑:“你總有辦法能讓別人乖乖的聽你的話,我知道。”
寧馥呼吸不由的加重,笑容未改,道:“吳人恩的秉性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你覺得,他會聽我的?”
“我看事情隻看結果,和你一樣。”他的語氣沒有半絲惱怒,即使是她將他這般推出京城,他也仍然沒有一點怒火可以發泄在她的身上,不知如此默了多久,他的聲音終於極盡柔軟起來:“在結果上,最大的受益人是誰,那一準兒的脫離不了幹係,你說是嗎?”
他的唇一點一點的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躍躍欲試一般的靠近過來,寧馥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隻知道自己隨著他的貼近而一點一點的向後縮去,感覺到腰處吃力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的上半身已經後彎到快不能了。
而他的麵容,與那涼而薄的唇,仍舊這般近。
她大駭,心中警鈴大震,眉間一凝。
剛要開口,唇瓣在這一瞬輕啟的當口。
半個字未發出,腰處突然就被狠狠扣往,身子不防向前一送。
那薄涼的唇,如她所想象一模一樣的寒涼,如她所想象一模一樣的柔軟,如她所想象一模一樣的溫柔。
但卻又出乎她想象的極其抵力,極其如火,極其……用力。
對於時勢,他從來都是把握極其精準,便就是在這情欲之事上也是甚有水準,這一吻,便就是她都始料未及,都沒能在一直都有所防備的情況下逃得過去。
她想著何以他的心智這般讓人難以企及,就仿佛任何事情,任何局麵,隻要他想,就沒有逃出他掌心的可能。
而她,在麵對著他的時候,似乎總是無法專心,比如現在,她完全分神,竟是忘記要掙脫,再比如,她忘記掙脫的同時,卻也無法專心承受。
她這般不在狀態,韓塵的目光緩緩睜開。
唇瓣得了自由的那一瞬,她才猛然醒轉,連忙推他開來,掩著自己的唇,瞪視著他。
他也就這樣不可思議又極其受傷的看著她。
她若是掙紮,那是他意料之中,意料之中的事便就不怕她掙紮刺得他心傷。
而她若是承受,那便就是他意料之外的驚喜,他不敢想她會有如此的反應,但是心底多少是懷有一絲僥幸的祈禱的。
可他卻沒想到,兩者都不是。
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都無法專心,沒有專心的承受,更沒有專心的去抵抗。
在她的眼裏,他竟然這般的無足輕重,無足輕重到這種地步?!
寧馥又別過了眼去。
他眼中的傷情,他竟然都忘了掩飾一下了嗎。
原本想發的火,竟是在方才那一眼過後莫名的一泄千裏潰不成軍。
“太傅大人一身本事,便就是去了東吳,京中也仍舊不會脫離了你的掌控,不過是走一遭罷了,這場氣,倒是不值。”
半晌,她沉聲道。
“是嗎?”他聲音也是沉:“聽你這話讓我受寵若驚,在你眼裏我豈不是那種足矣隻手遮天之人?可你心裏是不是有想過這麽一個問題——既然所有的事都在我的掌控範圍,何以這次你出手,我便就沒能掌控得了我自己的路,眼下隻能乖乖就範,離京遠去東吳?”
寧馥心一沉。
他的聲音卻又來:“你別說這正如我所願,正好就是我也想去東吳才順了你的意。寧馥……”他深吸一口氣,半晌才能把這話續上:“不是我想走,是我知道,這是你想讓我走。”
又是一片死寂。
她僵著那個姿勢很久了,他從沒有任何時候這般厭惡自己目力之好,曾多少次,他甚是欣慰自己目力極好,能將她每一個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則眼下,她琥珀般的眼瞳早已不再似以前折射著水晶般的光芒,像是早已沉澱了世情,再不複少年時代的清純,那冷咧的凝重讓他聯想到那種冰山下埋藏的鑽石。
光芒耀眼,卻又冷入人心。
如此荒涼,他聽見她出了聲。
“那便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