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霍少澤
這個字還沒圓潤的吐出來，霍宸已經抬步走了出去，她伸出的手抓了個空，僵硬的懸在半空中，盯著前方的眼眸映出男人筆直走向穆歌陽的畫麵，隻見他在後者麵前停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愕然看來的臉。
他修長如玉的手遞了過去，掌心躺著一塊藍白相間的手帕，手帕的一角用刺繡勾勒出一片淺綠色的葉子。
“……”
這……這是他的手帕！
朦朧的淚眼聚焦在那片小小的綠葉上，穆歌陽神色開始恍惚，大腦浮出一幅刻骨銘心的畫麵——年輕英俊的男人拉起她的手，骨節分明的大掌拿著一塊幹淨的手帕，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她沾了灰的臉蛋。
他磁性低沉的嗓音驚豔了她整個青春歲月。
‘下次小心點。’
“……”
穆歌陽心頭猛地一悸，緩緩的抬起頭，望向頭頂上方的男人，眼瞳浮現的淚花模糊了她的眼，她努力的瞪大眸子，看著這個眉峰清俊，五官冷峻的男人，漸漸的，這張臉和她的記憶慢慢的重合了。
是他！
他回來了！
“你——”
霍宸蹙眉，剛說了一個字，下一瞬，卻見倒在孫筱身上的女人突然一躍而起，像一枚小炮彈直直的撞到了他的懷裏，兩條胳膊纏上他精壯的腰身，用力的把顫抖的身體靠了過去，小臉緊貼著他的胸膛。
“少澤！！”
她淒淒的喚了一聲，聲線顫抖，蘊含著綿綿情意，又帶著數不清的哀怨悲苦，但更多的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她兩隻手死死抓著他的襯衫，像是怕他會突然消失一樣，嗚咽的喃喃，“少澤，你終於回來了——”
“……”
孫筱已經完全傻眼了。
霍宸還保持著遞手帕的姿勢，神情難得的出現一絲怔然，等反應過來時他麵色一沉，低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慘白的小臉似哭似笑，似癲似狂，滿足又惶恐，諸多的情緒皆因她口中的‘少澤’而呈現。
“少澤，少澤——”
她貪戀的蹭著他的胸口，霍宸眉頭輕斂，剛要推開她，卻感覺到胸前的肌膚傳來一陣濡濕的觸感，冰涼又火熱，一直傳遞到他心裏，燙的他心弦微顫，原本懸著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來。
“我是霍宸。”
半響，他淡淡的開口，一如既往的淡漠。
“……”
冰雪一樣的嗓音如一根利劍，瞬間刺破了那虛幻的美夢，穆歌陽心神一震，飄忽的眼眸像是一時間分辨不清夢境和現實，淚水還在無意識的流淌，等她完全看清了男人的俊容後，她身子一軟，向下滑去。
好在男人強健的手臂及時攬住了她。
“……抱歉。”
穆歌陽還是有些渾渾噩噩，冰冷的現實讓她心髒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迅速的歸於沉寂，耳邊如魔音穿耳般回蕩著四個字——我是霍宸，提醒著她這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夢。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退出他的懷抱，麻木的說了一句話，然後看也不看霍宸一眼，拖著沉重的步伐轉身。
“歌陽！”
回過神來的孫筱見她走路搖搖晃晃的，連忙扶住了她，同時滿臉歉意的看了霍宸一眼，“霍總，不好意思，歌陽她……她情緒有些激動，認錯了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先走了。”
“……”
看著穆歌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被孫筱扶著走遠，霍宸高大秀挺的身軀好似一尊默然站立雕像，渾身上下都縈繞著一股低氣壓，一抹煩躁之色若有若無的在他眉宇間彌漫。
原來，她也不總是淡定自如的。
“穆歌陽——”
男人漆黑的鳳眸眯了一下，薄唇溢出清淺的呢喃，他看了一眼手裏的帕子，倏地將它隨手扔在了地上，隨後價值不菲的皮鞋踩了上去，背影裹著濃濃的陰鬱氣息，快速的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夏溫希從牆壁的另一側走出來，直勾勾的望著前方，雙目陰沉的能擠出水來。
好一個穆歌陽！
她果然趁自己不在就偷偷摸摸的勾引宸！
等著吧！
等回國，她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
米蘭時裝周圓滿的落下帷幕，最起碼，在外人的眼中，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都很完美。
那天穆歌陽被緊急送到醫院後，時裝周的現場鬧了一陣，然後繼續有條不紊的舉行，皮特先生給記者們打了招呼，什麽該報導什麽又不該，眾人心目中都有一杆秤。
穆歌陽在時裝周上的亮眼表現傳遍了世界各地，她的風采惹得不少人讚歎紛紛，而她親自操刀設計的金色長裙哪怕夏溫希沒能展示出它的美，但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這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設計品。
凱莎的總監親自打電話誇獎了穆歌陽，穆歌陽榮辱不驚的道謝，然後訂了機票，準備回國。
“歌陽，你不買些特產回去嘛？”
孫筱收拾著零零碎碎的東西，隨口問了句。
“沒什麽要買的。”
穆歌陽疊著一件長款外套，頭也不抬的淡淡回答，背後隱隱映出落日的餘暉，溫暖的光線驅散不了她周身的陰霾，等整理好行李箱，她喝了一口水，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兀自望著天空出神。
“……”
孫筱在心裏一歎，看了一眼她麵無表情的側臉。
“歌陽，你還在想在醫院見到的那個人嗎？”
“……”
沉默有時即是默認。
“歌陽，肯定是你看錯了。”孫筱坐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諄諄勸告道，“你前男友的死亡證明是由軍部發送下來的，不會有錯，世間茫茫人海，長得相似的人何其多？而且你根本沒看清他長什麽樣。”
“連霍總你都能認成是他，何況是其他人？”
“……”
穆歌陽繼續沉默。
許久之後，她幽幽的開口。
“筱筱，你說一個人死後會到哪裏去？”
天堂還是地獄？
像他那麽好的男人，一定會去天堂吧？
穆歌陽這話等於已經承認了他的死亡，孫筱沉吟了半響，和她一同仰望著天邊的悠悠浮雲，答案簡單又粗暴，一針見血，“變成碳水化合物揮發到空氣裏了。”
“……”
穆歌陽怔住了，隨即苦笑。
人死如燈滅，死亡等於徹底的消失。
“是嗎？”
她嘶啞的嗓音在安靜的空間內蔓延，顯得空洞又飄渺，“那麽我想見他，隻能等到下輩子了。”
“……”