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宮門

  他們有的人在刻意放縱,有的人在裝瘋賣傻。這場戲不到最後,誰也不會退場。那些舞姬平時都被蘇徵勤放任慣了,眼下磨起人來跟哥妖精似的。她們不停地在蘇徵勤麵前晃來晃去,水蛇腰,白玉腿,搔首弄姿,能有多迷人便多迷人。


  蘇徵勤半低著頭,嘴角噙著笑,手裏的琴聲未斷。盡管置身於這溫柔鄉裏,仿佛他自己又沉醉在自己的琴聲當中,隻為那一人撫琴。


  蘇徵勤問她:“明日過後,你可願當我的皇後?”


  後來他忘了自己有沒有聽到鳳時錦的回答,整個人飄飄欲仙不在狀態,他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終於能夠完成自己的心願,身邊也終於有這麽一個人陪著。


  蘇徵勤大醉淋漓的時候,蘇連茹悄然起身離席。


  直到天快要亮了,蘇徵勤才扛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舞姬們將他扶回了寢宮,又是折騰了許久。


  蘇連茹在殿外等著鳳時錦。兩人都不曾醉過,清醒得很。夜風吹來,透滿了寒意,鳳時錦才忽然察覺,這個炎熱的夏天快是要到頭了。


  兩人站在屋簷下,月色如白霜鋪滿整個瓦簷,在腳邊留下若有若無的月痕。


  蘇連茹抬眼看她,依稀帶著恨意,道:“現在你滿意了?他大概怎麽也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一刻,算計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親妹妹。他也沒想到,你我勢同水火,我會幫你達成你想要的目的。”


  鳳時錦淡淡道:“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放鬆對我的戒心吧。”


  “鳳時錦,你有沒有想過,遲早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


  鳳時錦低頭淺笑,道:“這個一點都不用你操心。”從她手上沾上第一個無辜者的鮮血開始,她便已經在等著那一天了。她問:“讓你準備的東西可有準備好?”


  蘇連茹抽出一卷聖旨來遞給她。她打開一看,確實是先前給她的那卷,那右下角裏也蓋了一枚朱砂國璽印章。


  蘇連茹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蘭樂在什麽地方了吧。”


  鳳時錦又將聖旨交還給她,道:“你帶著這個連夜出宮,交到孝王的手上,他自會告訴你蘭樂的所在。”見蘇連茹瞪她,她淡然又道:“這也是為了你好,出宮以後你便算作是安全了,去找到了蘭樂,從此以後你們便可遠走高飛。”


  “你都是一步步算好的是嗎?”蘇連茹低低憤恨道:“這眼看要到手的皇位是我皇兄努力了十幾二十年夢寐以求的,他如今完成了大業,卻是為他人做嫁衣。你隨他顛沛流離,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惻隱之心嗎?”


  鳳時錦淡淡挑眉,看向蘇連茹,瞳色驟然發冷:“你想與我討論惻隱之心是嗎?若要是你當真心痛他,想要幫他,當年何不遠嫁去北戎呢?若是那樣,局麵就不止今天這樣了。若要是你當真心痛他,又為何要為了蘭樂而放棄他呢?”


  盡管燈火朦朧,蘇連茹還是煞白了臉。她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那是因為你不是說了嗎,不管我選擇做還是不做,結果他都是會失敗的……”


  鳳時錦道:“既然如此,你覺得你還有必要在這裏廢話嗎?”


  最終蘇連茹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帶著聖旨轉身就離開了宮殿。如今鎮守整個皇宮的是柳雲初和他手下的府前軍機處。如今皇宮失了禁衛軍,府前軍機處便暫且被蘇徵勤整編為禁衛軍,並鎮守皇宮,柳雲初為禁衛軍統領。


  但凡進出皇宮,都需得經過他的同意。


  這夜,蘇連茹出宮時,鳳時錦將她送去了宮門口。柳雲初身穿盔甲,腰佩佩刀,儼然一個嚴肅的軍人。


  柳雲初給蘇連茹放了行,蘇連茹坐著鳳時錦來時的馬車離開了宮門。宮門口鎮守著眾多的士兵,都是穿著一身盔甲,在火光之下泛著幽幽的金屬冷芒。鳳時錦裙子隨著夜風起舞,帶起了她的發線,她顯得與這些士兵們格格不入,卻又出奇地適合站在這樣一個地方。


  士兵們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飄去。


  柳雲初更是定定地看著她,目光磊落、正直。


  或許經曆了這麽些年,這麽多事,別人會覺得她變了。但是在柳雲初心裏,她一直沒變,不管她是什麽樣子,都是自己心中、眼中的鳳時錦。那個為了朋友,甘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的女子,親眼見過他的軟弱和眼淚、擁他入懷哭泣的女子,盡管受他曲解誤會卻怎麽也不吭聲不辯解的女子。


  他們痛失所愛,他們有著共同的仇恨,但是柳雲初在她的鼓勵之下報仇雪恨之餘,已漸漸懂得了如何放下,如何讓自己好過。


  可是她呢?她越堅強、越睿智,隻會讓他越心疼。


  鳳時錦知道柳雲初在看她,遂轉過身來,朝著他笑,緩緩走到他麵前。她輕聲對柳雲初道:“柳茵是你妹妹,你與蘇徵勤也算半個親人,要是老安國侯還在,也理應是站在蘇徵勤這一邊的。如若我們立場對立,我也不會把你當敵人。”


  柳雲初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大業當前,若被私情左右,不足以對天下蒼生負責。”他一臉正色道:“蘇徵勤為了爭奪皇位,枉顧百姓生死,就算當政,百姓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永遠都是他的利益第一,其他的一切都比不過。”他看向鳳時錦:“你一開始,不也是支持的孝王嗎?”


  對於蘇顧言的品行,柳雲初知道,比蘇徵勤的狡猾好太多。


  鳳時錦良久的沉默,道:“你要知道,能坐穩那個位置的人,都不會善良到哪裏去。”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伸手捋了捋,與柳雲初的相處很輕鬆,好似多年老友重新聚首:“因為皇權本就是許多肮髒堆積起來的。蘇徵勤能不能當個好皇帝,我不知道,以後也沒有辦法去驗證,或許以後蘇顧言為了治理好這天下,也會變成一個嚴酷不擇手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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