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十
圍剿十
世間會有報應嗎?
報警器刺耳的聲音穿透鼓膜, 鄭太太從驚恐的夢中一躍而起,顧不得多想, 她先衝到兩個兒子的房間大叫, 「平平,安安!快起來!快起來!」
鄭父鄭母的房間也亮起燈,出門問, 「怎麼回事?」
樓下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幫傭小菇喊,「是監測煤氣的那個警報器, 煤氣都關了呀!」
鄭太太一手一個拉著倆兒子, 「爸!媽!咱們先到室外!」又對小菇道, 「把所有窗子都打開!不要動任何明火的東西!」
剛說完, 啪的一聲, 所有燈全都滅了, 別墅陷入一片黑暗。
鄭太太嚇的短促的尖叫一聲,兩個男孩兒撲到媽媽懷裡緊緊的摟著媽媽的腰!鄭母心中也害怕的緊,斥一聲鄭太太, 「叫什麼叫!」
她六神無主的問鄭父, 「怎麼辦?」
鄭太太家境尋常, 嫁到鄭家是高嫁, 這些年一直做小伏低, 從來不敢在公婆開口時插話。此時卻是忍不住道,「先下樓!先下樓!到室外等保安過來!」她拍拍兩個兒子的肩, 「也不是全黑的, 外頭有星光照進來, 是不是?順著樓梯,你們一起下樓。不要急, 要踩穩。我回屋給你們拿棉衣,很快就出來。」
鄭父對鄭母道,「你也先下樓,我回去拿……」後面的話卻是沒說出回,鄭母點頭明白。
鄭太太一顆心都在兒子們身上,未曾留心。
兩個孩子年紀小,腿腳靈活,很快下樓。鄭太太抱著幾件大衣,被鄭母擋在身後。如今寒冬臘月,外頭冷的很,孩子們才十來歲,鄭太太實在焦心,向下喊,「小菇阿香,過來接一下老太太。媽,我先給孩子們送衣裳,回來接您。」
鄭母無奈的拍拍自己僵硬的腿,「你去吧。」
鄭太太的眼睛已經適應室內昏昏的環境,快步下樓一路跑出去給倆孩子裹上大衣。鄭母這才在幫傭小菇的攙扶下出來,鄭太太也拿來了手機,打電話給別墅保安室,讓他們過來修電路。
「好端端的,怎麼停電了?是不是跳閘了?」鄭母說,「別急著叫保安,先看看空氣開關。」
「讓保安幫著看看煤氣是不是有泄漏?煤氣泄漏不是小事。」鄭太太哈口氣,搓了搓手,天上星斗滿天,鄭太太說,「爸爸怎麼還沒下來?」
「他去……他去拿衣裳了吧?」鄭母隨便尋了個說辭,鄭太太不再多問,問孩子們冷不冷,要是冷的話就在地上跳一跳。
鄭母說,「打電話給你姐姐,叫他跟你姐夫過來!」
鄭太太連忙給同住一個小區的大姑姐打電話,聽到鄭母嘀嘀咕咕的抱怨,「一點靈透勁兒都沒有。」
鄭太太彷彿沒聽到這句抱怨,以及大姑姐深夜被電話吵醒時不悅的聲音,鄭太太搶先一步道,「家裡出事了,大姐你跟姐夫快點過來吧!」
鄭大姐的聲音立刻清醒,「怎麼了?」
「警報突然響了,別墅被人斷了電!我們剛從別墅出來!」
「我跟你姐夫馬上過去!」
鄭大姐一巴掌拍丈夫起床,鄭姐夫迷迷糊糊的早聽到了,嘆口氣道,「這不太平要到什麼時候啊!」
「趕緊起來!孩子老人現在都擱院子凍著哪!」
保安到的時候,鄭父才抱著個盒子氣喘吁吁的下來。鄭母給老頭子順氣,把身上鄭太太給她的大衣轉而披在老頭子身上。
鄭太太年視線在大衣身上一掠而過,繼而落在鄭父懷裡抱著的鐵盒子上,星輝之下,自懷中露出的一角閃耀著銀白色。
「爸,以後可別這樣,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命值錢。就是房產證身份證銀行卡,什麼都能補辦。你這麼久不下來,媽可擔心了。」鄭太太的視線盯著那一角銀色說話。
