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0】他和他,給的溫暖
他望著我憤怒的眼神,搖頭緩緩道:
「劉子君,印象中,這是第一次見你發怒…你先不要立即拒絕,也不要胡思亂想什麼,更不要覺得自卑。其實初中那會兒,坐你身後,天天對著你衣服上的補丁,我大概也猜到你能上學實屬不易,後來,當我知道你一直和你外婆相依為命,也算理解了你為什天天帶腌菜,配白飯…
你能來上大學,真的要比我想象中過得要好多了,在以後的日子,你更應該好好珍惜機會。其實你不用這麼省,在大學里,好好學習也是可以掙錢的。據我了解,國內的高校對大學生設立的有8000的國家獎學金、5000的勵志獎學金,學校也額外設立的有各種類目的獎金,憑你當年那股學習的勁頭,隨便拿下哪一個都足夠你交下一年的學費。
看在我們曾一起過,一起在讀書凹讀過書的份上,這點兒錢,你就當先欠著當年那個不辭而別的男生的,欠著一個對你知根知底的老同學的,等日後你有能力歸還的時候,你甚至可以來還我利息,我不會拒絕的。」
他一句一句地緩緩說著,我愣在那裡,本來想收回的手卻被他白凈大手緊緊握住,手心裡的那一沓錢帶著他掌心的溫度,漸漸被我汗水浸入。我的眼睛卻被遙遠的記憶力模糊了視線。
他送我的課本、送我的圓柱筆芯,一本本、一隻只,彷彿都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微張著嘴巴,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罩住我的五指,讓我握住那一卷東西,確認我握緊后,抽掉他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點頭道:「當下我要是你,在眼下這般處境,我一定會什麼拒絕的話都不說,拿著它去做大學你應該做的事情。」
「劉子君,你一定要用你的本領,好好讀完這所大學。」
我所有抗拒的想法,被他短短几句給輕飄飄粉碎。
剛剛還卑微卻堅決抗拒的心,突然變的開始動搖。
他,雖然模樣已成熟傲人,但他還是當初那個少年。
那麼溫暖。
我握住他壓在我手心的那捲錢,握在手心裡,是厚重,是沉甸甸。
「嗯,多謝華銘,我會努力,要不了多久,我肯定會還清你的…」
我把那捲錢放入床頭衣兜,抬頭望著他深黑的眼睛,他在我和輕輕點頭。
華銘轉身離開床邊,華錚恰好打完開水推門進來,徑直坐到床前的凳子上。
華銘拍了拍華錚病床前坐下的肩膀,望著我說道:
「耽誤了些時間,有些事情需要我飛回北京幾天,等我回來,再找個你不上課的時間,問問你我們初中的老師們後來都過的怎麼樣了…」
我語氣一絲顫抖和凝重:「好,我等著你。」
傅華銘點點頭,拿起床頭掛架上的黑色風衣,走出病房。
我記得,他最後在門前看了看裡面的坐在床邊的華錚和我,似乎在門口靜默良久,才離開。
華錚在我旁邊預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
「我不在時,你和我哥聊什麼呢?不愧是小時候的同學,他竟然也會有說這麼多話的時候…」
我溫暖笑道:「他讓我好好學習,掙獎學金,學校有很多通過學習掙錢的方法,不愁交學費和生活費。」。
他彷彿生出一絲尷尬,連忙向我解釋道:
「子君,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告訴大哥的,就迎新的第一晚我回家,大哥恰好也在,我和他閑聊之餘,隨口就提到了新認識的小學妹,我把那天聽到阿姨說的那些話,還有看到的情形,和大哥講了一遍。我當時就是想不通,世界上還有那種對女兒漠不關心的母親…其它關於你的事情,我都很少和我大哥說的,真的,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沒有提過…」
迎新那天他聽到我母親對我說的那席話,傅華錚對我的境況有個大概的預料。
他驚訝得不止是我們母女關係、還有不用打電話的勸告,更有過年不用回家的要求。
對於衣食無憂的他來說,他當時心裡是有些難受和費解的,他想幫這個新入學的學妹,一直躍躍欲試,卻又怕我敏感或自卑,怕我產生那種他是隨手施捨的錯覺,怕我會誤認為他在顯示自己有錢的優越感。
接著他就詳細地告訴我3天前我怎麼進了醫院。
他原本在女生宿舍樓下等我和我講怎麼去免費上學校機房,但突然聽見甜甜嘰嘰喳喳地喊阿姨說她們宿舍子君暈倒了,怎麼去醫務室?當時他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引得宿舍樓一些撞上的女生連連尖叫。
他那天進了我們宿舍,看見了我的書桌,看到了書桌上的辣椒醬瓶子。
「聽甜甜控訴,你吃了兩周的饅頭蘸辣椒醬?那個怎麼能一直吃下去,你應該很難吧…」
說完這個,華錚掏出一張校園卡。
這個卡片是初來那會兒他隨意充的5000元,一年多過去了,他家就在洛陽城,姑媽和姑父都在學校家屬樓住,在學校餐廳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他遞給我道:
「劉子君,當初聽阿姨說,只給你留了300塊生活費,當時我就在想,這怎麼能夠呢維持呢?這張飯卡你先用著吧,還是在我才來的那會兒辦理的,我幾乎不在學校餐廳吃飯,放在我手裡它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華錚,你人可真好,不過真的不用啦..」我笑著,忙推開了那張卡片。
他還不知道我被騙的事情吧,要是知道的話,估計我得找個地縫鑽。
不太會騙人的我,開始一本正經地騙他。
我當時望著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我說:「傅華錚,看你是這麼好的好朋友,我不瞞你,我其實有個很富有的外婆,去世的時候給我私藏了一筆小金庫,讓我故意要瞞著母親和那個愛財如命的舅媽,這個數額可不小,起碼大學的生活費是不成問題的。」
哪有什麼外婆的財富,但這個謊我撒得恍若真事兒。
他望著我,似乎想辨別些什麼,最後默默收回首,收起那張卡片和錢夾,靜靜地坐在病床前,看著我的吊瓶。
被我拒絕後他話就很少,默默守在那裡,也不離開。
我問他:「你今天沒有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