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吃飯
“貴府好氣派!”寧馥繼續淡笑喝茶,頭也不抬,“遇見朝廷的特派官員,也不行禮麽?”
不知道韓塵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給宇文陌弦的牌子正正好壓那人一級。
“見過大人!”事情來得突然,張參議趙大人被寧馥等人的氣勢所懾,剛才的驕矜之氣立刻散盡,愣了半晌,隻好倒身行禮,衙役們慌慌張張丟開手中的武器,呼啦啦拜了一地。
宇文陌弦這性子極淡,便就是這些人在他麵前斷腕自盡也難有什麽情緒表現,是以在這個時候那副冷然的態度反倒顯得甚有官家的那種看人低的氣息,不過沒有表現卻不代表他沒有心情,這些人拜高踩低的厲害,他縱然心智受損,也感覺得到這些人未必就是拜的他們本人,而是那個牌子罷了。
他不屑,很是不屑,也很反胃。
寧馥無奈,隻好起身,抱了杯茶走了過去,依著窗笑吟吟道:“那就見過各位大人了。”
她路費城這麽說著見過,卻連腰都沒彎一彎。
張參議他們幾個卻反而更適應這個做派——向來外來的京官,但凡是這個樣子的,都說明來頭不小,連趙大人都不必見禮,連忙就回了禮:“不敢不敢,怠慢了大人……”一邊說著便有幾分心虛,兩人猶豫著,對望一眼之後便又硬著頭皮道:“不知大人官從何處,什麽品級,官職為何,來雲城可有朝廷的頒令……”
寧馥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繚繞的茶水霧氣後冷冷一笑,隨即道:“剛才的事是誤會,是在下事先沒有報明身份,怪不得二位……”
這話一出,對麵二人齊齊大鬆了一口氣,但迅速又瀲了心神,戰戰兢兢的頷首聽命。
“我的來意為何已經說過了,至於朝廷的頒令嘛,這就不方便給二位看了吧?”寧馥不勝煩惱的皺著眉,一副你們這副不懂事的樣子我想替你們遮掩打混也是很為難的樣子,“……親筆的頒令……怎麽……給你們看呢……”
她沒說是誰親筆,隻說怎麽給他們看,聽這話的人自然而然的便都駭然。
不能直言,又甚是忌諱,還諱莫如深。
自然而然的,認為是最高的那人。
皇帝。
他們這種地級小官,哪能隨便藐視皇威。
兩人呆了呆,對望一眼,隨即嗬嗬一笑,當即便就再也不提此事,道:“這府衙,我們也隻是暫時交接,申某之罪還未有定論,大人既然來了,又正是為此事而來,少不得要請大人主持此事。”
立即命人準備酒席,請寧馥幾位不知姓名不知官職的皇帝親自特派官員賞光。
眼下自然也不好再硬脫了申知府的烏紗帽,申知府夢遊般的望了幾人半晌,帶著自己府中的衙役照常去前麵辦公事了。
“算你撿了便宜!”張參議惡狠狠的偷偷對著申知府的背影吐口唾沫:“早晚有你好看!”
寧馥似笑非笑的看著,隨這兩人進入花廳就席,宇文陌弦對誰都不理不睬,靜靜的坐了上座,姿勢端正真如大官駕臨,寧馥卻感覺得到那紗笠之下偷偷向她望來的目光。
寧馥看也不看他一眼——隔著紗笠,反正也看不見。
宇文陌弦坐下來就順手撤掉了寧馥身邊左兩個位置和右邊兩個位置,寧馥一個人就像占了半張桌子,而他自己的身邊倒是有座位,可誰敢坐呢……
這一動作導致其餘人隻好擠在一小半張桌上。
寧馥上來就言語了一句:“不善飲酒不喜飲酒不宜飲酒最好你們也別飲酒。”一邊順手把宇文陌弦麵前的酒也撤了下去。
宇文陌弦的紗笠動了動,似乎心情好了。
“謹以此茶,敬獻……”張參議一直被打得沒反應過來,沉著臉勉勉強強,趙大人油滑的舉起杯想打圓場。
以茶代酒的敬詞還沒說完,宇文陌弦抓過一盤炒時蔬,夢遊般的從席上走過。
“敬獻……”趙大人抓著杯,完全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蔥、薑、蒜?”
“敬獻……”趙大人抓著酒杯的手開始抖,明明那人隻是淡淡的端著那盤青菜,為什麽他覺得有寒氣從心底冒出來?
“蔥、薑、蒜!”
周凡在旁站著,立即與寧馥閃開一條退路。
寧馥起身果真大退三步,還眼疾手快的把自己麵前那杯茶帶了走。
張參議和趙大人張著嘴,不明白為什麽一眨眼人都離席了。
“啪!”
一盤精工細作的炒時蔬底朝天反扣在了桌上。
桌上頓時多了個和盤子一樣大的洞,滿盤的時蔬嘩啦啦的掉了下去,落在兩名主人的靴子尖兒上。
“蔥薑蒜。”宇文陌弦淡淡的道。
“……”
張參議和趙大人完全被折騰得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想發怒,看著那個輕描淡寫碟子一扣便砸穿了飯桌的那個大洞,想著自己的腦袋想必不太能經得起這樣的一扣,隻好咽了咽唾沫,安慰自己,京師來人,總要有些氣勢來壓一壓當地的官員才顯得更有權勢的。
“蔥薑蒜。”宇文陌弦很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蔥薑蒜?……怎麽了?
還是張參議腦子好用些,目光在地下一溜,恍然大悟,試探的問:“不應該放?”
宇文陌弦隔著紗笠和麵具也將那種——你是白癡還是傻,怎麽到現在才明白這種當初寧馥周凡他們一眼就全明白的事的眼神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可原諒的清炒時蔬被飛快撤下收拾幹淨,張參議吸取教訓,讓人迅速重新置辦一席,所有的菜肴一律沒有任何蔥薑蒜等調味料。
宇文陌弦瞄也不瞄他一眼,隻埋頭幫寧馥夾著青菜。
驚魂未定的趙大人再也不敢提敬詞的事了,老老實實招呼吃飯,席間再提對申知府的查辦彈劾之事,畢竟他們雖然有權處置申知府,但是哪敵得過這幾位皇帝特派還專是為此事而來的京官,相比起來,自己怎麽都沒有人家名正言順。
“處分啊……我雖然是特派的,但是也隻是負責徹查,處分這種事我可不能隨便做啊……”寧馥長長的笑。
袖子突然一動,塞進來一疊厚厚的東西,湊得很近的張參議諂笑道:“行得,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