鄭父含糊應著,鄭母皺眉斥他一句,「你懂什麼!」
鄭太太轉身不再說話。
保安去檢查停電原因,原來是電箱線路被剪。至於煤氣管道那裡,兩人拿手電筒看了,管道開關都是好的。他們幫著把所有煤氣開關都關上,應該不存在泄漏問題。只是,電路得專業電工來修,得明天了。
好在說話間鄭大姐夫妻兩個趕到,接了一家子去他們的別墅。
兩幢別墅是鄰居,不過中間隔著各自半個庭院的距離,又是在深夜才沒聽到這邊的動靜。鄭姐夫見岳父懷裡抱著東西,就要接手,鄭父擺擺手,「我自己來就行。」
鄭姐夫以為是什麼家傳寶物,不好多問,一笑過去,問兩個內侄冷不冷,安慰他們不要擔心。
別墅這裡有小菇阿香主動留下守門,反正也就是沒電,她們有手機照明,再過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不會有什麼大事。
一家人到了隔壁別墅,鄭大姐的孩子都大了,以前都在保全公司上班,現在公司基本營業停滯。不過,孩子們在外都各有住所,不住家裡。倒是把鄭姐夫的父母給驚擾起來,鄭父鄭母很有些抱歉,深更半夜的,閑話少說,先安排屋子,岳父岳母住外孫女的房間,兩個孩子住表哥房間,委屈鄭太太在客房休息。
鄭太太說,「我陪兩個孩子吧。」
鄭大姐也沒意見,她這個弟妹在照顧孩子上頭一向精心。
鄭大姐讓鄭姐夫先回房,她到老太太屋裡說說話,安撫一下老人。鄭大姐道,「好端端的,誰來剪電路?!這鬼祟小人!」
老太太道,「不用問,肯定是那姓江的!你弟走時留了話,一定要防範那姓江的,這小子最歹毒不過!就是平平、安安學校的事也是他做的,我不用猜就知道!不是姓江的能是誰?」
鄭大姐問清楚是哪個江總,不禁嘆氣,「阿德怎麼得罪這麼個狠角色?」
鄭母嘆氣,不說話了。
鄭父把銀匣子放枕頭下擱下,鄭大姐道,「爸你藏什麼哪。」
「沒什麼。」鄭父擺擺手。
「真是捨命不舍財。」鄭大姐只以為是什麼要緊的錢證一類東西,傭人端了熱水上來,鄭大姐讓爸媽都喝點熱水,壓壓驚。
鄭父道,「沒事你去睡吧,我們這裡沒事了。」
女傭關門出去,鄭大姐才說,「我想問問,阿德怎麼得罪江總了,江總一向低調,他創業的時間不長,在坊間也很少得罪人。阿德怎麼惹得他了,要是有什麼癥結,影視圈裡我也認識幾個有名望的老總,咱家低個頭,看能不能把這事揭過去。畢竟阿德都進去了,他這樣落井下石,還是對著孩子,也有些過了。」
鄭父直接道,「這事想都不用想,解不開的死疙瘩,不用去碰這個壁。」
「到底是什麼事,爸你給我個准信兒,也叫我心裡有數!」見老頭還是猶豫著不鬆口,鄭大姐道,「明年阿德的案子就要開審,江總背景非常深,哪怕只有萬一咱們也得試一試!咱們得保住阿德的命!」
鄭母聞方立刻兩眼放光,忙慌的將水杯擱一邊兒,握著閨女的手問,「能保住么?」
「律師很有信心。」鄭大姐道,「阿德有主動交待的情節,現在國家很少死刑,不論死緩還是無期,等判了后咱們再活動活動,二十年以內就能出來。現在人壽命長,還能來得及給你倆養老送終。可你們始終不跟我說到底怎麼得罪的江總,我跟你們說,江總的父親人面兒非常廣,絕不是咱家能抗衡的。不管有什麼仇怨,不管是跪下來磕頭請江總諒解,都要去做,這關係到阿德的性命!」
鄭母沒主意的看向鄭父,鄭父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壓低聲音同閨女道,「不行啊閨女,這是解不了的仇。你弟弟當年,受雇買兇撞死了江總的媽媽。」
