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不晚
卡特拉是波西坦王國的首都,其所在的波西坦郡自古以來便是皇室的自留地,多維婭在這片土地上花費了不少心思,四通八達貫穿縱橫的交通網絡便是其中之一。
冬日,暖陽躲在陰雲後,來自北方的寒風呼嘯而下,蒼茫遼闊的平原上,蒸汽機車發出的“哐哐哐”打破了安寧的早上。沿著水泥公路一輛蒸汽機車在孤獨地北上,偶爾途徑村莊能看到不少村民探出頭來觀望,蒸汽機車對他們來說可是新鮮玩意兒。
不過這輛車捂得嚴嚴實實,車廂的窗口也拉上了簾布,他們隻能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一個男人坐在駕駛位上。
車廂裏。
“額,朋友,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啊,抱歉,或許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康納·安德森,叫我安德森就好了。”
“瓦爾特。”他收回了從簾布縫隙間打量車外風景的目光,轉過頭來簡單地回答到。
“瓦爾特先生你看起來有些煩躁的樣子,是遇上什麽麻煩了嗎?我家裏是做生意的,說不定能幫上一點小忙。”
瓦爾特透過墨鏡瞧了他一眼,家裏不愧是做生意的,察言觀色的能力不錯。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安德森輕笑道:“這也沒什麽,每當有朋友約我出去喝酒,我看書就看不下去了,心裏有別的事就靜不下心來。”然後他避免冷場話題一轉,繼續問到,“瓦爾特先生不知道你在哪裏求學呢?”
回想自己這十多二十年的人生,瓦爾特隻是略帶苦笑地說:“我沒有上過學校。”
“額。”安德森頓時話頭一滯,然後麵不改色繼續說到,“那看來瓦爾特先生一定身份高貴的貴族。”
“我也不是貴族。”瓦爾特再次否認了他的說話。
這下好了,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問這麽多,安德森是真的對瓦爾特的身份感到好奇。要知道昨天當傑拉德找上他的時候,可把他嚇得不輕,作為羅德斯消息比較靈通的一批人,他早早就搞清楚了這支軍隊的來曆,當然也認得這支軍隊的指揮官。他隻不過是一個學生,突然被找上門,還以為是來抓捕自己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來找他商量事情。
搭乘順風車這樣一件小事竟然勞煩軍隊指揮官親自上門,安德森怎麽可能不好奇這位瓦爾特先生的身份?盡管他一身黑色風衣還帶著墨鏡,將自己裹得神神秘秘,但是安德森還是看出此人與自己不過年紀相仿。
同齡人之間總是會忍不住相互比較,安德森自認自己沒有那個麵子讓一支千人軍隊的指揮官替自己辦事,瓦爾特哪裏來的如此大的能量?他很好奇。
他不知道的是,瓦爾特在聽到康納這個名字的時候,墨鏡背後的眼睛頓時流露出一絲驚訝。波西坦王國的商人很多,但能做出成就的屈指可數,世代經商的康納家族正是其中之一。他們成立的康納機械有限公司,是多維婭改革之後最早誕生的一批公司,也是享受最多改革紅利的一小撮人。他們主張研發技術來提高產量壓低成本,而不是向其他商人那樣更多的購買機器雇傭更多的工人。
不過有趣的是,康納公司不斷鑽研技術成為了波西坦郡最有實力的公司之後,龐大的工廠雇傭的工人是其他商人加起來一倍還多。
這樣一個商業家族,其影響力已經將大部分自視甚高的貴族不知道甩到哪裏去了,甚至在很多領域皇室也需要和他們合作,就比如說蒸汽機車零部件的生產製造。
安德森的身份擺在這裏,即便是瓦爾特也不得不重視。
於是他主動挑起話題,“你是羅德斯學院的學生,學的是什麽?”
“我學的是經濟,主要是宏觀經濟的發展和設計,這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學問,我跟你講,現在學院裏的老師他們主張皇室幹預市場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們不做生意隻根據統計學的結論做出判斷……”一說起自己擅長的領域,安德森便滔滔不絕說起來,瓦爾特哪裏聽得懂這些,不過看安德森講得興起也不好意思打斷別人,好在他戴了一副墨鏡,安德森注意不到他那略帶尷尬的眼神。
有蒸汽機車作為交通工具,羅德斯和卡特拉之間漫長的路程也被縮短到幾個小時,回到熟悉的城市,明明隻過去了不到一周的時間,瓦爾特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臨別前,安德森對他說到:“瓦爾特先生和你聊天真是愉快,不像格林那個沒腦子的。”
瓦爾特還能說什麽,他一路上隻是在聽安德森巴拉巴拉,自己都沒插上幾句話,“我也是,希望咱們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看著蒸汽機車離去,瓦爾特絕對想不到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名叫安德森的年輕人會成為波西坦一顆耀眼的新星。
沒有猶豫,回到卡特拉後他沒有回事務所,也沒去魔法研究部門檢查法師解析進度,他徑直奔向了皇城區。
望著一如往日般安靜的城市,他在心中默默自語,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進來。”聽著那熟悉而不複剛強的聲音,瓦爾特鬆了一口氣。
“你回來了,看來羅德斯的事情應該是搞定了,辛苦你了。”多維婭笑著說道。
可是她那笑容裏的辛酸和疲憊是怎麽都掩蓋不住,空蕩蕩的辦公室,冷冷清清的就像是監獄,高高的窗簾像是鐵幕似的,將她罩住。
曾經那個勵精圖治,自信強大的多維婭,也露出了這般軟弱的一麵。
“啊,我回來了。”
瓦爾特將裝有先王之劍的箱子放在一邊,坐在對麵摘下了墨鏡,輕輕歎了一口氣。
“還有什麽事嗎?大老遠的跑一趟……”
“抱歉,我來晚了。”
這是第一次瓦爾特打斷多維婭,可是多維婭沒有生氣,房間中積蓄著沉悶的安靜,堵的人喘不上氣來。
多維婭捏緊了手中的鋼筆,關節發白,她在努力克製著,胸中的委屈和苦楚卻在不停的翻湧。
“不晚,你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