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碼頭
這件事是需要秘密進行的,總不能大張旗鼓的去街上見人就打聽林家在哪,林清之在哪。
不過周凡好歹在社會上混了多年,如今便就是到了異鄉之地,呆上一段時日,也就慢慢摸索出些門道來了。
翌日中午從外麵溜了一圈兒回來之後,便就進了抱廈與寧馥言語商議起來。
“城內和我們剛剛來的時候一樣,雖然到處都聽得到關於林家之事,但是都是老一套,無一不是在抱怨的,我們外鄉客人,委實不好細致打聽,旁聽一二不參與不言語還是可以的,怕就怕一旦開口問詢,就會引人注意。”
寧馥唔了聲,一點也不意外。
周凡等了會兒不見她做聲,便道:“要不要隨便找個小童來送個信兒,我在後邊悄悄跟著看看?”
寧馥直起身,喝了口溫湯,說道:“不好,人生地不熟,這裏的人三分之二都要倚仗著林家過活,隨便找個小童,保不準還要告我們一狀,林家現在情勢非常,定當比我們行事還要謹慎,萬一打草驚蛇,對我們、對林清之,隻會不利。”
言罷後她突然抬眼,道:“明兒我們去碼頭瞧瞧。”
周凡一聽說她要去碼頭,知道她盤算的是什麽——林家現在再是封閉,卻也不可能斷了所有的通貨,將來無論誰當家主,生意總歸還是要做的,況且現在年關在即,更是大量貨物買賣的最佳時機,去碼頭打探,最方便不過。
可這也正是讓他有些頭皮發麻的原因。
無論哪裏,碼頭都是三教九流的匯集之地,平常人無事都不去那地頭閑逛,她一個姑娘家又非本地人氏就這麽過去,萬一有個什麽事,難道去召韓塵的人來嗎?
寧馥看他神色也知他擔心的是什麽。
她卻有她自己的主張:“我一不穿金戴銀去那裏招搖,二不著女裝去那裏晃,隻裝作是來看熱鬧的外地客商考察情況,有什麽打緊?”
霜容都拗不過她,周凡又怎麽可能拗得過她?
翌日,寧馥就與周凡扮成了一對外地前來雲城做買賣的兄弟,趁著過路此地過來見見世麵。周凡扮作是哥哥,霜容和茵妙扮做隨從,留下煙瓏程衍還有芍芝在家,一路往碼頭來。
雲城的盛水碼頭距離雲城東門有幾十裏路遠,與雲城境內完全是兩個世界。
每天這裏都會有無數南來北往運漕糧的船隻靠岸和啟航,要說一座城最熱鬧的地方,碼頭永遠都是其中之一。
除了是卸運漕糧的碼頭,盛水碼頭同時也是雲城與各地互通消息的地方,就連朝廷的一些文案與相關也大多從此中轉,所以此處不但江湖人聚集,生意人聚集,就連官府的人也很多。
這些人裏不乏前來與漕運洽談公務的官員,也不乏趁機設施漕船的小吏。
周凡駕著馬車沿著河岸一帶先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地理位置,合計了一番路線,然後在菜市附近停下,找了個麵館吃了碗麵,給了錢,讓掌櫃的幫著看住車,步行走到碼頭來。
碼頭整個一大片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之地,擺攤的都有把能將死之人說活的好嘴,賣藝的也有比別處更高超的技藝。
其中也有著裝妖豔的女子,像隻花蝴蝶兒似的,拿著手絹兒在男人堆裏穿梭,周凡幾人都清楚,這些就是沿河那些掛著五彩招牌的窖子裏的窖姐兒,多是北班姑娘,因為缺少文化教養,比起勾欄胡同裏那些才貌雙絕的南班,可拉得下臉的多。
但這些人也不是尋常人就能搭理的,兜裏沒有幾個錢,你若是貿然調戲,隱藏在人群中那些擁有一副好身手的龜奴們就會一擁而上,把白吃人家豆腐的你絕對能揍個半死。
因此,這其中也不乏有玩仙人跳的,常常是有人滿以為兜裏有幾個錢,就可以抱得美人一度春、宵,結果卻落得人財兩空,還要被人暴敲詐,這個中真假,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分辨,或者有沒有這個運氣遇上貨真價實的了。
不過聽說如今沿河一帶的窖子也規範起來,那些正經做生意的開始有了不成文的行規,讓慣於風月的人能夠一眼看透分辨真偽,以此避免玩仙人跳的那夥人擾亂了市場,但具體是什麽不清楚,不過應該風氣要好許多了。
除了這些,別的良家婦人就不太多了,有也是搭幫走鄉串戶的戲班,或者拖家帶口賣藝的那些。剩下的也有挽著籃子前來賣瓜子花生小買賣的民婦。
看到那些女子的時候,周凡和霜容有意無意的有把寧馥往別處引的意思,畢竟寧馥是出身大門大戶的正經姑娘,便就算後來拋頭露麵經營起了生意也做了女官,可到底也是形勢所逼走到今天的,這些風塵中的事情,他們本能的還是希望能避則避。
這完全是出於下意識和本能反應的,要知道,寧馥今時今日的地位,這種場麵根本算不得什麽,隻不過他們還是不希望這些被她所看見罷了。
而那些穿梭往來的,一大半都是短打裝扮的漢子,五大三粗,神情彪悍,當中許多人一看就是混慣江湖的。
還有些氣勢弱些的,應該是船工或者勞力,他們大都大五成群,盯著路過的女人屁股一麵調笑,一麵說著粗話。雖然他們大多也是窮苦出身,可是因為依附著碼頭過活,這些苦力也漸漸形成了一支近似於地痞流氓的隊伍,而推動了底層百姓原有的本真。
於是乎,他們看到弱小無勢的人會欺侮,看到掛著手拿著五顏六色的小旗的人,或者腰上掛著腰牌的人,神情立即又莊重起來——這些,是在碼頭做事的管事以及相關之人。
衣著講究,又沒什麽特別標致的人往往是雲城的一些商戶,而這些人中也有區分,比如——若是林家的,那必然不敢造次,而若不是,那這些人就成了地痞流氓們敲詐的首要目標了。
寧馥幾人說起眼也不起眼,說不起眼卻也有些起眼。
他們年紀都不大,與這些三四十較多的人相比就如同孩子沒什麽兩樣,寧馥看著那些腰上掛著牌子的人,看起來也不過是級別較低的而已,一路走來,總感覺得到各處人堆裏有機警的目光在四下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