鄭大姐嚇的喉嚨都發不出聲音,瞪著父母說不出話,許久才說,「這怎麼可能?阿德瘋了!」
鄭父低斥道,「你以為在京城熬出頭這麼容易?!阿德一沒學歷,二沒背景,拿什麼出頭!」
「那也不能殺人哪!」
「我跟你媽也是剛知道不久。能怎麼辦?現在仇家找上門了,阿德也進去了,能怎麼辦?」鄭父喃喃,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閨女。
鄭大姐腦子清醒,立刻轉過彎兒來,「爸你說受雇買兇?那就是還有上線,雇阿德的是誰?」
「是凌昀。就是那個常來家裡看望我跟你媽的人,當年是他出的錢。平平、安安在學校被欺負,也是他幫忙轉的學。他總算沒辜負你弟弟的託付,他們以前是戰友。」
「什麼狗屁戰友,他怎麼不自己去殺,要讓阿德去殺。這不是什麼好人!」鄭大姐微微眯起眼睛,琢磨著,「以前沒見阿德跟他來往,突然這麼照顧你們,他必是有什麼把柄捏在阿德手裡。」
「這你就別問了,阿德不讓我跟旁人說。」鄭父道。
鄭大姐怒,「我是旁人嗎?我為了救他狗命,忙的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你們還瞞著我!」
「不是瞞你,你知道了對你沒好處。現在警方也在找這東西,倘你知情,以後再落個私藏罪證的罪名,咱家以後要怎麼著?!我跟你娘都這把年紀了,我們什麼都不怕。這事連你弟媳也不知道的,你就別問了。」
鄭大姐深知爸媽習慣,往枕頭底下的一揚下巴,「是那個東西吧?在銀盒子里,是什麼?」
鄭父還在猶豫,鄭母勸他,「你就告訴閨女吧。咱們現在能信的人還有誰。」
鄭父終於鬆口,「是錄音。」從枕頭下拿出銀盒子給閨女看,「阿德說,是錄音。我沒有聽過,但是凌昀的確對家裡的事處處幫忙,並沒有違背承諾。」
「鑰匙呢?」
「鑰匙在銀行保險柜。」
「明天拿出來我聽一聽。」
「明天再說吧。」鄭父千萬叮囑,「這事別跟女婿說,多一個擔心罷了。倘你公婆聞了風聲,怕要小瞧咱家的。」
「我知道。」
只是,這卷錄音鄭大姐並沒有聽到,因為,鄭父剛帶著銀盒子回家不久,東西就不見了。
姜昕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凌昀,盯著鄭家。警方人力有限,主要盯梢方向都在鄭父鄭母以及鄭太太身上。
不過,盯凌昀這個決定非常正確,
警方眼睜睜的看著幫傭小菇上了凌昀的車,當姜昕回神開車攔截時,凌昀的車中伸出一隻修長美麗的手,將一個銀色盒子拋出車外,銀盒子轉而被無數早班高峰期的私家車車輪輾成無數碎片。
那刺眼的銀色刺的姜昕眼睛血紅,姜昕恨恨的一拳砸向方向盤,「這個王八蛋!」
小高在副駕心驚膽戰,「姜隊,怎麼辦?」
「回去提審鄭家德!狡兔三窟,我就不信他只有這一份證據!」
江潯在稍晚的時間接到小浦的電話,小浦非常慚愧,「我已經答應事成之後給小菇一筆錢,對不起,江先生,我們日夜監視,也沒發現小菇跟凌昀有交集。」
「你能盯著別人,別人也能盯著你們。看來對小菇來說,凌昀出了比我們更好的價錢。」江潯發現自己還是大意了,對小菇而言,他提供的是交易,凌昀提供的一樣是交易。小菇會選更好的一種,這是人之常情。小菇本身遭遇非常不幸,江潯不會怪她。因為,他也未至絕境,「這樣要緊的東西,不會只有一件。」
「還繼續盯著鄭家么?」
「不必了。如果有第二份證據,不會是在鄭家。明天是星期六,幫我約星期一,我要與鄭家德的妻子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